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介紹給我認識？是誰？”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是你的朋友嗎？”

    赤司低頭看向我，眉毛微微挑起，他露出無奈地笑容，“可以這麽說，先跟我來吧。”

    他看過來的眼神與剛才完全不同，可以說是非常溫柔又有點無可奈何，倒像是以前他教我下將棋的時候，我總是會在他快要贏我的那刻，故意把棋盤上的棋子撞落，他也會有這樣模樣，似乎拿我沒辦法，但也不會因為我小孩子一樣幼稚的舉動而生氣。

    赤司把我的手牽起，和身邊那些情侶們的動作如出一轍，我忽然沒來由的有些臉紅，手指在他的掌心裏不安分的想要掙脫。

    他似乎覺得我的舉動很可笑，唇角不知不覺卻也彎起，“沒有我的話，你一定會摔跤的。”

    “才沒有。”我反駁著，但是身體卻仿佛特地和我作對，腳下一個踉蹌，我差點跌入赤司的懷中，他的笑意加深，右手自我的肩膀下滑落到我的腰間，言語間調侃的意味卻也漸漸地不加掩飾起來，“牽著我的手，或者讓我抱著你，你可以選一個。”

    我結結巴巴地抿著嘴，一瞬間害羞湧入腦內，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考慮好了嗎？”他寶石紅色的眼眸仍舊在認真又專注地看著我，赤司放在腰間的手似乎也加重了幾分力道。

    他的手指甚至不知不覺中悄悄從我的線衫下鑽了進去，此刻以一種極為曖昧的方式在那裏慢慢盤旋著，隔著布料單薄的襯衫，赤司拉進了我們兩個人的距離，附在我耳畔輕聲道：“美月？”

    這道聲音實在是，過於吸引人。

    他的音色本就是相當好聽，在教室，在球場，不管多少人中我總會第一時間辨認出屬於赤司的那道獨特的聲音，既不會過於高昂，也不會太陰沉，更像是藝術家在演奏動人那樣娓娓動人。

    太奇怪了。

    明明能夠察覺到赤司不過是想跟我開玩笑，可是我還是會因為他這些細小的舉動臉紅害羞，也太不爭氣了點。

    我拉了拉他的手腕，低下頭，“不要再拿我開玩笑了，赤司，如果被森山看到的話，她會生氣的。”

    “不用擔心。”他眯起眼睛，發出了往日裏毫無起伏的那種音調，“我不會讓她傷害到你的。”

    赤司毫不在意從我口中提到的這個人，哪怕這個人是他之前認定的女朋友。

    就連提到她都是平淡的像是在說天氣真好一樣的簡單。

    心裏一閃而過的詭異感讓我不敢再繼續反抗赤司，他一貫都是如此，從容優越，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不久前他也是用著這樣不容辯駁的口氣，警告我不要試圖插手去管他和森山櫻之間的事情。

    我仍由赤司牽著我的手緩步向圖書館方向走著。

    我隻知道，赤司在球場上是完美的隊長，也是時刻掌握著比賽走向的控球後衛，他的話語就是絕對的命令

    同樣，我從來也不會知道，他實際上也是個優秀的獵人，作為獵物的我，很早以前就已經被他盯上鎖定，任何反抗對他來說都不會有效果。

    *

    我怎麽也不會想到，赤司帶我來見的居然是他國中籃球部的隊友們。

    圖書館的桌子已經算比較大的，但是當這裏聚集這一群人便顯得比往日熱鬧多了，我規規矩矩地坐在赤司身邊，打量著眼前這些對我來說很陌生的人。

    除了綠間真太郎是我較為熟稔的朋友外，黃瀨涼太與黑子哲也也不過是之前見了一兩麵，更別提這其中還有另外兩個身材同樣高大的少年。

    “你們好。”我把落下來的頭發重新挽回耳邊，對著他們禮貌地打了招呼，對麵的少年顯然神色各異，隻有綠間相比較其他人來說更冷靜一點，他一言不發地坐在右麵的位置看著我，反而是他身邊還在吃零食的紫發少年衝我揮揮手。

