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馬前老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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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難逃一死的郭陽娃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等待著命運的審判。遲遲沒能等來高曉六落下來的一刀。郭陽娃心裏還納悶,士可殺不可辱。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郭陽娃雖說這些年破落了,落草為了寇。但好歹也是頭頂天,腳踏地,堂堂七尺好男兒。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豈能由得你在這如此羞辱我。睜開了眼睛,卻現了高曉六不知何故已經癱倒了地上,被一個人抱著了懷中。隻是這個人的背影怎會如此的熟悉。如此地像他苦等了十六年的那個人。郭陽娃呼吸逐漸急促粗重起來,終於他確定了麵前的這個老頭就是他曾經誓用命去追隨,苦苦尋找等待了十六年的那個人。他再也抑製不住了,出了聲音。
高懷德轉過頭看著半跪半躺在地狼狽不堪的郭陽娃,他實在不敢確認麵前這個麵相醜陋,獨眼駝背,剛才又被傻小子李元寶一棗木杠子砸斷了腿的人就是曾經跟著自己一起出生入死浴血奮戰的馬前卒郭陽娃。不會的,不會的。陽娃怎麽會是這個模樣呢。要知道,當初自己和大哥在雁門一役,同時得到了靠山王張至誠的賞識。大哥被破格提為了帳下將軍,自己也當上了千夫長。自己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郭陽娃的。
自己剛到靠山王帳下,手下的兄弟一個都不認識。人家表麵上都尊他為千夫長,對他言聽計從。私下裏卻都在討論,他高懷德隻不過是沾了他大哥高懷義的光,被靠山王封了個千夫長。他自己哪有這本事。對於這些風言風語,自己還隻能忍受著。畢竟自己不同於其他人一步步地從士卒開始做起,然後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最後直至萬夫長,將軍。哪有像自己這樣,直接從別的帳下直接調過來,還直接是個千夫長。自然會引起一些人的不服氣。盡管這個千夫長也是自己用手中的刀殺出來的,用自己的命換來的。可那又如何,在那些人眼中,同樣是流血,同樣是搏命,說的好像誰不會似得。憑什麽你就可以當千夫長。隻是不知道當初靠山王甄選三百死士夜上雁門關城牆,高懷德死戰雁門關城內時,這些人去了哪裏。明明大家都對自己有意見,高懷德還不能表現出什麽不滿。極盡全力地想要與那些人要做兄弟,做生死兄弟。很快一個人進入到了高懷德的眼中。
他是一個馬夫,靠山王張至誠帳下的馬夫。他養的戰馬膘肥體壯,很受大家陳讚。然而他卻做著一個上戰場殺敵的夢。每一天清晨,將士們從他的手中接過被他洗得幹淨,喂得的足飽的好馬韁繩。拍拍他的肩膀稱讚一番,然後騎上馬揚長而去。每一天黃昏,將士們騎著滿身泥血的馬回到馬棚,將馬交到他的手中,囑咐道讓他把馬清洗好翌日還要用呢。他隻有羨慕的看著每天那些將士們來來往往,聽著他們講著沙場的事,自己又殺了多少敵人,拿了多少軍功。他隻有歎上一句男兒當如此。有時候,自己要是與那些人說上幾句話,都會激動幾天睡不著。他也不是沒有央求過別人,讓別人帶著自己上戰場殺敵。可無一例外都被被人拒接了。因為他是個駝背。二十好幾的人,還沒有那些十八九的娃娃們高。沒人會帶著他上戰場,這不是讓敵人恥笑呢不是。到了戰場上,敵人看著他,必定會仰天大笑;‘喲,貴軍沒人了啊,怎麽派了個殘廢來。要我說,貴軍要是實在沒有人了,幹脆算了,投降吧。何必派上來一個駝背,讓人貽笑四方。難不成貴軍是想要活活笑死我們不成。’
高懷德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正在馬棚前垂頭喪氣。他被前來牽馬的將軍好好數落了一番,還賞了幾鞭。原因就是他再次要求跟著將軍上戰場。將軍聽了他的話,先是像看個傻子似得眼神看了他好久,然後就把他狠狠地捶了一頓,策馬而去。他又氣又惱地將拳頭砸在了馬棚柱子上。他好恨,他恨上天,他恨父母,他恨自己。他恨上天為什麽要對他如此的不公,他恨自己的父母為什麽給了自己一個駝背的身體。他恨自己明明報的是士卒,為何被編入了馬夫。他的後背被人拍了一下,一回頭,是那個才來不久的千夫長。對於這個千夫長。他還是有印象的。悍不畏死,在此雁門關生死戰中大放異彩。被靠山王破格提拔到了自己帳下。不過他手下的兄弟好像並不是很服從他的樣子。
