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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子沒法過了。

    蘇白曉在聽到這個任務時,第一句想說的就是這話,因為這任務實在是太操蛋了。

    即使他看過原書,也知道自己既然穿成了反派,就終歸是要走上這條虐男主的道路的,可等到實際體驗時,他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先是把水倒在對方頭上,再出言嘲諷,這是多大的怨,才能做到這點?

    蘇白曉做不到,可書裏的“蘇白曉”卻能做到,他既然穿成了對方,就也得做到。

    可這對他來說很難,因為他與對方不同,“蘇白曉”是實打實的恨,不僅僅是因為閻修,更是因為他心中本就積累著無數的怨恨。

    其實“蘇白曉”原本的生活不該是這樣的。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皇子,也是王和王後唯一的孩子,日後注定立為太子,享盡榮華,繼承王位,會擁有無數的敬仰與榮耀,也極可能會名垂千史,他本該是xìng yùn兒,卻因為一個詛咒,讓他成了這個所謂的不祥之子。

    他會帶來災難,他是罪孽之源,他將與惡魔為伍,他必須死。這寫話語早在幾千年前便被人們傳頌,使得“蘇白曉”在出生時便被判定了罪行。

    國王和王後為了保護他,才不得不做出取舍。

    也正是如此,這樣一個本該生活在陽光與歡笑中的孩子,就隻能生活在黑暗之中了,他為此拋棄了自己的性別,改變了所有的生活方式,隻為了活命。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像一隻精致的金絲雀,被以愛和保護為名的鎖鏈禁錮在這座古堡中,除了餘亦珊偶爾來看他,便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人。

    諾大的古堡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學會了享受孤獨,同樣學會了自私,因為在他的世界裏,根本就沒有過其他人。

    親情,友情,愛情,一樣都沒有。

    若隻是他沒有,便也無妨,可是閻修有。

    區區一個庶民,搖身一變,變成了皇子,擁有了自己所不能擁有的一切,他可以出席任何晚宴,可以以皇子的身份出現在世rén miàn前,可以享受各種美譽,而“蘇白曉”呢,獨居一隅,隻能當一位公主,此生默默無聞,甚至要嫁給同為男人的天使,在族譜上連一個名字都留不下來。

    試想一下,這種事放在誰身上,誰能甘心,誰能不恨,誰又能不怨?

    怨恨看不見,卻像空氣一般存在,他們不斷疊加不斷累積,隨著“蘇白曉”年齡的增長,越發強烈,直到閻修出現,這種怨恨終於達到了頂峰,而閻修,則成了他可憐的宣泄對象。

    所以當他們第一次見麵是,“蘇白曉”就對閻修展示出了極大的惡意。

    而這當然不怪閻修,即使在“蘇白曉”眼中,對方獲得了自己所無法擁有的一切,但是在陰暗之處,對方也失去了他所擁有的一切。

    這個道理,“蘇白曉”不可能不知道,但那又如何,人在不能擁有某些東西時總是會無比渴望,這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樣,而且不得不承認,比起自己現在擁有的這些,“蘇白曉”更看重的是權利與地位。或許讓他與閻修交換了身份,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作者太狠心,偏偏要奪走他們最想要的,又塞給了他們太多不需要或者不必要的,使得兩個本就悲苦的人生變得更加悲苦,最終導致了這一列的悲劇。

    蘇白曉當初看文時,便覺得這些人可憐,卻從不覺得他們可恨,隻能感慨造化弄人。而他不喜歡悲劇,因為生活本就不順心,倒不如看點開心的愉悅一下,所以他隻仔細看了前麵,到後麵時便是大致掃過而已。

    不過當時的他也曾在這樣問過自己,假如他成了書中的人,又會怎樣做?當時他沒有仔細思考過,但唯一肯定的一點,就是他不會變成書中的那個“蘇白曉”,因為自己不幸,便想要將這不幸也強加給別人。

    蘇白曉並不喜歡這種人,但任務一出,他就得變成這樣的人。

    可他真的能做到嗎?蘇白曉不禁發起愁來。

    畢竟他不是書裏的“蘇白曉”,所以他對這些物欲的強烈追求並不強烈,更何況這些東西本來也不是他的,所以被誰拿去,他都不介意。

    正因為如此,蘇白曉不會和書中的那個人一樣對閻修產生怨恨,他都不恨對方,,又怎麽好意思直接把一杯水潑到對方頭頂?還要繼續說些羞辱的話?

    而且換個角度想,就自己這一杯水倒下去,真的還有命繼續說台詞而不被閻修掐死嗎?

    應該不會,因為按照設定來看,自己還需要活好久,可即便這樣,蘇白曉也還是過意不去,他承認自己就是個軟包子,長這麽大光被別人欺負了,還從來沒欺負過別人,萬一自己要是不小心傷到別人了,能愧疚到死,現在係統讓他這麽做,他真是苦惱死了。

    蘇白曉想到這,又悄悄看了閻修一眼,對方正背對著自己,在低頭倒水,蘇白曉越看越覺得對不起他,最後隻得雙手合十,默默說了好幾聲對不起。

    水聲流淌,再到停下,水壺表麵光影閃過,許是映出了什麽畫麵,引得閻修動作略有停滯,他仔細盯著那畫麵去看,待那表麵不再映照出東西時,才露出些許困惑之情。

    他耳力極好,視力也不錯,就蘇白曉這點小動作,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看見蘇白曉在道歉,在和自己說對不起,就覺得不可思議,對方不是厭惡自己嗎,怎麽剛剛才狠心甩開自己,現在就做的這幅模樣?

    難不成是想要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來取得他的信任?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不得不為對方的愚蠢感到同情了。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惡魔從來不相信任何人,試圖用這樣的小伎倆就想取得惡魔的信任,那真是可笑至極,與其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倒不如去騙騙善良的天使。

    閻修似乎想到了什麽,表情一下子冷了許多,他沒再遲疑,便將那杯溫熱的水端起。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杯水倒應該是為自己準備的。

    那他是不是還要多說聲謝謝?

    閻修冷著眼,將水遞了過去。

    ……

    當蘇白曉將這杯水接過來時,就覺得自己像是接了一杯毒酒,端著都有點顫顫巍巍,他偷偷用手指去碰杯壁,卻感受不到溫度,正是猶豫時,就聽閻修道:“不燙,是溫水,大人特地囑咐過的。”

    蘇白曉鬆了口氣,他生怕這是杯滾燙的水,到時候潑出去,那人得多疼?他都不敢相信那個畫麵。不過幸好是溫水。

    他終於下定了決心,站起身,將水杯抬到視線之上,閻修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一樣,沒躲,也沒閃開,就這麽輕飄飄的看了蘇白曉一樣。

    心一顫,手一抖,一杯水全部傾倒在閻修身上。

    嘩啦啦——

    滴答,滴答。

    閻修的半邊身子都被淋濕,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肩上,又順著西裝麵料滾落在地麵上,濺起水花,也濺到了蘇白曉身上。

    水溫低於體溫,剛一接觸皮膚便覺得有些涼,可根本沒有閻修的眼神涼。

    蘇白曉慌了,慌的忘記了自己手中還握著杯子,隻是稍微一鬆,便聽見杯子落地的聲音,清脆刺耳,像是自己剛剛的動作,遭人厭惡。

    瓷杯碎成無數小塊,碎屑迸濺滿地,甚至紮到了蘇白曉的小腿,他忍不住皺了下眉,卻不敢呼痛,

    閻修注視著他,他便要頂著壓力盯回去,而後再吸氣運力,滿是嘲諷道:“垃,垃圾。”

    他太緊張,竟然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