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古怪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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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輪紅日升出海麵,淩落慵懶地揉了揉眼睛,醒來,撿起下弦之刃。
困在劍內的殺意再次狂暴了,它們像一團無形火焰包裹著潔白的劍身,跳動不安地劇烈掙紮,卻怎麽也脫不出劍身的壓製。
淩落找到一棵樹,斬下一截木頭,慢慢削成了一個劍鞘,將下弦之刃納入劍鞘中。
淩落將背上的玄青色古劍解下,兩柄劍綁在一起,下弦之刃上的殺意頓時平靜了!
“咦”
淩落好生奇怪,這就像是殘暴的惡狼在猛虎麵前,不得不屈服著。
淩落詫然,很不解的搖了以袋,又將兩把劍斜背在背上。
在小島上轉悠著,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天上飛的鳥、水裏遊的魚、島上跑的獸,他全都抓不到,隻得采一些樹的果實充饑。
淩落又躺在草地睡懶覺,到下午的時候,半睡半醒間有微風吹來,夾帶著香氣。
是烤魚的香氣!
淩落起身聞著香氣尋找源頭,很快他就發現一處火堆,火堆上正駕著一條焦黃的烤魚,在這個荒島竟然有人生火烤魚?
好香呐\不了啦!淩落一把抓起就狂啃幾口,一條大魚轉眼就剩下骨頭在地麵扔著。
不遠處的沙灘上,一個身形痀僂的老頭子一手拿著木製魚叉,一手拿著一條扭動的海魚,怒看著淩落。
“好你個死杏,老頭我辛苦烤的魚居然被你偷吃了。”
“前輩,我的肚子餓了,看見有條魚了,便吃了,我賠你一條就是了。”
“喝,在這蜉蝣海,你這副身體能抓到魚嗎,給我烤幾天魚算你賠罪,然後該滾哪滾哪,不要讓我看見,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老頭說著還揮了揮手中木製魚叉,快點烤,又把手中的魚扔到淩落身旁。
淩落正值死裏逃生,回凡世無望,聽到這話,心裏頓怒,罵道:“你這個死老頭子,待我抓到魚,一定還你,為何如此欺人?”
械, 淩落瞥了一眼老頭,接過海魚用棍子穿上,架在火堆上烤。
“這還差不多。”
老頭子手裏拿著一本發黃的古卷,靠著一棵大樹,悠閑地坐在草地上。
“杏,在這座島上要想吃飽,就得靠我,從現在起,你必須得伺候著我。”
淩落斜了一眼老頭:
“喂,你個死老頭子,要我伺候你?別想了。”
又過了三個時辰,到了正午,淩落再次感覺到肚子的餓意,他雅老頭的樣,找了一截樹杈到海邊抓魚去。
老頭翻看著手中發黃的古卷,輕蔑地笑了笑:“哧,你這樣能抓到魚?”
“我抓回來讓你瞧瞧。”
半個時辰後,淩落一臉疲憊地回來了。“唉,抓條魚真難。”
老頭指著火堆:
“這條烤糊了,杏,你再給我烤一條。”隨手又扔來一條大金槍,淩落無奈,隻好耐心地在火堆上烤著魚。
不知不覺幾日過去了,日子過得倒是平靜,每日就是烤兩條魚,困了便睡。
拖著重傷,胸口時常的撕裂之痛,淩落總是遺牙熬過去。身體狀況一日更比一日虛弱,他不知道,還能熬多久。
先前被數千人追那麽凶狠,又從溝壑中狼狽地逃出,此時的這份平靜,倒是讓淩落倍感難得,也不知,仙門七境的人是不是還在搜他。
淩落瞥了瞥老頭,老頭總是拿著一本發黃的古卷,倚著大樹悠閑地看著,時不時發出驚歎的語氣,時不時露出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
“齏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於上古而不為老,覆載天地、刻雕眾形而不為巧。此之謂天樂!”