高懷德拍著他的肩膀:“一個大男人,不去戰場殺敵。在這什麽牢騷。別人看不起我們又如何,我們自己看得起自己就成。此生,榮也罷,辱也罷。功也好,過也好。都不用管別人怎麽說。要是事事都聽別人的意見。那我們這輩子得活得有多累。你說是不?想上戰場,好,我答應你。今天晚上好好準備下,明天清晨。我帶你上戰場殺敵。但是有一點,你得緊跟在我的身邊,不得離開我的戰馬十步之遙。否則,你就當一輩子馬夫吧。上戰場殺敵,做你的黃粱美夢去吧。還殺敵,回家抱孩子去吧。”說完,高懷德大踏步而去,留著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呆。
聽到高懷德的話,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細細的回味著高懷德說的話,嗯?自己可以上戰場殺敵了。什麽?自己可以上戰場殺敵了。他高興地衝進馬棚,把所有的戰馬屁股拍了個遍,驚得那些馬兒叫個不停。他不管不顧,大笑著為那些馬兒加著草料,洗刷著身子。遠處的人看到突然就瘋狂的他,不明就裏。剛才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在那個千夫長和說了幾句話後,成了這個樣子。唉,可憐了一個正常人,活活被逼瘋了。
當天晚上,他躺在營帳中。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夢想實現了,可以上戰場殺敵了。他就激動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身邊的人都進入了夢鄉,打起了輕微的呼嚕。他還是睡不著,他穿上衣服,來到營帳外,在營帳外的空地上走來走去。那些夜間巡邏的弟兄們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敢上前多問幾句。誰都看到或者聽說了,他和新來的千夫長說了幾句話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興奮異常。他在營帳外的空地上踱步了一夜。第二天,天剛剛亮。他就來到馬棚前,等著答應過他的千夫長高懷德的到來。
高懷德多拿了一把戰刀,來到了馬棚。謔,好家夥。這小子昨天晚上是搬山去了,還是偷人去了。兩個眼睛黑的喲,都快和傳說中生長在川地的神獸熊貓有的一拚了。一把將自己手中專程為他帶來的戰刀扔給他:‘去。把我的戰馬牽過來,等會有一場小型的圍殲戰。你先跟著我看看再說。’他一把接過高懷德扔過來的戰刀,風一樣地衝進馬棚,牽出了高懷德的戰馬。等著高懷德騎上,一路小跑跟著高懷德而去。就這樣,他第一次上了戰場。
高懷德原本想著。他第一次上戰場,就讓他先跟著自己觀摩觀摩。這是一場小型的圍殲戰,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一到戰場上,高懷德當即就後悔了。這是第一次上戰場的人應該有的樣子?要不是了解觀察了他許久,高懷德真的會以為他就是那些評書上說的世外高人,掃地僧什麽之類的人物。本來還緊跟著高懷德的他,雙方一開戰,他就舉著刀大喊著衝了出去。活脫脫像一匹脫韁奔向大草原的野馬,衝出柵欄奔向美味食物的豬。全然把高懷德要他不得離開戰馬十步之遙的囑咐拋到了腦後,拋到了雲霄外三十三重天。
那一戰,雖然隻是一場小型的圍殲戰,但那戰卻是高懷德打得最憋屈的一戰。身為千夫長並且全權領導那場圍殲戰的高懷德在那場戰役中,僅僅斬獲了不到十人的敵軍頭顱。而他,高懷德的馬前卒。在那場圍殲戰中足足斬獲了八十一人之多的敵軍頭顱。
那戰之後,他就成為了高懷德的馬前卒。一直鞍前馬後的跟著高懷德。
高懷德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試探著問道:“你,你是陽娃?你怎麽會成了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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