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方睿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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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荏苒。

    四年後。

    莫鍾書和李長義到歸德候府找方睿。守門的小廝認得他們是小侯爺經常來往的好友,忙迎了上來招呼。

    莫鍾書見侯府裏的仆從腳步匆忙,卻是一副大氣不敢出大事壓頂的模樣,不由暗自奇怪,李長義的麵色也凝重起來,二人一對目光,麵麵相覷,不知道還該不該往裏走。

    莫鍾書試探著問領路的小廝:“小侯爺今日可有空兒?”

    那小廝答道:“小侯爺自然是有空的。隻是……”他靠近兩人,聲音壓得低低的,“不知道小侯爺他做了什麽事兒,惹得老候爺發了大火,把小侯爺打了二十大板,剛剛才叫人抬回去。”

    莫鍾書大吃一驚,第一代歸德侯是武將出身,雖然歸隱回到澄州,曆代以來府中依然奉行軍隊裏那一套,聽方睿說他們家的二十大板能把個壯年的家丁打得一個月也起不來床,方睿到底幹了什麽能讓老侯爺舍得對這麽一根寶貝獨苗打板子?

    說話間,三人來到方睿的院子,院門外立著一群的丫頭婆子,還有一個大夫模樣的男子站在一旁。

    李長義也看到了那個大夫,悄悄跟莫鍾書道:“大夫都請了,莫不是真的打重了?”

    莫鍾書搖頭,雖然方睿一向就是個愛闖禍惹事的主兒,早就欠揍了,不過侯府上下對他的容忍度比天高比海深,實在讓人難以相信方睿會在家裏挨打。

    兩人進了屋,方睿正閉著眼睛趴在床上喘氣,床前站了兩個中年婦人,一個眼圈微紅,一個臉色木然。莫鍾書心知這是方睿的生母和嫡母,忙拉了李長義上前行禮。

    方睿的生母紅著眼睛,擠出一絲笑意,招呼二人坐了,道:“你們來得正好,快勸勸這個牛脾氣,好歹給大夫看看傷處吧。”

    方睿趴在床上,頭發散亂,臉色蒼白,身上還蓋著張被子,一副剛剛受過大刑的模樣。他沙啞的聲音中帶著濃烈的不耐煩,“叫大夫來又有什麽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還不知道麽?隻是些許皮肉傷,並沒有傷著骨頭。”

    莫鍾書一聽那聲音就放心了。雖然他刻意把聲音逼得沙啞低沉,卻難以掩飾十足的中氣,隻不知他那兩個母親怎麽就被他瞞過去了。

    方睿突然就發起了脾氣,把手邊的枕頭扔向門口,“出去,你們都出去,讓我清靜一會兒。”

    莫鍾書與李長義對望一眼,他們也要清場出去嗎?

    方睿又改了口:“叫那兩小子留下來,其餘的人都給我走得遠遠的。”總算還顧念著旁邊站著的是他的母親,沒吼著讓人滾蛋。

    兩位夫人無奈,隻得帶著外麵的人全都走了。

    莫鍾書看著人都走遠了,便過去掀開被子,“別裝了,起來吧。”

    被子一掀開,莫鍾書卻驚呆了,方睿的褲子上血跡斑斑,果真打得這麽嚴重嗎?

    方睿瞧著他目瞪口呆的樣子,眼中閃過得意的光芒,示意李長義去關門。

    門一關上,方睿就利落地跳下了床,脫去了自己的外褲。

    雖然門窗緊閉,房中光線有些暗,莫鍾書還是看清楚了。方睿的屁股上還綁了一塊布,他小心地解下那塊布,裏麵竟然包了一大塊豬肉,已經血肉模糊分不清哪是皮哪是肉了。

    李長義關好門轉過身,就看到方睿穿著一身沾了油汙的中衣,手裏抖著一塊已經看不出原樣的肉,一時震驚得把嘴張成了個o型。

    方睿看著兩個朋友得意而笑,“沒想到吧?”

    莫鍾書口服心服,伸出大拇指讚道:“高!實在是高!”

    他以前曾經給那些紈絝同窗們出主意,叫他們挨打之前先在屁股上綁上布包棉花之類的東西減震。他自己從沒挨過板子,被人問起時也沒考慮得太多,現在細想起來,那些東西就算不被人看出來,二十大板打下來卻一點血絲都不見也太讓人起疑了。還是方睿這招高明,預先綁塊肉在裏麵,打的時候聽著聲響差不多,落到身上的力度卻大為減弱,還有血絲滲出來迷惑人。

    方睿得意洋洋,這還是莫鍾書第一次在他麵前俯首認輸,正欲再自誇幾句,卻聽到外麵有人敲門,顧不得再說什麽,一骨碌躍上床去,翻身趴下,拉過被子罩著自己。

    莫鍾書開了門,卻是侯府的管家送了幾丸傷藥過來,他叫過方睿的小廝,細細說了一遍用法,又叫小廝複述一次,這才放心走了。那小廝顯然是知道底細的,隻把藥放在桌上就出去看門了。

