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卻把花來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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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下的孩子們瑟縮地圍著我,一個個駭得麵如土色。

    我忍下滿腹悲憤,看著張之嚴和兩個孩子消失在眼前。

    我讓人好好守護希望小學後,沿歌和春來扶著我回房。

    沿歌使勁磨著牙,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磨牙了。

    七年前,他的雙親死在蘭郡保衛戰,小小的年紀卻硬是不哭,隻是恨得磨著牙,我輕輕抱起他,他才在我懷中放聲大哭。

    我躺在床沿上,卻見沿歌跪在我的床邊,雙目赤紅,“隻要先生一句話,我這就去太守府,殺了狗日的張之嚴。”

    我伸出手來,輕觸他的額頭,柔聲道:“還不到時候,沿歌,現在是非常時刻,你一定要聽先生的話啊。”

    他愕然間,淚水卻湧出眼眶,“先生說的,沿歌一定聽,可是先生亦要好生養病,才好帶我們回蘭郡。”

    我微點頭,輕聲道:“好好保護伍仁的家人,他做得很好。”

    沿歌稱是,扶我躺下,守在屋外。我閉著眼不停咳著,難以入睡。

    眼看月上中天,我微睜著眼,看著玉兔清凝,靜靜地思考著該如何邁出下一步。

    永業十年七月初三,原氏的踏雪公子忽然在江南露麵,民間盛傳這與軒轅太子流落至江南有莫大關係。張之嚴從經常遊走於南北的商人君莫問府上,搜出了一個與太子年齡相仿的男孩,並且在其身上搜到了東庭流傳了六百多年的正寶洪熙傳國玉璽,於七月初九擁太子繼位,史稱成宗,仍以庭為國號,史稱“南庭”。民間及各路諸侯則稱其為“東吳小庭朝”,改年號為崇業,定建康為首都,號金陵城,擴建原建康太守府“瀏園”至宮殿規模,正式更名為“仁智宮”。成宗加封張之嚴為吳王,上柱國榮號,吳王便挾成宗之名,號召江南一帶大大小小的武裝力量歸附,齊攻竇周。然後在一路進剿的途中,不斷地吞並各路諸侯,收為己用。

    原青江於同年十月初十擁靖夏王繼位,史稱德宗,沿國號為庭,史稱“西庭”,同年改年號為元慶,以西安為都城,改名西京,並以洛陽為陪都,稱神都。

    七月十二,摩尼亞赫親率大軍,兵分兩路攻西安和弓月城,此一役,成功地拖住了原氏進攻京都的先機,使得張氏進至河北府,直逼京都。竇周命平魯將軍潘正越鎮守滄州,迎戰東吳張氏。

    七月二十,踏雪公子與清泉公子聯手擊退了摩尼亞赫的左路大軍,而甘州卻於七月三十被攻破。摩尼亞赫得意萬分,親自點燃第一把火,欲焚燒撒魯爾的皇宮時,又傳來撒魯爾親自率兵奇襲哈爾合林摩尼亞赫的王帳。東突厥倉促撤回弓月城時,在柳林忽然遭到了撒魯爾右翼的埋伏,摩尼亞赫差點被撒魯爾王生擒,回到王帳的途中,卻聽聞其所有妻妾女眷皆被撒魯爾王作為戰利品帶回弓月城,作為最低賤的奴隸,在市井當眾拍賣,一雪其母被摩尼亞赫作舞女販賣之辱。

    東突厥王摩尼亞赫氣鬱交加,死在趕回王庭的途中。數日後千裏飛騎傳來的遺詔,宣其最受寵愛的可賀敦雲娜之子,年僅十歲的可聶都繼位。幾個封疆的年長兒子以奔喪借口回來,誅新君,絞殺可賀敦,展開了血腥的奪嫡大戰,以至於摩尼亞赫的屍首暴曬多日,蛆蟲食屍,卻無人將其收殮。

    同年八月初二,摩尼亞赫次子,哈爾合林的默渠王子,殺了三個兄弟,終於給摩尼亞赫發喪,自立為默渠可汗。然而撒魯爾可汗緊隨其後,於八月初九攻破哈爾合林,活捉默渠及眷屬,一並弑殺,然後在軍中烹煮分食之。

    八月初八,撒魯爾可汗假意接受了東庭封授,卻在接到大量歲幣美女後,撕破了協議,改為接受了其父原青江掌權的西庭的封號,史稱緋都可汗,其母亦被封為詹寧皇太後。

    自此,分裂近二十六年的大突厥帝國再次統一,緋都可汗稱雄西域,所向披靡,威名遠播。

    阿史那撒魯爾可汗的輝煌時代到來了。

    元慶元年八月初一,河北滄州境內,張之嚴指揮大軍安營紮寨,入得營帳內,剛脫下盔甲,一員名喚光複的參將入得帳內,“主公,瓜洲的飛鴿傳書到了。”

    一位青衣美人急步走來,微踮起腳為張之嚴解下衣甲,綠鬢如雲巧堆,烏雲髻上簪著珍珠掐珊瑚鑲翡翠的金鳳步搖釵,一晃一作響,珠光襯著美人的顧盼神飛,在充滿陽剛的營帳中別是一番風情。怎奈張之嚴卻是未聞,隻是緊繃著臉,短促地說了一聲:“念。”

    “摩尼亞赫王於日前死於哈爾合林,撒魯爾王開始為東征做準備了。”

    張之嚴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原家的兩位公子,如何?”

