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攬草結同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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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樣的是,那時我隻想逃避,而此時此刻的原非白既沒有轉身就走,也沒有衝過來把我和段月容都宰了,隻是那樣安靜地看著我,我卻覺得比被他用那明心錐千刀萬剮還要難受萬分。

    可是我已經做了我的決定,在他的凝視下,隻是靜靜地流淚,等待著他的回答。

    忽然石壁一響,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站在段月容剛才進來的地方,我們三人正要扭頭望去,那人早已淩空一腳,踢向段月容。

    段月容悶哼一聲,被踢得撞在牆上,然後那人一拎我的衣領從石壁處飛快地閃出,身後原非白厲聲喚著:“木槿。”

    長鞭向我的腳踝揮來,可惜石壁轟然關閉,隻聽到他的長鞭擊向石壁的巨大響聲,可見他用力之猛。

    我驚回頭,那人光頭上滴著血,猙獰的麵目上亦是殷紅一片,唯有一雙灰瞳充滿殺意地盯著我。

    我的心髒一陣收縮,暗自咬牙,真沒想到,他居然沒有死在碎心殿的混戰之中。

    “木姑娘,別來無恙?”果爾仁探身對我陰森森地說道。

    我強自鎮定,冷笑道:“托果先生的福,一切安好,不知果先生想要挾我做什麽?”

    “如今紫殤已失,自然撒魯爾不再害怕於我,現在能保我的也隻有原家或是段家的人了。隻要木姑娘在手,哪一家不乖乖聽話呢?”他對我冷冷笑著。

    我也學著他冷冷笑道:“說雖如此,葉護大人剛剛才傷了這兩家的統帥,如何還會讓他們聽命於你?”

    “怕什麽,隻要木姑娘陪著老夫,他們自然不敢妄動。”他仰頭一笑,眼中竟有瘋狂,“確然,我要請木姑娘陪我去找一個人。”

    “果先生原來還想著帶女太皇出去?”

    “正是!”他扶著我往前不停歇地走著,口中輕笑,“姑娘在,這兩人不一定打得起來,隻是姑娘不在,自然會爭個魚死網破。除非有奇跡出現,等兩人見了分曉,我再帶姑娘回去豈不更好?”

    我們慢慢前行,前行數裏,旁邊的溪流變粗,黑色的油汙愈重,轉過數座嶙峋怪石,隱隱聞到一股腥臭,空中漸漸飄來綠色的鬼火。

    我心中一動。

    果爾仁拉著我一個拐彎,果然滿眼正是層層疊疊的屍骨山丘,磷火冷冷地圍在我們周圍,似惡魔的眼睛,不停地窺視。

    我們又來到了上次同齊放無意間掉下來的地方,我渾身汗毛倒豎了起來。

    “姑娘可知這裏是何處?”果爾仁不可察覺地歎了一口氣。

    我回頭冷冷地看著他。

    “此處乃是少主研修《無相真經》之所。”

    那最高的屍山頂上那朵碩大的西番蓮花,似乎比我和齊放上次看到時開得更盛更豔。花所在的那個宮人頭骨似乎已經撐不住了,我們經過時,微有響動,那個宮人頭骨便輕微地自眼眶處爆裂開來,那朵大西番蓮便代替了那屍骸的頭顱頂在上麵,忽然向我詭異地歪過花盤來,仿佛是死神在冰冰冷冷地俯看著世人。

    我看著那花盤,心髒開始收縮,刹那間怒火中燒,“果爾仁,你、你怎能如此待他?”

    “木姑娘,當時他已然練成了《無淚經》,走上了這條路啊。”果爾仁淒然地搖著頭,“少主剛剛開始練《無笑經》的時候,那明家後人給了我一包花籽,隻說撒在練功之所,待開出第一朵花,便能生出異香,而這異花的香氣可助少主提升功力,乃是練成《無相真經》的關鍵。當初老夫還不信,此處無泥無土,唯岩壁堅冷,如何生根發芽,更遑論開花散香。”果爾仁冷冷一笑。

    我暗想:司馬家的記號是紫色西番蓮,明家的是紅色的西番蓮,這株蓮花紅紫相間,恐是司馬蓮同明煦日共同培育出來的新品種,亦是一種結盟記號。他們讓這蓮花生長在這裏,是打算以弓月城為基地,利用碧瑩控製撒魯爾,以圖東進,擊敗原氏,攻克中原。

    果爾仁並沒有回答,他沉默地走了幾步,來到最大的那朵西番蓮花下,歎道:“少主被關在這裏,每日送入活人和普通食物。一開始少主隻吃普通食物,可是七天之後,他便隻吃活人,再不碰其他普通食物,而且食量越來越多,有時連送食的人也有去無回。”

    我駭然地望著這座屍山,這些、這些都是非玨殺的人?

    “九九八十一日之後,我們開啟洞口,這裏的屍骨已是堆積如山。”果爾仁的老眼濕潤了,長長一歎,抬手一指那朵頂在屍身上的大西番蓮,“老夫這才注意到這可怕的西番蓮早已開遍了花。想是那些花籽同他一樣靠著吸食活人的血肉,竟然在屍體上生根發芽,然後開出了這無比妖豔的花朵。老夫永遠也忘不了,剛剛打開這洞門時,那撲鼻而來的怪異香氣混合著那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還有這滿眼的屍骨,是如何觸目驚心。很多隨行的武士雖久經戰場,卻忍受不了這可怕場景,立時嘔吐不止,甚至當場發瘋的也有。