    莫鍾書奇道:“你到底幹了什麽?”方睿就算是殺了人放了火,估計老侯爺都會幫他善後解決,打他板子可是開天辟地的第一遭兒。

    方睿的臉色黯淡下來,沒頭沒腦地拋出一句:“他們想讓我生個傻兒子,我不答應。”

    原來老侯爺想要把他親妹妹的女兒娶回來當兒媳婦,方睿不願意,父子倆就扛上了。

    娶妻生子傳宗接代,乃是這時代的男子身上最不可推卸的責任。方睿身為侯府獨子卻如此不負責任,難怪老侯爺要拿他去祭板子了。

    “為啥不願意呀?”李長義不明白,莫鍾書也覺得奇怪,這時候的女子都是養在深閨中,如果一個男子不願意聽從媒婆的擺布,就隻能從親戚家裏挑媳婦了,表兄妹親上加親的事情屢見不鮮。

    “這不是他說的嗎?表兄妹結親,很容易就生出個傻孩子來。”方睿手指著莫鍾書道。

    莫鍾書後悔自己多嘴了。他們這些半大小子湊在一起,除了打打鬧鬧還什麽話都敢說什麽玩笑都敢開。有一回,不記得因為什麽事情就扯到了齊簫齊笛身上,方睿總覺得齊山長那麽一個出眾的人物卻生了兩個傻兒子太過不可思議,莫鍾書隨口說,齊山長和他夫人八成就是表兄妹,表兄妹做了夫妻生傻子的概率很大。方睿不信,兩人就打了一兩銀子的賭,然後去找齊箏套話,原來齊成章夫妻還真就是姨表兄妹。莫鍾書打完賭就把事情丟開了,誰知道方睿卻從此就記住了。老天作證,他可從沒想過要教唆歸德侯府的繼承人反對近親結婚。

    莫鍾書忽然想起了什麽,對方睿道:“如果齊箏也是你表妹,就算生十個傻兒子你也樂意娶了吧?”作為齊成章的入室弟子,他們常去山頂別院上蹭飯,跟齊家的人都很熟,齊箏也沒刻意回避他們。這時候回想起來,還真有許多蛛絲馬跡可循。

    明明是方睿見了小姑娘心有所思,卻把他拉出來當靶子,這也太不厚道了。莫鍾書一生氣,就要揭人的短。

    室內一時沉默下來。

    “我就喜歡齊箏,除了她,我別的人都不想娶。”方睿坦白,他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的眼睛,臉色堅決卻又顯得青澀稚氣,半晌他抬眼眸,十分認真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我是真的不想娶別的女子!”

    見慣了一向嘻嘻哈哈調皮搗蛋的方睿,第一回聽他用那樣認真的語調說話,讓莫鍾書和李長義都是一怔。

    齊箏的年紀比莫鍾書還小幾個月,雖然說這時候的女子都早熟,但也不至於才十一二歲就開了情竇吧,不知道方睿這個剃頭挑子什麽時候看上了那小丫頭的。

    方睿見莫鍾書不說話,急了:“你不會也喜歡她吧?別的事兒我都不跟你爭,隻這一樣,你得讓著我。”

    莫鍾書哭笑不得,他從來就沒把齊箏往這方麵去想過。他早就做好了自己的人生規劃,齊箏再好,也不適合給他當妻子。

    “那好,你得想辦法幫我……”方睿鬆了一口氣,臉上帶了笑,眼中含著期翼憧憬,討好地望著莫鍾書。

    不是吧?別的事兒找他這個狗頭軍師都好說,這種事卻沒法幫,他又不是拉紅線的月老。莫鍾書滿臉黑線。

    初戀都是美好的,可是能把這點美好修成正果的人卻是極少,他自認也算得上是個執著的人了,可上輩子的初戀女友也不是和他進入圍城的那一個。也不知道小方睿能把這一腔熱情堅持多久。

    躺在床上養不存在的“傷”的滋味很不好受,方睿沒幾天就讓人把他送回書院。侯府的人一離開,他馬上就起來活蹦亂跳到處遛達,讓幾個剛剛看著他被從馬車上抬下來的同窗咂舌不已。

    方睿拉著莫鍾書和李長義去了河邊。

    這時候雖是盛夏。山中林木濃密,穀底河中流水滔滔,倒讓人覺得很是舒爽。

    三人脫了衣服跳到河裏去撲騰一通,正想上岸的時候,忽然漂下來兩具女屍,她們長長的頭發散在水麵上,堪堪從方睿鼻尖擦過。

    方睿一邊閃躲,一邊大叫晦氣。

    李長義膽大,一手抓住一個女子的長發,拽著回到了岸邊。

    莫鍾書伸手去摸摸兩個女子的鼻息,似乎還有點兒氣。

    李長義見狀忙道:“趕快來幫忙給她們倒水!”

    兩人一個搬頭一個扛腳,把兩個女子翻轉過來,使勁拍她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