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一聲兄弟世世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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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經深了,  寒風吹得人們心頭冷。本應該早早休息的勞役沒有一個人離去,他們自然而然用自己的身體圍起來一個圈想要圈子中間的兩個人遮擋一點嚴寒。圈子中的一個人是同他們一起的勞役,或許很快就不是了,很快就解脫了。圈子中的兩個人,曾經他們是最好的兄弟。突如起來的變故讓他們不得不分離。命運的戲弄讓他們再次相遇,再次相遇他倆依舊是好兄弟。隻是不知道,他倆還能做多久的兄弟。或許,永遠,永遠。

    高曉六將懷中的劉元第緊緊地用力抱著,不讓他受到夜間寒氣的侵襲。劉元第斷斷續續地向高曉六訴說了左群屠村的整個過程。高曉六的心就仿佛就人一片一片地揪了下來。他們隻是一群手無寸鐵的村民啊。他們不過是不想自己的兒郎白白去送死。他們可是你大德的百姓啊。你左群是怎麽下得去命令的,你們這些士卒又是如何狠心去執行這個命令的。你們當中就沒有人有個兒子嗎,你們當中就沒有人是個兒子嗎。如果麵前的那些村民是你們的父母,你們還會這樣義無反顧去動手嗎。

    劉元第的屠戶老爹,一個看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壯漢子。人們第一次見到他都會被他震得說不出話來,有些小孩都會被直接嚇得哭出聲來。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也會訕訕的笑著,他也會笨拙的去哄那些被他嚇哭的小孩,盡管那些小孩在被他哄後反而哭的更厲害了。他會每年年底三十夜挨家挨戶的為大家送上自己剛宰的豬肉。他也會初一早上特意讓劉元第來請二爺高懷德與高曉六前往自己家中吃頓餃子。他知道爺倆相依為命不容易。他會滿村追著跟著高曉六惹禍的劉元第,嚷著要用自己的鞋底親吻劉元第的屁股蛋。他也會見到同樣惹禍不敢回家的高曉六時卻笑容燦爛邀請高曉六去自家吃飯。就是這樣一位威嚴善良又可愛的高大漢子卻死在了自己國家士兵的刀下,僅僅是因為心疼自己自幼體弱的兒子。

    到處說自己媳婦的表舅姥爺是位大官,走起路來赳赳帶風的村長。喜歡吃飯端個大老碗蹲在老槐樹下對著年輕的後生一頓胡吹海吹,吹到得意時還不忘在離自己最近的後生後腦勺來上那麽一下。就是這樣的一個村長,一旦這些後生有個什麽頭疼腦熱,小病小災。出現在這些後生家中的第一個外人絕對是他,手裏可能已經提好了抓好的藥材。喜歡背著手在村裏到處溜達亂竄,遇到那些不被自己兒孫所贍養的老人也會一起同他們大罵他們那不孝順的龜兒子。當天晚上,那些不孝兒孫的家裏一定會出現一位婆婆媽媽嘮嘮叨叨的人,村長早已在他們家中勸說他們盡孝要盡早。要是有人在人前說出村長的這些事跡,村長一定會急得紅眼直跳腳。說著自己媳的人表舅姥爺是大官,自己不屑於去做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喜歡在人前裝,又一直在背後默默地做著一些事情。可是他再也沒有機會去做這些事兒了。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人見過村長媳婦的表舅姥爺,也沒人知道他媳婦的表舅姥爺到底做的是個什麽樣的大官。可是就算現在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不光劉元第的屠戶老爹,不光能裝的不得了的村長,那些其他人,他們都再也回不來了。可以容忍高曉六無限惡作劇的他們,次次見到二爺連道感謝的他們回不來了。就連自己的好兄弟劉元第現如今都成了如此這般光景。軍醫遲遲沒有趕來,劉元第已經虛弱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高曉六一邊催促旁邊的士卒為何軍醫還沒有趕來。一邊同劉元第不停地說著話,讓劉元第盡量不閉上眼睛。

