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第五章第九節 交易與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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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風雲錄
第一卷 遼東驚變
第五章 收兵勵誌問前程
第九節 交易與妥協
萬曆四十七年(後金天命四年三月底,京師。
袁明軒帶著一隊家丁風塵仆仆的趕到了京師,進城之後一行人沒有與任何人接觸,直接來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安頓了下來。此後的幾天時間裏,袁明軒都是在這處院子深居簡出,每天隻是派手下的家丁去送一些書信,或是探聽一些消息,除此之外便再沒有其他任何的舉動了。
就這樣過去了四天時間,這天一名家丁回到院子,將一封書信交給了袁明軒。
袁明軒見到書信大喜過望,說道:“好啊,我等了幾天終於有動靜了!”
原來,這幾日袁明軒一直與自己之前在北鎮撫司的同僚聯係,幾乎是花光了之前十幾年積累下來的人情、關係。袁明軒利用這些關係來探查楊鎬奏折的內容,以及楊鎬派來的信使都接觸了什麽人。
到了這一天消息終於傳了回來,袁明軒仔細讀著書信,隻見信中寫道:“遼東經略楊鎬在奏折中言明:此戰之所以戰敗,是由於北路軍主將馬林和東路軍遊擊將軍劉雲威臨戰畏敵所致。目前馬琳已經被就地正法,而劉雲威則拒絕回沈陽領罪,而是率兵直接返回遼陽據守。此外,遼東經略楊鎬所派信使趕到京師後,直接將奏折交給了內閣首輔方從哲。”
袁明軒看完書信心中非常氣憤,明明是那楊鎬分兵進擊給了建奴可趁之機,而在各路大軍遭到建奴襲擊之後,在沈陽明明還有兵力可以增援的情況下,楊鎬卻見死不救以至各路大軍紛紛戰敗。現在卻將戰敗的責任都推了出來,那馬林倒是死不足惜,可是小將軍呢?要知道此戰的主要斬首可都是小將軍帶著漢威營打下來的啊!
袁明軒煩躁的在屋內踱步,心中盤算著該如何為劉雲威洗清罪責,如何將劉雲威調回四川去。過了許久,袁明軒停在了窗邊,看著窗外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次日一早,袁明軒一臉疲憊的坐在書案前奮筆疾書,竟是一晚沒睡!片刻之後,袁明軒將兩封寫好的書信封好,交給了兩名家丁,吩咐兩人將書信分別送到兵部尚書黃嘉善和兵部侍郎李林斌府上,並將一套說辭教給二人。待到那兩名家丁離去後,袁明軒又叫來了幾名家丁,拿出了另外幾封寫好的書信,吩咐幾人分頭送往城中各處不提。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袁明軒便回到了寢室蒙頭大睡。
自從遼東戰事開打以來,身為兵部尚書的黃嘉善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到了現在得知國朝大敗,前線的四路大軍幾乎是全軍覆沒,黃嘉善竟是感到了一絲解脫,反而能夠睡著覺了。
這一天,黃嘉善正坐在房中發著呆,畢竟國戰大敗,自己身為兵部尚書難辭其咎!隻是不知明日早朝自己該如何向陛下、向眾朝臣交代了。黃嘉善一想到朝中禦史台等言官就是一身的冷汗,那些可都是能生吞活人的主啊,就算是沒事都能攪起三尺浪來,更何況是如此大事?
就在黃嘉善一籌莫展之時,聽到門房前來稟報,說道:“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黃嘉善有氣無力的說道:“回了吧,我什麽人都不見!”
門房說道:“大人,那人說是遼東來的,有大人感興趣的消息要稟告。”
黃嘉善聽完渾身一震,頓時來了精神,連忙說道:“帶進來,快帶進來。”
隻一會的功夫,就見門房領著一個男子進了房中。黃嘉善將其迎入房中,那人交給了黃嘉善一封書信,並與之交談了許久才告辭離去。
待送走來人,黃嘉善急忙打開書信看了起來,片刻之後便是滿臉怒色,狠狠地說道:“我早就說過那楊鎬不堪大用,如今竟然還要陷害忠良!他是要當秦檜嗎!看來真要考慮考慮那人提的建議了。”
與此同時,李林斌也在書房內與一人交談了許久。待那人離開後,李林斌打開一封書信看了起來,隻看了一會便淚流滿麵,說道:“想不到遼陽一別,竟是我與劉老將軍的最後一麵啊!可恨那楊鎬,一到遼東便將局勢敗壞到了極致,十餘萬大軍一朝覆滅,如今還想要拉著小將軍當替罪羊,妄想!老夫就是拚上這把老骨頭也要爭辯一番!”
李林斌擦幹了淚水想了一會,便叫人備好馬車,直接趕往了兵部尚書黃嘉善府上。
而就在這一天,京城內還有數處官員府邸被人拜訪,京師官場一時間暗流湧動。
當天夜裏,袁明軒睡了一整天剛剛醒了過來,洗漱一番後吃了一些飯食,便獨自一人出了院子。穿過了不知幾條街巷之後,袁明軒來到了內閣首輔方從哲的府上。
方從哲一身便衣接待了袁明軒,二人坐在書房內品著茶、說著閑話。過了一會,方從哲說道:“袁大人,咱們一別也有不少年了吧。想不到您放著北鎮撫司的指揮使不做,反而跑到了遼東去給劉老將軍當情報頭子?真是世事難料啊。”
袁明軒喝了一口茶,說道:“京城裏的水太深了,不是我這樣的小角色該呆的地方,還是在遼東自在些。”
“嗬嗬,也許吧。不過,今晚袁大人有何見教?不會隻是想跟老夫喝喝茶、聊聊天吧?”
