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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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白曉的動作很輕,像羽毛撫過,溫溫柔柔的,怕吵醒了對方。
可是閻修已經醒了,他在裝睡,裝的很像,蘇白曉很自然的被他騙了過去。
這對於閻修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人類在毫無顧慮時所表現出來的那一麵才是最真實的,而蘇白曉也是一樣,所以閻修也想通過它來窺探對方。
其實關於“蘇白曉”最真實的一麵,他本該是最清楚的,無非就是貪婪,妒忌,殘忍,暴戾,可是自他重生之後,他並沒有從蘇白曉的身上,他並不因此而感到著急,因為狩獵總需要足夠的耐心與等待,他潛伏著,凝視著,直到現在。
可是他並沒有等來自己想要的dá àn。
相反他看到了與dá àn相對的一麵,一個膽小,笨手笨腳,但意外的很溫柔又有點可愛的小傻瓜,和記憶中的那個“蘇白曉”相比,簡直是兩個極端。
但也有重合的地方,比如在發燒之前,對方清醒的時候,麵對自己時也總帶著幾分凶巴巴的意思,而後所說的話和所做的事都和上輩子一樣,但對於閻修來說,又不太一樣。
不夠凶,不夠惡,如果讓他形容,上輩子的“蘇白曉”就是一隻惡犬,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氣勢,隻要見人就咬,恨不得撕爛人的皮肉。
而現在這個蘇白曉則像一隻小奶貓,弱裏弱氣,站都站不穩,叫的聲音也小,他是想讓自己變凶變強硬一點,可底氣總是不足,明明是想和人對峙,卻炸了一身毛,想像狗那樣叫,張嘴卻變成了喵喵喵。
即使也會伸出爪子撓人,可不痛不癢,撓完還自己最緊張,閻修就想,若是自己嚇唬他一下,他估計會拔腿就跑。
看起來就好像是被人命令了一樣,不做不行,做了又做不好,等命令撤了,沒人看著他了,他就變成了原來那個笨笨的小貓兒,會嘴饞,會害怕,甚至會打滾縮團,露出肚皮等人家給他撓癢癢。
別說那樣的蘇白曉他沒見過,那樣的人他也沒見過,甚至連那樣的貓他都沒見過。他活了這兩輩子,見過的死人遠多於活人,死人從來不會撒謊,可活人不一樣,有時候做的說的和心裏想的都差了十萬八千裏,僅憑一雙眼睛所能看到的,還遠遠不夠。
這個道理他都懂,隻是乖巧可愛的東西沒有人能抵擋的住,更何況閻修是第一次見到對方這樣。
嘖。閻修感到心煩意亂。
而這邊,蘇白曉已經幫他理好了頭發,他支起身,先看了看閻修,確定對方沒有醒來的跡象,便像個賊一樣往四周張望,仿佛在檢查自己作案痕跡是否都處理得當。
一切都很完美,閻修肯定不會猜到自己在他睡著時都做了什麽,蘇白曉驕傲的想著,便準備躺下來休息。可是他沒想到,就在自己剛要躺下的時候,腦子嗡嗡作響,眼前一片眩暈。
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蘇白曉感覺到無比的恐慌,恍惚之間他想到了自己上一次這樣,毫無征兆的發暈,而後……
蘇白曉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頭暈腦脹,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他就像一個提絲木偶,靈魂被麻痹,軀體被操控,然後毫無意識的伸出手,觸碰到了閻修的眉,最後是緊閉著的雙眼。
頃刻之間,天旋地轉,蘇白曉感覺自己被卷入洶湧洪流,被冰冷的暗流衝走,最終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開始清醒,耳邊是低低的談話聲,時斷時續。
“沒什麽事就先掛了。”
蘇白曉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然後是diàn huà的忙音。
墨色漸漸散去,他看見了一個女人,背對著自己,無助的坐在那裏,輕輕地抽泣。
整個屋子都蔓延著苦澀和悲哀。可沒過多久,他聽見了腳步聲,從很遠處而來,那個女人似乎也聽見了。
她立刻抹了抹眼睛,而後轉過身去,蘇白曉嚇了一跳,想躲,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看他。
或者說是根本看不見他。
蘇白曉的心暫時放下了些,他抬起頭,看見那個女人朝著他身後進來的人笑了起來。
他回過頭,一個小男孩向這邊走來,黑發黑眸,長著一張好看的臉,卻總是不愛笑。
隻有五六歲的樣子,可依舊能看到現在的輪廓,就像是閻修的縮小版。
蘇白曉看著那個小小的閻修,心髒加快了跳動。
“他回來了?”小閻修問道。
“還沒有。”女人笑了笑,說:“爸爸說他最近很忙,要過段時間才會回來。”
“嗯。”小閻修點點頭,語氣很冷淡,可眼神已經出賣了他。
他因為這句話而感到沮喪失落。
“不過爸爸說他很愛你,還祝你生日快樂。”女人笑著摸摸他的頭,小閻修沒有躲,嘴角偷偷翹起,應該是很開心。
可蘇白曉卻覺得難過,因為在那個diàn huà裏,他隻聽到了那個男人對這對母子的厭倦,沒有關心,沒有眷戀,更沒有像那個女人所說的那樣溫暖。
她撒了謊,一個為了愛而撒的謊,女人自己承擔了傷痛,卻要為自己的孩子營造一個美好的幻想。
因此她溫柔的笑笑,說道:“媽媽做了很多菜,還為你買了蛋糕,一會我們一起許願,好不好?”
“嗯。”小閻修點點頭,眼睛都閃閃發光。
蘇白曉跟著他們走到了餐桌旁,滿滿一大桌子的菜,中間放著一個精致的蛋糕,插著六根蠟燭,還未點燃。
三張椅子,三套餐具,可是房間裏隻有兩個人。
小閻修坐下,眼神晦暗不明,女人隻是笑,試圖用笑容來掩飾內心的酸澀,她坐在他身旁,替他把蠟燭點燃。
蘇白曉想了想,也在那張空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要開始許願了呢。”女人將等燈關,對小閻修說道。
小閻修立刻點頭,很乖巧,還有些期待的模樣。
蘇白曉看著,心裏空落落的,因為他長這麽大,都沒像這樣許過願望。
小時候隻住在外婆家,對方不懂這些洋玩意,他也不好意思張口,等外婆過世了,自己一個人住著,每次過生日都冷冷清清,還不如不過的好。
可是等親眼看見別人許願時,他又覺得羨慕,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之中,他的羨慕好像沾了水的海綿,不斷的膨脹,不斷地變大,填滿了他的心髒。
如果隻許一次,會不會實現他的願望?
許願吧,反正又沒有人知道。隻許一次,就許一次……
這些聲音在他耳邊回蕩,蘇白曉終究是沒有忍住,和對方一樣閉上眼睛,去許願。
他記得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而且每次隻能許一個,否則就會不靈驗,因此他默默的想著,要想一個最好的願望。
可他的願望好多,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選擇。蘇白曉偷偷睜開眼睛,看見對方也沒有許完,稍微放心了一點。
他又想了想,最終許願道:希望以後能平安快樂的度過每一天。
沒什麽遠大的理想,但對於蘇白曉來說,這種人人口中最簡單的東西,卻是他一直渴望卻又追求不到的。
願望許完了,對方站起身,蘇白曉便和他一起湊到蠟燭麵前,吹滅了燭火。
希望願望可以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