    “敦。”他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頭，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困惑著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紫原在赤司警告的目光中又補充了一句，“紫原敦，我忘了啦，赤司說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純淨的紫色眼眸，和那像是怪物一般身高完全不符合的孩子般的麵龐，零散的紫發頭發在肩頭垂搭著。

    我正好奇地看著他，他察覺到我的目光，紫色的眼裏蒙上一層厚重的陰影。

    心髒在不受控製般的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看著紫原敦現在的模樣，我忽然下意識想伸手，去接近他。

    我還在思考著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奇怪的心情，黃瀨涼太卻急忙地喊出了我的名字，“啊~小美月，旁邊這個臉色很臭，學習不太好的人就是小青峰噢，聽說過他吧？”

    我不由得順著他的聲音望了過去，看到了那個坐在黑子哲也身邊的少年。

    和身旁格外秀氣清雋的黑子相比，他更像是一頭藏著巨大力量的野獸，靛青色的頭發隨著他的呼吸在前額不安分地跳動著，挽起的衣袖下，小臂肌肉很有力量，寬大的手掌，無所事事的慵懶的感覺，搭配那張線條分明的側臉。

    “青峰同學？”

    我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喊出了他的名字，當時在帝光中學人人交口稱讚的籃球部的大前鋒，我還是有一些印象的。

    他原本還刻意回避著我的視線，在我聲音落下後，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發出了嗤笑聲，“哈，還記得我啊。”

    “當然咯。”我陷入了對以往的回顧中，“那個時候在學校裏你很有名啊，打籃球很厲害，好像一場比賽就能拿到一大半的分數，我怎麽會不記得呢。”

    過往的回憶雖然已經不甚清晰，但我還記得青峰大輝這個名字，走在校園裏都是同學們在稱讚著他，關於他的籃球，關於他的比賽成績，嘰嘰喳喳的討論聲總是會不經意間進入我的耳朵，偶爾也能在餐廳看到他端著餐盤從我身邊走過。

    我看著青峰此刻略顯得有些驚訝的眉眼，他褪去了剛才那副獸般的凶惡，深藍色的眸子裏積澱著我所看不懂的深沉。

    青峰俊朗的下頜角倒是意外的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灰崎祥吾。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幾次無意識地喊了他的名字，以至於我此刻又喃喃自語著重複了一遍，“我還記得……祥吾君。”

    身旁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冰冷，青峰抬頭冷冷的看著我，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他不屑地冷哼一聲，不耐煩地目光轉向圖書館的其他方向，我有些不明就裏，但是直覺卻告訴我不要在這群rén miàn前提到灰崎祥吾這個名字。

    赤司無視了黃瀨的抱怨聲以及黑子若有所思的眼神，把青峰的功課全部交給我，我求救般的看向綠間，他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但還是堅決地走向了紫原那邊。

    深吸一口氣，我站起來走到了青峰大輝的身邊，“青峰君，雖然我的成績不如赤司，但是，我會盡力的，你有哪裏不明白一定要跟我說噢。”

    他挑了挑眉，盡管是在坐著，還是給我一種居高臨下的錯覺，我朝他點點頭，走向了他對麵的那個座位。

    “坐在這裏。”

    他及時叫停我拉開椅子的動作，眼神向我示意著他身旁的位置。

    我眨著眼睛愣了一秒。

    “幹嘛？”他因為我的猶豫眉頭越皺越緊，“坐在那邊我根本聽不到你在說什麽，快點過來。”

    青峰語氣絕對稱不上溫柔，甚至因為我還在桌旁磨蹭，他一把拽過我的手，正巧就撞在我手腕上那些還沒徹底痊愈的傷口上，痛感加劇，再加上從剛才來到圖書館後一直被他用不算好的態度對待著，我的心裏忽然覺得委屈。

    “怎麽啦？我又沒有用太大的力氣。”青峰說著，在察覺到我仍舊不說話後他的神色也變得不太對勁，他把我拉到他身邊，握住我手臂的手指

    一點也不老實，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把我的衣袖拉開，小臂曲線上零零散散的青紫色痕跡就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他眼前。