這時老頭將書一合,長舒一口氣:“妙哉,妙哉o夫今日才算悟得,真正的天道是不動心念,不作過問,不求改造。”
語罷搖了曳,又將書打開繼續看著。
淩落轉動著烤魚,淡淡丟了句:“謬論。”
老頭聽了,語氣很不高興:“杏,你說什麽?”
“謬論9說z扯!”淩落又重複了一遍。
老頭從樹下站起身,走近淩落:
“這古卷聖言,如何是謬論、瞎說、胡扯?好,我倒是要聽聽你的道理!”
烤魚有些發黃了,淩落聞了聞冒出了香氣,很是滿意。
“我為何要跟你講我的道理?這天下道理何其多,古卷有古卷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就算我說服你了,也不能證明我說服了寫下這古卷之人,寫這古卷之人又不在此,我又怎麽能知道,我的道理會不會被他反駁呢?”
老頭饒有興趣地笑了笑。
“杏,你說得倒是有點意思。這樣,今日你隻需說服我,不去管寫這古卷之人能不能反駁你。你要是說服了我,明日起,我替你杏烤魚,爺爺我伺候你。”
淩落聞言,狡黠一笑:“如此甚好,就這麽說定了。”
他咬了一口烤魚,一點點咽下。
“這老天,毀滅萬物並非因為暴戾,恩澤流傳萬世並非出於仁德,活得比上古遠古太古更久,卻不覺得自己命長,覆蓋蒼穹承載大地,賦予萬物形貌卻不以為工巧。這就是天的快樂?我說,暴戾仁德不過是人的情感,毀滅恩澤也隻是人命名的行為,長於上古還是覆載天地刻雕眾形,都是人製造出來的詞匯⊥像愛馬的人給駿馬配上華麗馬鞍,還自以為是地說:嗯,此謂馬之樂。卻不知,華麗馬鞍,是人之樂。自由奔馳,才是馬之樂。簡直愚不可藥!”
淩落又咬了口烤魚,一邊噘著一邊口齒不清道:“我說,這天跟本就不存在。”
老頭一直聽他講完,怔怔地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我不巨同你的說法,卻也一時不能反駁於你,姑且算你說的對吧!”
老頭將古卷翻了一頁遞給淩落指了指:
“你再看這後一句!”
淩落順著老頭手指看去:“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你信命嗎?”
淩落一怔命?
他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自離開雲陌村,在塵世七年,地位、兵權、名望那都不是他所求的,卻先後接踵而來。可他唯一一次,用盡全力去爭取的,竟變得那麽一可及
“命是何物?”淩落反問。
老頭閉上眼睛,長籲一聲,這才緩緩道:
“從這一刻往前算,你所經曆的人、事、痛苦、歡樂,你所看過的風景、所聽過的聲樂、所說過的每一句話,等等等等。這些便是你的命。再從這一刻往後算,你將要經曆的人、事、痛苦、歡樂,你將要看的風景、將要聽的聲樂、將要說的每一句話,等等等等。這些也是你的命。隻是,往後算的這一段是你所不知的,你雖然不知,卻都將必然發生。世人因為不知,而認為無命,而去逆命,最後落得遍體鱗傷,空無一物,皆是愚啊!”
從這一刻往前算,淩落經曆的太多太多,雲陌村閑逸自在江南詩會萬人隨車落汐城高壇拜將細柳營東征西討馳騁千裏落汐城城頭上,數不清的巡城北軍張弓搭箭對著他
無數的畫麵和那些熟悉卻又遠去的麵容,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哈哈哈!”
老頭握著發黃的古卷,轉身向一處山洞笑著走去。
淩落望著西方的夜空,那是落汐城的方向,他對著滿天星辰,兀自低語:
“如若這些都是命,那我不信。”
夜已深,一條烤魚下腹接著便倦意襲來,淩落往草地一趟,雙手枕著腦袋睡了過去。
命運,終會給他今日的言辭一記沉重的反駁,沉重的以至於他要用一切去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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