    “踏雪公子舊疾複發,擊退摩尼亞赫大軍後暈倒在城牆之上,清泉公子現在玉門關。”

    “夫人那裏,一切安好?”

    “夫人一切安好,不過近日親自派人到瓊花小築……將小築給燒了,把那裏的梅花也給全砍了……”那個參將聲音輕了下來,微抬頭看了一眼張之嚴身側的細腰美人,那美人的雙目早已蓄滿了傷心的淚水,於是便閉上了嘴。

    “胡鬧!”張之嚴輕斥,看了一眼身側的美人,柔聲道:“悠悠莫驚,等回了瓜洲,本王為你蓋一座藏嬌樓,如何?”

    悠悠羞澀一笑,輕伏在張之嚴胸口。不待張之嚴說話,那參將已識趣地走出營帳。張之嚴打橫抱起悠悠,悠悠嚶嚀一聲,立刻營帳中一片旖旎。

    從溫柔鄉裏坐起來,看身側美人身上歡愛的紅痕隱現,兩頰猶帶著玫瑰紅暈,雙目緊閉,嬌喘不已,張之嚴的手在悠悠的身上遊走,漸漸行至俏臀處,低聲問道:“悠悠可好?”

    美人嚶嚀一聲,按住張之嚴不規矩的手,嬌嗲道:“主公莫要再折騰悠悠了,悠悠實在受不了了。”

    張之嚴笑著放開悠悠,披衣坐起。

    悠悠正要起身,他抬手微阻,輕笑道:“你且歇著,我去光複那裏看看就回。”

    張之嚴出了營帳,喚了心腹士兵,低聲吩咐:“萬不能讓此女走出營帳半步。”

    沒走幾步,光複已迎了上來,躬身道:“見過主公。”

    “將士可全都安頓下來了?”

    “主公放心,一切安好。”

    “陛下如何?”

    “陛下甚喜仁智宮,特讓臣傳話說,敬等王上凱旋。”

    張之嚴點頭,正要回去,忽然目光觸及不遠處一個小營帳,心中一動,“君莫問今天用過藥了嗎?”

    “末將看著他喝的,君爺的氣色已好得多,隻是夜晚睡得很少。”

    張之嚴默然往前行去,到得那個小營帳前,卻見門口守衛空無一人,正要發作,卻聽帳內一個男聲緩緩說道:“大隊前行,一切安好,儂勿要掛念,牢想快快回家,親娘子一口。”

    一個溫柔低沉的聲音不易察覺地一笑,“好,寫完了,可還有什麽話要說?”

    那個男聲訕訕道:“多謝君爺,沒有了。”

    另一人卻笑罵道:“真沒出息,寫不到幾句就念起你老婆了,你小子就屬有了娘子忘了娘。”

    “那又怎的,你小子是還沒娶老婆,自然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

    帳中隱約三人連聲笑罵,聽上去甚是熟稔。張之嚴沉著臉掀簾而進,卻見兩個士兵正拿著一紙書信笑著,當中一人,手持一杆自製的羽毛筆,木釵綰著烏發,在頭頂簡單梳了個髻,淡淡的笑容不及隱去,微掛在淡朱色的唇邊,形容消瘦,如弱柳扶風。

    眼前人比起發妻洛玉華美豔不足,相對悠悠風情不盛,但她卻有著一絲說不出的恬靜風流,尤其是那一雙眸子,瞳如夜空,亮若繁星。在張之嚴看來,此時的她在柔和的燭光下,比任何時候都更如水月鏡花一般美得不似真實,卻偏偏讓人心生不甘。

    張之嚴一陣恍惚。四年前一個白衣少年,自如大方地向他一躬身,“君莫問見過太守。”他立時心神一動,扶起“他”時,微搭手骨,便確定此人定然是一個女子。然而一路走來,卻發現此人無論文武,皆不讓須眉,商場中的魄力和手腕更是亙古未聞,卻又不似那種略有才華便目中無人的婦人。哪怕發達至今,仍是待人謙和,淡笑如初,襄助鄉裏,熱心無比。他也曾調動無數人力物力調查其身家背景,然而一旦查到大理境內,便會有人百般相阻。

    那年中秋,他與她在後院賞月,他難得成功地灌了她幾杯,她果然醉意微醺,趴在桌上輕輕念了幾個名字,他仔細一聽,卻隻聞一個白字。

    他裝作也醉得稀裏糊塗,卻暗自記下了。

    張之嚴的生活中多了一個似男非女的“商人”,多了一個似女非男的兄弟。

    小時候父親經常傳授的馭人之道,以其惡鎮之,以其好籠之,終將其心收之。唯於此女子,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歲月慢慢過去,他似也漸漸想開,隻要此人不是他的敵人,便是知己,總有一日能令其為他所用。

    然而在其內心深處,分明對自己說,這樣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猶如罌粟,不知不覺地上了癮,欲戒卻難。

    等到他聽聞她忽如蜜蜂繞花一般地圍著一個西域來的紅發客商團團轉,然後威震西北的踏雪公子緊跟其後,堂而皇之地潛入江南,聯想到他從未見過麵的紫瞳夫人,他這才隱隱猜出她是何人。

    永業三年,他一時興起,命人四處搜尋稀世東珠,隻為滿足愛妻的心血來潮,花東夫人名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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