    兄弟哎,你可還記得我倆第一次去下河摸魚捉蟹的事嗎?那一年,我五歲,你六歲。河水很淺,不過沒過小腿。你得意洋洋的向我展示著你的收獲成果。急得我褲腿也沒有挽起就跳進了河裏。那可是二爺才托村裏的婆婆為我做的新衣裳。害怕回去挨罵的我急得哇哇大哭,你當場就脫下了自己褲子為我穿上了。那一天,年幼的我倆捉了好多好多小魚小蝦。回去的我沒有挨二爺的罵。而你卻被你的屠戶老爹揍得三天下不了床。原來你的衣裳也是剛做不久的新衣裳。你還記的嗎?

    兄弟哎,你可還記得我帶著你一起去捅老槐樹下長出來的那個馬蜂窩的事嗎?那一年,我八歲,你九歲。大人都因為畏懼馬蜂不去槐樹下了。我好奇想要上前一試,你二話不說就跟在了我的身後。馬蜂窩被捅的一刹那,我一溜煙的逃了,而你卻因為自幼體弱不可劇烈運動被馬蜂蜇的滿頭大包。那一次。就連你爹也不允許你和我一起到處瘋了。可是幾天後,你還是照樣跟著我到處亂跑,完全把你老爹的話當了耳邊風。你還記得嗎?

    兄弟哎,你可還記得你我曾在徐先生的書房裏爭得麵紅耳赤的事嗎?那一年,我十二,你十三。才到徐先生那裏讀書,你總是喜歡聽徐先生講那孔孟之道,大道之行也。我總是喜歡聽徐先生談那俠義之流,輕生重義豪氣衝天。你說你要有朝一日提筆著文章,為那黎民蒼生的大同嘔心瀝血。我言我總要一天仗劍走江湖,喝最烈的酒,戀最美的人。你還記得嗎?

    你本長我一歲,卻被我一直要求叫我哥哥。這麽多年來你從未改過口,隻為讓我開心。你本不用拖著你柔弱的病體跟著我到處亂跑亂瘋。我次次闖禍搗亂,現場總有你。一次都沒有落下,隻為想要替我挨幾下別人的打。兄弟哎,我真該好好地稱你一聲哥哥。

    周圍的勞役默不作聲靜靜的看著高曉六以及他懷中快要不行的劉元第,或許他們也想起了他們自己的兄弟了。不遠處的那幾個士卒也紅了眼眶。對於他們這些整天出生入死的人來說,對兄弟二字的理解更甚於常人,尤其是這種沒有血緣關係的異姓兄弟。他們的命,哪一次不是被兄弟救回來的。他們身上的傷,哪一道不是替兄弟挨得。

    劉元第還是沒能等待軍醫的到來,就那樣去了。高曉六忘記了一件事,沒有左群的命令,誰敢去請軍醫來為劉元第治病。高曉六再也抑製不住了,抱著劉元第逐漸冰冷的身體放聲大哭,哭得悲天拗地。那些勞役也被高曉六的真誠打動,不停地用衣服擦拭眼角的淚水。

    二更聲已經傳來了,軍營該宵禁了。那幾個士卒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到那些勞役身前,驅趕他們回營。勞役們感傷劉元第的離去想著送他一程,不肯離去。那幾個士卒不幹了,揮舞著鞭子向勞役身上招呼。勞役們四處逃避著。一名勞役腳下一絆倒在了高曉六身旁,士卒仍然用鞭子狠命地抽打著。很快,他就揮不動鞭子了。他的鞭子被高曉六牢牢攥在了手裏。

    對於高曉六,那幾個士卒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本來是被抓進來的人,搖身一變卻成了左將軍的師父。半試探的喊著:“鬆手,快鬆手。給個雞毛當令箭。讓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高曉六並沒有鬆開手中的鞭子:“他們今夜不用回營了。”

    “為什麽?”

    “因為你們都得死,都得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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