    青峰露出了足以令人害怕的瑟瑟發抖地眼神，連聲音都變得厚重起來，“誰幹的？”

    他仰頭，頗有些咬牙切齒地盯著我，抿起的唇線和刻板的語氣都讓我覺得有些奇怪，於是我也索性實話實說，“和你沒關係，不要管這件事。”

    下一秒，青峰站了起來，他一把抬起我的下巴，逼迫著我和他對視。

    “和我沒關係？”

    他皺起的眉頭以及陰沉的眼神都不難看出他的憤怒，“你是不是和灰崎做的時候也是這麽覺得？”

    因為我的手也被他抓著，連想要逃跑都沒辦法做到，青峰進一步朝我逼過來，把我帶到了桌子後麵不遠的書架前，我們之間得天獨厚的身高差

    被他利用起來，再加上旁邊都是書架，就連赤司他們都沒有留意到青峰和我已經從座位處離開。

    我來回掙紮著，企圖從他身邊離開，但是在扭動的時候，一不留神就和他的身體緊緊貼在了一起，他往前一步，右腿直接擠進我的雙腿之間，承載著惡意的音調也在我耳旁響起，“我以前絕對是個蠢貨……居然會真的覺得這麽做會傷害你。”

    什、什麽？

    我還沒有搞清楚青峰話語中的真實意思，可當我回過神，我的雙腿都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他的手從襯衫下溜了進來，因為手掌直接和肌膚在接觸，讓我覺得非常恐怖。

    “……不要……”

    就算我一直在懇求他，青峰仍舊沒有停手，呼吸也瞬間被他奪走，除了我們緊緊相觸的唇瓣中不斷泄露出我的喘息聲。

    他細碎的吻緊跟著落下，在我的唇角反複啄過，最後解開襯衫的衣扣，鎖骨處被他咬的生疼，我呼吸變得困難，喘息聲卻愈發劇烈。

    “音量太高了，會引來赤司他們關照的，美月。”

    青峰舔了舔嘴唇，緊貼著我的右耳，“這裏……是你跟灰崎那混蛋做的地方……你玩的開心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就在圖書館的外麵等你回去呢？”

    他的嘴唇在幾乎要碰到我耳朵的地方吐出低語。

    我的身體一瞬間繃緊，大腦忽然變得一片空白。

    他一把摟住了我的腰，我放棄了掙紮，閉上雙眼。

    青峰的動作卻忽然停止了，他看了我幾秒，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緊緊地擁抱住了我。

    “……對不起。剛才欺負你了……害怕嗎？”

    青峰懊惱著，他的喘息聲停留在我的脖頸處，隻是我卻還是在劇烈的顫抖著。

    我張開眼睛，用了最大的力氣推開了他，等我從他身邊離開，我才發現自己臉上的眼淚已經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而我剛才和青峰那莫名其妙的發展，不知道何時全部被站在一旁的黑子哲也看的清清楚楚。

    “美月。”黑子輕聲喊著我的名字，並且向我遞來了手帕，我慌亂的把眼淚擦去，衝著他搖頭，“沒事，我要回去了。拜托你們下次玩這種莫名其妙的遊戲不要再來叫我。”

    他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我低頭，繞過黑子哲也，也不管自己是否傷害了他的心情。

    “阿哲，算了。”

    背後隱約聽到了青峰顯得過於無奈的嗓音，“是我太著急，嘖。”

    “青峰君，你不該對美月做這件事的……”

    *

    站在圖書館的洗手間，我看著鏡子裏的人。

    臉上被不太正常的紅色所浸染，眼睛也在無意識地亂飄，淡櫻色的嘴唇也因為被強吻帶了點血紅色。

    雖然鏡子的自己衣衫不整，但是眉眼殘留著的說不清的嫵媚和柔弱，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仿佛——

    這才是我平時應該有的模樣。

    我憤恨地用濕巾不斷地擦著自己的嘴唇，脖頸上那些被青峰強硬著留下來的紅色痕跡也費了勁在擦拭著，然而卻毫無效果。

    當我下意識地想從包中取出唇膏來暫時遮蓋一下嘴唇上的痕跡才發現自己的包還遺落在圖書館內，我用手扶住了洗手台，思考半天，最後還是打算去把自己的包取回來。

    圖書館的閱覽室內並沒有什麽人，哪怕是在走廊裏，都能聽到裏麵爭執的聲音。

    “小青峰也太過分了吧，憑什麽是你先動手啊。”