    “到處是屍骨,根本分不清哪裏是活人,哪裏是死人。我當時急得快要瘋了,後來注意到在這朵最大最美的西番蓮花下,有個人滿臉滿身血汙,似在靜靜地打坐,我一開始還隻道是普通的屍骨,直到那具屍骨慢慢睜開了眼睛,對我露出森森的一對血眼,像惡鬼一樣。”果爾仁不易察覺地渾身微抖了一下,“他注視我許久,然後對我微微一笑,喚了我一聲果爾仁,好像我們隻是昨日才分手一般,老夫欣喜若狂。

    “然後我發現他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不但無比的冷酷,同時無比的殘忍。他似是依稀記得我和古麗雅,還有阿米爾是以前親近的人,也隻同我們三個說話。其他時候便是終日沉默,常常跑到樹母神上,獨自眺望遠方出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就連同公主大婚,也是意興闌珊,對性事似是了無興趣。老夫一方麵暗自高興,突厥有了一個如此睿智聰慧、潔身自好的可汗,另一方麵又擔心,那《無相真經》會不會令狼神之子的阿史那家無後?然而老夫萬萬沒有想到,一見到姚碧瑩手中的花姑子,他便立時抱緊姚碧瑩,肆意哭笑,再不放手。

    “從此他開始流連美色,然而除了姚碧瑩,無論任何美人皆不會專寵超過一月,就連皇後,也隻在皇後房中待了一晚,然後便立刻去看姚碧瑩。有了姚碧瑩,他竟然漸漸恢複正常飲食。”果爾仁冷哼一聲,接著道:“有一天他忽然說要再回這石室故地重遊,一見到這些慘景,當著我的麵一下子就嘔個半天。老夫清楚地記得那時少主麵色蒼白,顫聲說要獨自一人祭奠亡靈一會兒。如今再想想,他練成了《無相真經》,其實前塵往事記得一些,他故意假意認錯姚碧瑩,想是試探我和古麗雅。而他在進這洞之前曾讓姚碧瑩連侍三夜,想必是為了想盡辦法弄到她身上的血,好打開結界,那兩本詩集便也是那時放進去的吧。可憐的孩子。”果爾仁長歎一聲,走過那朵安靜而詭異的大紫紅西番蓮。

    我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昏黃的火把下,他傷感的身影無力地拖在地上,蒼涼而蕭瑟。

    又行了一會兒,洞壁四周漸漸又有了壁畫,阿史那畢咄魯與軒轅紫彌在天空上靜默地看著我。

    我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好像就在這些壁畫中,有人正在冰冷地注視著我們,難道是阿史那畢咄魯和軒轅紫彌兩人的靈魂?

    眼前是一處看似死胡同的石壁,果爾仁按了一下石壁的機關,一截石門打開來,露出一段階梯。我們順著階梯往上走,幾個拐彎,眼前石壁的縫隙中滲出淡黃的光芒來。

    石門再次打開,不由眼前一亮。我微擋眼睛,等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光明,再次睜開,滿眼所及的皆是金絲銀繡狼頭花紋,亮閃閃的水晶珠簾,豔紅的宮燈高掛,映著千重萬疊的簾帷低垂,靜得連根針也聽得見。

    果爾仁對這裏似是極之熟悉,拉著我連轉幾個彎,走進臥室。

    我慢慢醒悟過來,原來這裏就是上次我同齊放在壁畫下偷窺的房間,也就是女太皇的閨房。

    可是不對勁!為什麽連一個侍婢也沒有?顯然果爾仁也意識到了,灰瞳萬分警惕地看著周圍,卻依然走入內間。

    一個人影倚在紫羅蘭花雕紋的窗欞前,那是女太皇的身影。她還是一身天祭的裝束,華服如火,頭上高高的鳳髻壓著金燦燦的鳳冠,纖手戴著各色寶戒,左手輕輕搭在一隻半人高的藍田玉雕狼的腦袋上。那玉狼蹲在女太皇的身側,紅瑪瑙狼眼森冷地看著我,似血欲滴。

    果爾仁鬆了一口氣,走到她的背後,喚了一聲:“古麗雅。”

    女太皇沒有動,空氣中洋溢著一種有點窒息的氣息,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他連喚了數聲,女太皇還是沒有轉身,甚至沒有動一下。

    我向後看了看,殿中的侍女也不見了蹤影,唯有玉雕狼靜默無聲。

    果爾仁也感覺到了,麵色也一變。

    我們走近了些,輕輕嗅到從女太皇的身上傳來的一股血腥之氣,他的腳步開始發顫,卻仍然上前輕扶女太皇的肩,柔聲喚道:“古麗雅,別怕,我來接你了。”

    女太皇的身體猛然向我們倒下,果爾仁的臉開始巨變,驚駭地扶住了女太皇的身體,灰色的眼珠滿是傷心絕望。

    女太皇的金冠落到地上,滾到桌幾邊上,露出一頭烏發如織,零亂地披散在地磚上。盛裝華服上掛綴的各種精美玉飾摔個粉碎,脆響讓人的心都驚了起來。

    她美麗的酒瞳緊閉著,麵色蒼白,而她的胸前直插一柄利刃,匕身深深沒入女太皇的胸口,唯有鑲滿名貴寶石的刀柄留在外麵,竟然是我失落在怪獸口中的酬情。

    我心中大驚,為何我的酬情遺落在此,難道是皇後遣人行刺了女太皇嗎?

    “古麗雅,古麗雅……”果爾仁哭喊著女太皇的名字,他灰色的眼珠淚如泉湧。

    我掏出懷中的雪芝丸,還有四顆,拿了一顆欲塞到女太皇的喉中。

    果爾仁一把抓住我的手,灰瞳赤紅,怒瞪我,“你這妖女,要給她吃什麽?”

    “這是原家的雪芝丸,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果先生,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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