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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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醒來,陽光慵懶的曬進房間,尤其在窗邊,淡淡的黃,濃密而澄澈,但她沒有大腦清爽的感覺,因為昨天夜裏已經醒來無數次。

    進了衛生間,第一眼就是大喇喇敞開的窗戶,可見開窗人的心境,一如往常般平靜無波瀾。

    陸嘉洛帶著失眠的煩躁,嗙嗙作響的關上窗戶,然而,她一邊洗漱,窗外一邊喧囂,鄰居家裝修,不停鋸木頭的聲音。

    早餐是帕爾馬火腿片卷蘆筍、黃油炒雞蛋和烤吐司沙拉,陸嘉洛煮上咖啡,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水。

    她麵朝著花園在餐桌旁坐下,叉起一塊焦黃的吐司往嘴裏送,眼睛看著落地窗外的人。

    艾德聞寬闊肩上是藍色襯衫,令人眼熟的休閑短褲,沒鞋帶的帆布鞋被他踩扁了後跟,在草坪上隨意行走,檢查花園裏有沒有被風吹進來的垃圾,這是他每天早晨的工作。

    咖啡壺裏煮出的黑咖啡,需要糖,陸嘉洛擰開糖罐,一勺一勺放進去,深棕色的咖啡在馬克杯裏震蕩。

    陸嘉洛見他拉開窗,走進室內,就將馬克杯往前一推,示意咖啡是給他的。

    艾德聞沒遲疑多久,端起來喝一口,險些直接吐出來,甜得要命。

    他以無語的目光瞥她一眼,走到料理台前,整杯咖啡倒進了洗碗池,全部流向下水槽。

    陸嘉洛坐著扭過來,對著他削直的背,不放棄的問,“艾德聞,昨晚你到底什麽意思?”

    昨天晚上的這個問題,沒有得到答複,他走上樓梯,側身從她麵前擠過,連衣角都沒有碰到她,隻有氣息和她相撞,在深藍色的夜裏,開門走進他深藍色的房間。

    馬克杯衝洗幹淨,倒扣在杯盤中,艾德聞快速地抽出兩張紙巾,墊在一隻手背下,轉了一圈到另一隻手掌心,捏成團,扔掉,走出餐廳。

    陸嘉洛擰著眉頭,嘴唇輕抿,盯著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眼前。

    ——討厭,總比沒感覺要好。

    她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這一句話,而是像一顆滾到懸崖邊的球,就差有人彈那麽一下。

    大叔叔和小胖子在屋外的太陽底下,利用鄰居裝修剩下的邊角料,給野狗建一間遮風避雨的小屋,敲敲打打的聲音能傳進樓上的房間窗戶。

    書桌上枝椏的影子搖晃,macbook的屏幕裏播放著美劇的劇集,陸嘉洛在神遊他方,等待著午餐。

    今天的餐桌鋪上了紅白相間的格子布,一大盤海鮮炒麵和清淡的蔬菜湯,除了這些,桌上還有一碗無花果。

    熟透的無花果很容易壞,挑選要碰運氣。

    油亮的碗底留了幾點蔥花,陸嘉洛放下筷子,沒有打算起身,撿了一個無花果,捏一下,剝皮。

    外圈青色的地方沒味道,肉紅色的地方很甜,果籽是脆的。

    艾德聞還在低著頭吸入炒麵,這個年紀,正是生長發育的時候,飯量驚人,還那麽瘦。

    阿姨疊起碗筷,離開餐桌範圍,她捏著咬一半的無花果,身子傾向對麵坐的人,話題還是圍繞著同樣的問題:你什麽意思。

    陸嘉洛膝蓋一抬,踢到他的小腿上,放輕聲音,“你說不說,不說以後我不會再理你了。”

    艾德聞頭也不抬,“那不錯,我謝謝你。”

    陸嘉洛聲音壓得更低一些,威脅著他,“我最討厭別人把話說一半,今天你不告訴我,我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上次清理完遊泳池,就出發去青州音樂節,行程匆忙,艾德聞暫時沒能顧及到,地下室沒有鎖門的這一件事情,被她發現了。

    椅子腿在地板上一扯,陸嘉洛從桌旁起來,轉身之前一直注視著他。艾德聞見她檀棕色的頭發,在連身裙的吊帶上輕輕飛揚,快步走向樓梯,他察覺情況不對,拍下筷子。

    陸嘉洛毫無阻礙的闖進地下室,隨便打開幾盞頂燈,不出她所料的,魚缸還放在泳池的上麵,底下櫃子是濾箱,特別重抱不動。

    她幹脆將魚缸連同著櫃子,一起推到泳池邊沿。

    玻璃壁幹淨到如同透明,水質全然沒有腥味,砂底是一簇一簇的珊瑚,它們好像一層有絨絨的纖維,橘色的魚,藍紫色的光,簡直是一個夢幻的、迷你的水族館。

    陸嘉洛不知道他在這上麵花費多少精力跟時間,也不想知道,不然她就要慫了。

    見到他進來的時候,陸嘉洛出聲說,“你……”

    艾德聞驚愕的搶先,“有病吧你!”