    這樣習慣性會在話音末尾上揚的語調是黃瀨涼太，我在門前站住，透過閱覽室沒有關緊的大門小心地察看著裏麵的情況。

    背對著我的人是坐在最遠處的綠間真太郎，他手裏拿著我的筆記本，原本就不苟言笑的麵容看上去更加冷漠，他語氣也同樣的冰冷，“青峰，即便你是美月的男朋友，剛才的行為也是你過界了。”

    “綠間你最好閉嘴。”被眾人指責著的青峰以手支頤，“你和赤司居然在我們都被森山那家夥纏著的時候偷偷去跟美月接觸，這也不是我們之前說好的吧，哈？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

    森山櫻？

    我的眼睛忽然睜大，一切線索似乎都以她為核心串連到了一起。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森山曾經交往過的男朋友似乎都聚集在了這裏。

    “我覺得青仔說的對。”紫原墩不滿的看著赤司，“赤仔和綠仔，違反遊戲規則了，在森山櫻沒有離開以前，在美月沒有變回女孩子前，我們每個人都不能接觸美月的，我忍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去找美月呢~”

    紫原把自己的聲音拖得很長，我連扶住門框的手都是在顫抖著的，我既希望現在隻不過是他們在胡亂開玩笑或者是排練某個荒誕話劇，但飛速運轉思考著他們話語裏真相的大腦又告訴我他們說的統統都是真的。

    黃瀨金色的眼睛裏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他和我一樣看向了那個正在把纖長的手指曲起，靜靜地敲在桌上試圖令每個人冷靜下來的赤司身上。

    赤司的動作很優雅，口氣冷淡依舊，但也很堅定。

    他說了什麽我已經聽不清了。

    關於我的一切，我通通都沒有聽清楚。

    隻是在最後他們聊得話題重新回到了森山櫻的身上，最後是興致勃勃地黃瀨開口道：“我的演技很不錯吧~其實啊，森山是個為了取悅別人，什麽都能做出來的怪物呢~如果讓她去那些人身邊，美月一定會很快就回來我們這裏的~”

    黃瀨笑的無比燦爛，幾乎刺痛了我的雙眼。

    我轉過身，背對著閱覽室的門，這次，我沒有絲毫的猶豫，拔腿就朝著車站的方向跑著。

    *

    “16層到了……”

    電梯內機械的甜美的女聲重複著報出了現在我所處的公寓的樓層，我背靠著電梯內冰涼的牆壁，仍舊處於極度迷茫的狀態。

    實際上在坐著電車回來的這段路上，我並沒有對赤司以及他的那群隊友們有太大的厭惡感，

    在驚訝和恐懼慢慢隨著時間褪去後，我心裏更多的浮上來的卻是對他們的歉疚，雖然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小mèi mèi，你不打算下電梯嗎？”

    電梯內站著的另一個年齡稍長一些的高中生提醒著我，我回過神，向她道謝後走出了電梯，腳下踩著黑色的大理石地磚，我往家裏的方向前進。

    “你一定要這麽不留情嗎？”

    在即將轉彎的走廊前方我似乎聽到了這樣似泣未泣的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的聲音，好奇讓我停下腳步。

    在我家門口，不如說是獄寺隼人家門口，我清楚地看到他和一個女孩子正在爭執著，女孩子美麗的想讓人把她抱在懷裏好好珍藏，可獄寺顯然沒有這樣好的興致，他非常不耐煩地雙手抱肩，眉毛都快因為不悅扭在一起。

    “我們的關係早就結束——”

    獄寺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森山很快便把自己的臉龐湊向他，那張小巧好看的嘴，緊緊地吻住了他。

    她輕輕喘著氣，另一隻手抬高抓住了獄寺的袖子。

    “你如果不喜歡我……”我聽見她輕聲問著，“你能喜歡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