尋著三足兕踩出的巨大豁口，淩落拽著繞夢，咬著下弦之刃的劍柄，一點一點爬出底艙，來到甲板上。

    甲板邊沿是一排箭孔，殘缺的長槍箭矢散落一地，淩落可以確定，這是一艘戰船，隻是這戰船大的超乎常理。

    淩落曾經訪遍江南水國，也沒見過如此之大的戰船。這艘戰船定也不是仙門之物，腳下生風的仙門弟子自然用不到。

    不是塵世，也非世外隱修界，那這艘戰船是出自何方？

    戰船……淩落很快想到了海戰，如此巨大的戰船，難道……這是上古遺留之物？

    淩落心中冒出的一種猜想，讓他猛然一驚。

    上古大海戰！也隻有山海傳說中的上古大海戰，動用了承載萬人的巨型戰船。

    可是，若真是上古沉船，在水中泡了萬年的木質船體，怎麽可能堅硬如故？

    一時間諸多疑問，讓淩落腦子產生了混亂。

    淺兒曾提到過的，溝壑是鯤的隱匿之所，這溝壑內，到底隱藏著多少上古的秘密？

    淩落拽著繞夢離開了這艘戰船，還沒走出百步，又發現兩艘戰船，淩落沿著戰船細細查看，發現這兩艘戰船是撞在一起，相互之間死死嵌住，一同沉入海底。

    淩落從一個破損的小洞鑽進了船艙內，二人靠著艙壁坐了下來。淩落估算著，在這危機四伏的溝壑中，他們戰戰兢兢地走了三四天了，身體早已疲憊不堪。

    淩落的肺部時常作痛，有幾次咳出血來。

    他在繞夢手心寫道：我們休息兩個時辰，此處安全。

    終於找到棲身之所，精疲力盡的二人癱倒在牆角。唉，隻能算是比較安全罷了，誰又知道下一波殺機什麽時候來呢？

    淩落看著麵容憔悴的繞夢，很是憐惜，她本不需要遭這份罪的。

    淩落在心底歎了口氣，在她手心寫道：你睡吧，我看著。

    淩落伸手輕扶繞夢的臉，他遮在繞夢眼睛上的手寬厚而溫暖，繞夢的心忽然安定了，好像一片浮萍終於有了依靠一般，倚著他沉沉睡了過去。

    淩落下意識動了動身子，讓繞夢睡的更舒服些，悄悄分出一隻手，圈住她小小的身體。另一隻手依然按住下弦之刃，始終不曾鬆開。??

    看著繞夢睡熟，他恍惚間憶起了秋晨山，憶起了秋晨山的柴屋、茅草叢、月照林……憶起了那段，困了就隨便尋一處隱秘安然睡了的時日。

    眼下，淩落不能睡，他思索著，該如何逃出這死域。

    出路便在頭頂上方，但想要遊上去是不可能的，那無形的力量將自己推下溝壑底部，根本無法抗拒。

    一直躲在這裏不是辦法，被巨獸一腳踏扁也未可知。溝壑的殺機四處存在，往前走，更不知會遇見何等可怖的溝壑生物。

    難道真的要葬身於此？嗬！淩落笑了笑，又有什麽關係呢！我不是早已死在落汐城下了麽。

    繞夢足足睡了兩個時辰，睜睛醒來時雖還有些迷糊，但感覺整個人舒服多了，精神也恢複不少。

    身下軟軟的，自己竟被淩落抱在懷裏。她臉一紅，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嘴，又甜蜜地偷偷一笑，感受到身下的人動了動，急忙心虛地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卻不知淩落都看在眼裏，他掐了一下繞夢的臉蛋，在她手心寫著：你為何也跳進這溝壑中？

    繞夢知道裝睡不成了，悻悻然揉了揉眼睛，回應：我想看看這溝壑到底是怎樣的。

    溝壑黑漆漆的一片，有什麽可看的。淩落皺了皺眉：你應該知道這裏到處都是危險，你不怕死麽？

    繞夢寫道：跳時沒想太多，可一跳進這溝壑中我就怕了！

    她頓了頓，又寫一筆一劃的寫了很長一段。

    我很想知道，姐姐生命的最後經曆了怎樣的痛苦！父王竟然會忍心將姐姐鎖入囚籠沉進這麽恐怖的地方。這溝壑是死域，七年前姐姐被沉入這裏，你說姐姐還活著嗎？

    淩落一一辨別著，他看見繞夢的臉色十分難過，歎了口氣，在她手心寫道：死了。

    繞夢的小手驀地垂落，她怔怔地坐著，悲傷之情難以控製，眼淚頓時流了出來。

    這鬼地方，漆黑一片死氣沉沉，看不見也聽不見，姐姐怎麽可能活過七年？

    淩落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淚水，滯了滯，卻將手收了回來，在她手心寫道：該走了。

    淩落說出如此殘酷的話，並不是因為他冷血，而是他深知，比這更殘酷的，是心存希望，苦苦追尋，最終破滅。

    走到船艙破損處的小洞，淩落探出半截身子探看情況，一張血盆大口忽地籠罩而來，吞噬了淩落的上半身。

    整個人先是麻木的，然後胸口和後背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黏糊糊的液體包裹住他，好不難受。

    待回過神來將元覺探出，這才看清了情形。

    淩落半截身體都在這海獸大口中，海獸已經僵死不動，巨大的頭顱上冒出一點潔白的劍刃。這海獸吞咬淩落時，它萬沒想到，自己被淩落手中的下弦之刃刺穿了腦顱。

    海獸死了，它的大口巨牙，已經死死咬住淩落胸背，切進了肉中。

    淩落單手用力，拔出嵌在海獸腦顱中的下弦之刃，一劍一劍劃開海獸的肉。

    一劍又一劍，四周全是紅色的血水，劃爛的碎肉漂浮著貼在淩落臉上，頓時胃裏一陣翻湧，噗地吐出一團酸水，酸水又糊了他一臉，他的頭發上黏的全部都是這些惡心的液體。

    這時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驚慌之下淩落的避水訣破了，避水訣一破，海水擠走了空氣，淩落呼吸不得，嗆了幾口血水，連同爛肉咽進腹中，胃裏再次激起一陣惡心地嘔吐。

    淩落趕忙重新運起避水訣，將身體與海水隔開，咬著牙，用力地劃下一劍又一劍，他的皮膚多處滲出血絲，修複的血脈，再次裂開了。

    這一切繞夢全然不知，她隻是緊握著淩落的手，感覺到他在不停抽搐、不停掙紮，手上傳來的力道越來越大，手掌被他捏的陣陣發痛。

    出什麽事了？繞夢很是心慌，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此時的淩落非常痛苦。

    幾十劍下去，終於，海獸的軀體跟它的大口脫離。海獸的巨齒還咬在淩落胸口，淩落一劍割斷連接牙齒的肌肉，忍著劇痛，將這些牙齒從傷口中拔出。

    這一番折騰，淩落疲憊的差點倒下，他顧不得這些，強行支起身體，牽著繞夢離開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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