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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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落下的時分,蘇白曉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極北的冰原,耳邊是呼嘯的風,眼前是冰冷的雪,雪片降落在手背上,就像寒流一樣,迅速向四周蔓延,沿著蘇白曉的手臂攀升至肩膀,凍得他無法思考,連血液都掛上了冰霜。
閻修的話似乎還在耳邊回蕩,但是在蘇白曉聽來,那根本不是在說“我會保護你”,而是在說“我會搞死你。”
蘇白曉敏銳的感受到了危險的逼近,準確的說是危險已經縈繞他全身,尤其是當閻修再抬頭,露出晦暗不明的雙眼,以及微微勾起的嘴角時,他便又想起那紀錄片中的結尾:獵手將獵物擊中,牢牢攥在手中。
他知道自己就是那獵物,從閻修站在門外,向屋內的自己望向第一眼時,他就已經被瞄上,而現在他被抓住,似乎也在意料之中,隻是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因此在那一刻,蘇白曉想將自己的手收回去。
可閻修緊緊攥著他,怎麽也不肯放開手,蘇白曉開始感到害怕,他慌忙的回過頭,卻看見餘亦珊欣慰的看向他們,似乎從來沒發現這其中異樣。
蘇白曉心涼了半截,等他再回過頭,閻修的表情就已經變得很戲謔了。
他大概是在嘲笑自己,又或者在說:不要在掙紮了,你逃不掉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是在和自己發誓,說要保護自己。
蘇白曉感到很絕望,隨後是憤怒。
劇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即使他目睹了閻修極其詭異的表現,他也依舊認為自己現在是活在書裏,這本書由作者寫成,由係統創造成一個世界,人物的性格與劇情的發展都該是和原書一樣的,可現在,為什麽他經曆的這一切都這麽詭異?
他敲係統,把自己所有感到疑惑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係統卻隻是回複說:“請您放心,男主行為舉止一切正常,其中與劇情不符之處,是我們為了您能更好的融入劇情,對原書做了修整。”
正常個鬼啊!
蘇白曉對天發誓,這個男主絕對不正常,不僅如此,他全身上下就沒有正常的地方,如果說從剛進門就一直盯著自己看並露出shā rén的目光是他的主觀感受不能算作數,那麽現在對方和自己發誓說要保護自己並親吻自己的手背絕對不正常。
因為他清楚的記得,原書中的作者寫過,惡魔雖被人視為罪惡之源,但他們卻從不違背自己的誓言,一旦違背便意味著生命的消隕,而親吻對方的手背,則是許下誓言的唯一方式。
現在閻修對他發誓了,那就意味著他給自己帶了shǒu kào腳銬,日後行動多有不便,甚至會一下子要了他的命,這種傻到家的事,他為什麽要做?
蘇白曉實在是想不明白了,所以他才說對方不正常,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係統判斷出了問題,對與蘇白曉來說,這兩種中的哪一種他都不太希望。
因此他放棄了思考,靜靜看閻修下一步又要做什麽。
而閻修什麽也沒做。他好像在等什麽。
能等什麽?蘇白曉想著,便回頭去看餘亦珊,也就是這時,餘亦珊開口了。
“你們倆先在屋裏聊,母後有事,要先出去一趟。”她說完,又站起身來,走到閻修身邊,對他叮囑道:“記得要好好照顧曉曉。”
“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閻修說著,便牽起蘇白曉的手,不管他心裏怎樣想的,但從表麵上看,他的表現還是很讓餘亦珊放心的。
這就足夠了。
其實這是餘亦珊一直想要的結果,蘇白曉的身份決定了他以後的路並不好走,所以她需要有人能代替自己保護他,即使蘇白曉不太情願,但她相信總會有辦法的。
因為蘇白曉在她心中一直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即使現在鬧小脾氣,等和閻修相處一段時間過後,或許他倆的感情就變好了也說不定,餘亦珊想到這,便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都值了。
臨走之前她疼愛的摸了摸蘇白曉的頭發,閻修便送她出了門。
哢嚓一聲,門被關上了,蘇白曉的心也跟著緊縮了一下,尤其是看到閻修的身影,他就覺得自己的末日將要來了。
不過閻修沒轉過身來,這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因為隻要自己一看著閻修的臉,就會覺得呼吸困難,再被他死死盯著,豈不是要嚇死了?蘇白曉想啊,要是這人永遠不轉過來就好了,這樣自己肯定能多活好幾年。
而此刻,閻修也確實沒有立刻轉身來。
他低著頭,手還覆在門框邊沿,冰冷的大理石麵與掌心相貼,很快就被渡上熱度。
因為他的血是熱的,心也是熱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心髒在胸膛跳動,好似永遠不會停歇。
可是在不久之前,他的血管是幹涸的,胸膛是空蕩的,所有的律動都停了,停在了死亡的時刻。
唯獨恨意,永遠不會凝滯。
這恨意,全部源自一個人。
蘇白曉。
隻要一想到這個人,他就會覺得自己還在那滾燙的熔爐中,猩紅火苗在攢動,不斷地舔舐著自己的皮肉,一寸一寸的灼燒,撕毀。
痛,又痛又恨,可是他卻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因為烈火早已將他的咽喉燒斷,將他的血吸光,他睜大了眼睛,拚命的向那源頭望去,然後他看到了那張笑臉,肆意又張狂,在滾滾熱浪扭曲著,最終消弭不見。
他快要死了。
因為在那燃燃烈火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兩束火苗從自己胸口躍動而出,淺淡的藍色,和濃鬱的黑色,那是他的靈魂,兩條靈魂,一條是他所厭惡的父親給予的人類的靈魂,一條是他敬重的母親給予的惡魔的靈魂。
藍色的火苗在觸碰到烈火的一瞬間就已經融化為水汽,隻有黑色的火苗還在不停地跳動,恍惚之間,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想拚命去抓,卻什麽也抓不到,因為那黑色的火苗早已遠去,就像當初他的母親決絕離去一般。
一切都消失了,甚至連疼痛都變得微不足道,生前的過往猶如走馬燈一般飛速閃過,關於親人的那部分記憶已經變得模糊,隻剩下昏暗無邊泯滅人性的訓練,和受盡折辱的畫麵,這一幕幕都像刻在他腦海中一樣,永遠都不會忘掉。
這一刻,他的心中隻剩下了恨意,在熊熊大火之中被無限放大,如果……如果能重新活一次……他……
他一定會殺了他。
殺了他,她,他們,一切直接或是間接害死自己的人,他都要殺光。
可閻修沒想到,他真的再重新活了一次。
睜開眼時他已經站在門外,無數的記憶瘋狂的湧入腦海,讓他頭痛欲裂,可這痛楚卻根本不及之前在熔爐中所經曆的萬分之一,他隻覺得興奮,興奮的發抖,甚至癲狂,他從沒覺得自己如此興奮過,身體的血液開始沸騰,連汗毛都顫栗了。
他迫不及待的推開門,草草掃過房間,終於看到了那個人。
對方沒有露臉,但閻修依舊認得,上千個日日夜夜的折磨□□,讓閻修對他恨之入骨,即便對方化成灰燼,他也可以輕鬆認得。
因此,他沒有掩飾住自己的殺意。
他的目光緊緊盯在對方身上,從頭到腳細細打量,好像能透過皮肉看見骨骼,一切都沒有變化,他本是這樣以為的。
直到他看到了對方露在外麵的尾巴。
一條被他看久了竟會炸毛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