袁明軒也不再繞圈子,說道:“我聽說方閣老收到了一封奏折?是遼東發來的?”
方從哲也不隱瞞,點了點頭說道:“是楊鎬發來的。”
袁明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端起了茶杯品起了茶。
方從哲見袁明軒沒了下文,便有些奇怪的問道:“袁大人難道不想問問那奏折之中都寫了些什麽嗎?”
“用不著看,無非就是那楊鎬在推卸責任,給自己收拾首尾罷了。”袁明軒一臉不屑的說道。
方從哲略有尷尬,說道:“也對,老夫忘了袁大人是錦衣衛出身了,這些事情怕是瞞不過你袁大人的。”
袁明軒也不接話,而是說道:“不知方閣老準備如何向陛下稟報?”
方從哲沉吟了一下,反問道:“袁大人可有什麽建議?”
“這個老狐狸!”袁明軒心中暗罵了一聲,說道:“方閣老,在下以為那楊鎬本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閣老大可不必為了保住這樣的人多費心力。反觀那劉雲威可是現在遼東僅存的能戰之將啊,將他處置了的話,遼東兵將必然會心生怨恨而發生禍亂,到時候建奴趁虛而入,弄不好直接就打到山海關也不一定啊。”
方從哲沉默了,心中極速盤算著:“楊鎬的確是死不足惜,但是這遼東經略的人選畢竟是我舉薦的,處理了楊鎬的話就表明了我也是有失察之罪的,那我又如何脫身?”
想到這裏,方從哲說道:“那關於善後之事,不知袁大人有何見教?”
袁明軒說道:“閣老,畢竟那楊鎬是您舉薦的,現在壞了事也應該由您來提議處理掉,這樣便可以堵住言官和朝臣的嘴,將眾人討伐的方向引向楊鎬。至於您嘛,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閣老最多也就是被陛下斥責幾句罷了。”
方從哲點了點頭,說道:“那劉雲威呢?老夫是不是應該拉攏拉攏?”
袁明軒說道:“不需要,那小將軍現在可以說是國敗家亡了,現在您要做的就是雪中送炭,以收遼東兵將之心。”
“如何雪中送炭?給那劉雲威調撥些兵馬錢糧?”
袁明軒搖了搖頭,說道:“那些東西現在還有什麽用處嗎?現在遼東軍力不是短時間能夠恢複的,就算調撥了些物資也是無濟於事。”
方從哲問道:“那袁大人的意思是?”
袁明軒說道:“方閣老方便的話,就將劉雲威調回四川吧。”
“什麽!”方從哲吃驚地說道:“現在遼東局勢如此險惡,為何還要將劉雲威所部調回四川?那遼東怎麽辦?袁大人在開老夫的玩笑嗎?”
袁明軒說道:“劉雲威的漢威營現在已經打殘了,短時間內是無法補齊戰力的,而以建奴如今的鋒芒是絕對不會給他時間重整兵馬的。與其將這支兵馬就此葬送在遼東,不如將其調回四川養精蓄銳。至於遼東局勢的話,以現今的情況而言,多一支軍隊、少一支軍隊有什麽區別嗎?反正都是要敗壞的。”
方從哲苦苦思考著,過了一會說道:“明白了,既然如此的話,老夫知道該怎麽辦了。”
袁明軒笑了笑,起身說道:“既然如此,那袁某就告辭了。”
“等一下。”方從哲叫住了袁明軒,說道:“袁大人,既然老夫已經同意了你的提議,那不妨再花些時間聽聽老夫的想法。”
袁明軒皺了下眉頭,說道:“閣老請講。”
“嗬嗬,坐下說、坐下說。”方從哲見袁明軒坐了下來,便說道:“袁大人,將那劉雲威調往四川也不是什麽難事,可是老夫也有難處啊。你想想看,楊鎬是老夫舉薦的,要是隻處置他一個人的話,目標太過集中了,萬一那些言官像瘋狗一樣咬上老夫怎麽辦?老夫還是很在意聲譽的,畢竟我還是想要在官場之中再待一些時日的。”
袁明軒頓時怒氣上湧,猛地站了起來,說道:“那方閣老的意思是將劉雲威一並處置?閣老要知道,此戰劉雲威給建奴造成的打擊,甚至比其餘幾路大軍加在一起都要大。現在,不但無功反而有過?閣老是不是太過分了!”
方從哲看著慷慨陳詞的袁明軒,眼神之中盡是嘲諷之意,待其說完之後,說道:“我說袁大人啊,這朝廷之中本就沒有涇渭分明的對錯之分,何來過分之說?你需要老夫將劉雲威調回四川、並且將楊鎬潑在其身上的髒水洗掉,老夫可以辦到沒問題;但是老夫需要劉雲威受些責罰來分擔楊鎬的罪責,以便減輕老夫的壓力,袁大人難道不應該幫幫忙嗎?這是各取所需嘛,怎麽著?你袁大人不滿意?”
袁明軒怒氣衝天的盯著方從哲看了好一會,漸漸平息了怒火,說道:“就按方閣老說的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