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前塵往事一聲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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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頭有棵老槐樹,那是一棵沒有年齡的樹。
樹很高很大。從高曉六記事起就已經很高很大了。高曉六聽二大爺說過,這棵老槐當他還是個孩子時,就已經立在村頭了。這麽多年風風雨雨,滄海桑田。村子中的人已經老了一撥又一撥,老槐還是那麽安安分分地立在村頭,不曾枯死,不曾倒下!
遠處跑來了一群人。兩個約莫二八年齡的半大小夥被一群十多歲的孩子追著跑。那群孩子邊跑邊喊到:“老高家的義,老高家的德,老劉家的操刀子,想呀嘛想當狀元郎!”
高曉六看著旁邊已經微微出汗的劉第元,往後瞥了瞥那群小破孩。心想到,第元這小子自幼身體就不好,不跑了。我就不信這個邪,我還鬥不過一群小破孩了。
高曉六對身旁的劉第元使了個眼神,劉第元回了個懂得眼色。二人立馬停下了不跑了。轉過身等著那群小破孩的臨近。
就在那群小破孩快要到二rén miàn前時,隻見二人無比嫻熟的撩開長衫,解開了褲腰帶。一些沒反應過來的小破孩無一被二人的無根之水所臨幸。這下,那些被尿濕褲子的孩子先是懵了一會,隨即大哭起來回家找父母去了。看到此情此景,高曉六是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旁邊的劉第元卻是眉頭緊皺。
高曉六當然知道這位一起和尿糊泥巴長大的發小在愁什麽。當然是他家中那位屠戶老爹。
說來也怪,高曉六長這麽大,一直不明白,這小子的屠戶老爹給他求來個這麽好的名字。劉第元,狀元及第。好彩頭!哪像自己,高曉六,一看就是自己那位大爺爺起早貪黑,幾天幾夜不吃不睡,經過深思熟慮然後草草給自己取得。
聽說,當時他那位屠戶劉老爹,為了給自己兒子取這個名字。硬是走了好幾十裏路,到那倉頡廟中,請廟中那看門的給取得。還提了一個驢腿,兩壺杜康呢。那看門老漢也不含糊喝了杜康,吃了驢肉。咂了咂嘴,說了句,‘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然後就有了劉第元這個名字。各位呐,可別笑話這劉老爹好糊弄。要知道,這看門老漢可是科班出身,正兒八經地狀元郎。晚年因仰慕字聖倉頡造字功德,心甘情願地為倉頡老爺守這一方門戶。
悲催地來了,相比劉第元這小子,自己就沒那麽xìng yùn了。聽二大爺說,自己的大爺爺當時,思索了好幾晚上。在一日淩晨,在那風肅雲隱天將明之時。大爺爺望著東方冉冉而起的紅日呢喃道:“日出東方,天將破曉。現如今貪狼困於八荒,七殺破出**。”一掌拍在桌子上,好,就叫高曉六了。就這樣,高曉六的名字就被拍案決定定了。
高曉六很義氣的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大言不慚道:“沒事,那些娃娃他媽要是去你家告狀,你眼睛放亮。隻要你爹一脫鞋,你就往我家跑。有我二大爺在,想來你爹也不會胡來”。
聽了這話,劉元第才鬆了口氣。也對,我爹再厲害也不敢在曉六他二大爺跟前胡來。緩了一會,劉元第和高曉六分開,往家去了。
高曉六之所以敢給劉元第如此開脫,也不是滿口胡說的。剛才那些小孩的童謠也說了,‘老高家的義,老高家的德’。說的就是他大爺高懷義,二大爺高懷德。除去幾年前,留書一封說是要去聊發少年狂的大爺高懷義不說。二大爺高懷德的話那也是極有分量的。
有好幾次,高曉六都從那些蹲在牆根諞閑傳的聽到,整個村子都是他兩位大爺救得,沒有他兩位大爺,這個村子當年早被土匪禍害沒了。高曉六就納悶了。救人?拿啥救得?家中有刃的,除了菜刀就沒其他的了。難道,當年他兩位大爺就就提著兩把菜刀從彭衙一直砍到了同州。真當那些悍匪是白菜冬瓜不成!唯一讓高曉六覺得有點相信的,那就是他二大爺的拐棍。老爺子今年七十有一了,卻不像村裏其他老人拄拐,而是拄個棍。那棍也不知道什麽材質,多少年了。高曉六隻知道那棍好重,因為呢,他從小到大可沒少挨過二大爺的敲打。高曉六時常私下猜想,這棍這麽重。難不成二大爺真是個會務弄把式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要是這樣,趕緊讓二大爺給我教幾個出門在外,行走江湖,一擊必殺的必備絕招。等小爺我學會了,也去走個西口,闖個關東。好教我高曉六也來個榮歸故裏,光耀門楣麽。
推開了家中那吱吱呀呀的破門,老人好像在等著高曉六回家似得。看到高曉六回來,老人提了提棍:“嗯,我娃回來了。走,跟二大爺去溝畔崖邊轉轉!”
高曉六跟著老人向溝畔崖邊走去。家裏本來就冷清,二大爺更是無子嗣。自己父輩那一代人。兩位老人總是閉口不提。大爺走後,就更沒什麽人了。隻剩下二大爺和自己相依為命。夕陽餘暉灑下,將一老一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到了溝畔崖邊,看著遠處起伏的青山。二大爺把棍往地上一杵,迎著北風吼起了:
“擂鼓,聚將!
升得龍幡旗,分得滿月弓。
將令一聲震山川,
兒郎呐喊齊上前。
緊握手中破陣矛,
催動胯下追風馬。
此戰擒敵破五關。
……”
聲音中有道不盡的悲涼,說不完的豪放。高曉六就站在旁邊,眯著眼睛,靜靜地聽著。良久,老人轉過身問道:“今個幾了?”
“九月初七了。”
“好,明個啊,咱爺孫倆進城去給先生祝壽去!”
北風無言,黃土陣陣。正是那八百裏秦川正中間,一聲秦腔吼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