    她又再出聲,“你說……”

    又被他打斷,“陸嘉洛你把魚缸放下!”

    陸嘉洛氣得放開嗓子喊了出來,“你說——”

    頓時,回音蕩開,再沒有其他聲音。

    陸嘉洛衝他揚了揚下巴,勉強撐住自信心,“你是不是喜歡我!”

    艾德聞短暫愣意閃過,目光往旁邊撇開,再往落下,有微微啟唇的變化,卻什麽也沒說。

    她屏息,推住魚缸,“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他抬起眼睛,臉色非常難看的重複著,“把魚缸放下。”

    她偏不放,就是要把場麵弄成千鈞一發的情勢,“快說,不然我就把它推下去了!”

    “是——”

    陸嘉洛瞪大眼睛看著他,腦子是空的。

    他深深閉了一下眼,表情是想要停止這出鬧劇,而說,“我喜歡你,行了吧?”

    陸嘉洛向後退了兩步,魚缸在離泳池隻有幾厘米的地方,保住性命。

    她有些惶惶然的手足無措,呆了兩秒鍾,從他身旁跑過,跑出地下室,跑上樓梯的時候差點絆倒自己。

    她撲進衛生間,關門翻身,用背抵著門,平息急促的呼吸。

    行了吧……

    這算什麽?

    陸嘉洛轉身麵對鏡子,視線不安的瞧著門,咬住嘴唇,撐著洗臉台,指尖雜亂無序地點著洗臉池邊上,嗒嗒嗒嗒。

    她在想著,艾德聞有一張特別出眾的臉,上麵找不到痞氣,卻不像個好孩子,可是當他笑起來,又讓人覺得他隻是個陽光少年。

    他頭腦清晰,有主見,懂得社交禮儀,少見毛躁和粗心的時候。

    他是濃墨重彩的油畫,是冰美式咖啡。

    莫燃是白淨的棉布襯衣,解渴的沁檸水。

    陸嘉洛分不出沁檸水和美式咖啡,哪一種更好,口味本來就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所以她應該誠實的麵對自己,而不是鏡子。

    等一下!

    為什麽要把他和莫燃放在一起比較,艾德聞是她弟弟,莫燃是她未來對象,他倆的分類都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

    陸嘉洛這麽一想,可能他剛剛承認的感情是……

    姐弟親情?

    也可能是在被她強迫的情況下,妥協的說詞,為了不讓她把魚缸推下去,不惜違背本心,更不在意她會不會因此煩惱。

    陸嘉洛改不掉‘總以最壞角度猜測他’的毛病,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是控製不住,越想越生氣。

    她好像在衛生間裏呆了很久,一開門,艾德聞就出現在樓梯上,而且恰好走完了樓階。

    砰——

    她即刻縮回衛生間,關門,風仿佛從他的臉上呼嘯而過。

    精神上的疲憊,迫使艾德聞將一隻胳膊撐在門框上,敲門。

    陸嘉洛背壓著門,語速飛快的說,“敲什麽敲你去樓下上啊!”

    艾德聞的聲音隔著門板不夠通透,速度比她慢多了,“洗臉台下麵有一桶海鹽……”

    “麻煩你遞出來給我。”他把‘麻煩’兩個字咬得重,且更慢。

    她低頭掃視一圈,皺眉說,“沒有!”

    衛生間外頭沉默了會兒,陸嘉洛悄悄將臉龐貼著門,他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打開旁邊的櫃子。”嚇她一跳。

    陸嘉洛蹲下打開櫃門,真有一桶珊瑚鹽。

    他低頭等著,她開了門,一桶鹽就塞進他懷裏,準備再關shàng mén,她無意間抬眸。

    艾德聞正在看著她,像是有什麽要說的,她一雙長中帶圓的精致眼睛,緊緊盯著麵前的人,想提起嚴正以待的心,卻隻是微怔著。

    結果他萬分冷淡的說出一句,“輕點關門,壞了要修。”

    看吧,這能是喜歡的她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