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在瑞德曼斯科特這位全球頂尖的談判專家眼中, 談判桌上的交鋒就是一個相互試探對方底線的過程。徘徊在底線之上, 對每一條合約條款錙銖必較, 直到討論出雙方都覺得滿意的數字。

    這是一個非常繁複且細碎的過程。要求坐在談判桌上的人必須精通業界行情，合同法, 證券法，心理博弈，以及談判桌上所需要的所有相關知識, 要懂得把控談判節奏。必要的時候，甚至還需要一點精湛的演技。

    好在瑞德曼斯科特的談判團隊對此十分精通，再加上嶽斌在第一次見麵時就態度明確的給出了底線。摩盾一方隻要有心促成談判, 就必須在談判過程中考慮買方的感受。不可能像他們“不專業”的研發部主管那樣獅子大開口。

    不過即便如此, 很多問題還是存在並且需要解決的。比如說摩盾的談判代表之前提出的, 有關摩盾方麵非常擔心收購成功後，摩盾的經營問題——未來的品牌定位，以及市場占有率和銷售渠道該如何拓展——畢竟校園網可沒有史密斯家族在全球電信業的底蘊，這讓摩盾方麵非常擔心並購以後的經營戰略。

    為了打消摩盾的顧慮, 陸持和他的小夥伴們連夜對原本的收購計劃書做出了針對性修改——特別詳細的解釋了一旦收購計劃完成以後，大家該如何利用校園網在全球的網絡覆蓋率，幫助摩盾拓展線上銷售的策劃書。其中尤其提到了自從加入wto以後, 華夏市場日益增長的消費水平, 以及商務通掌上電腦在華夏市場的相對空白。

    不可否認的是, 摩盾一方對這個策劃方案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好奇——雖然在眼下這種時候, 誰也無法保證網絡銷售和電子商務對公司業績的拉動到底能有多少, 但是以校園網在全球網絡的覆蓋率及注冊用戶量來說, 這個市場還是很值得期待的。

    在經過審慎的商討之後，摩盾方麵似乎接受了陸持給出的策劃方案。摩盾的談判代表也在談判桌上表現出了樂意配合的態度。接下來一段時間，談判終於有了實質性的進展。雙方就價格達成了協議——兩億三千萬m金，隻比史密斯家族高了一千萬。而在條款方麵，一直形象良好且受眾非常廣的校園網可比惡名昭著的史密斯家族強多了。陸持甚至承諾，一旦收購成功，摩盾中層以上管理者以及技術人員可以享受到校園網內部員工的待遇——拜m國最近興起的做空風波，以及無孔不入的財經媒體們的追蹤報道所賜，校園網給予內部員工的福利待遇已經在m國商界傳開了。幾乎所有人都在羨慕校園網的優厚待遇——包括摩盾的員工們。

    事實上，早在得知陸持會介入摩盾的收購案時，就有摩盾員工暗搓搓的期待過。現在，隻要大老板願意在合同上簽字，他們就能如願以償。很多摩盾員工因此興奮起來。

    一切看上去都很順利。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陸持卻莫名其妙的焦躁起來。

    “我總覺得不踏實，好像有什麽地方遺漏了。”

    斯坦福公寓的廚房裏，陸持係著一件奶黃色的卡通圍裙，端著一個橘黃色的鏤空塑料菜盆，裏麵裝滿了新鮮的蔬菜，溫度適宜的清水順著水龍頭嘩嘩流下。陸持一邊洗菜，一邊皺眉說道。

    旁邊傳來均勻的切菜聲，同樣係著一條奶牛撞色卡通圍裙的嶽斌站在料理台前“duang”的剁餡兒。聽到陸持這番話，下意識露出一副花癡笑容，麻溜兒接口道：“親，你覺得哪裏不對勁？”

    同樣站在廚房裏打下手幫忙的小夥伴們忍無可忍的翻了個白眼，邢遠衝著卓越聳了聳肩，小小聲吐槽道：“我總覺得我還沒吃就飽了。”

    卓越麵無表情地說道：“事實上，我在國內上網的時候，發現嗨淘網的客服也喜歡這麽說話。”

    邢遠“哈”了一聲，正化身金毛在陸持身邊甩著尾巴繞來繞去的嶽斌同學耳朵一動，立刻眯著眼睛看過來。

    邢遠連忙擺出投降的姿勢，“老實交代”道：“剛剛卓越給我講了個笑話。”

    連問都不問卓越的笑話講的是什麽，嶽斌下巴一抬，一手叉腰一手頤指氣使的掃了一圈兒，將除了陸持以外的小夥伴們一一點到，然後特別嚴肅的提醒道：“……我是主廚造嗎？廚房裏我最大！我說的最算！你們的晚飯全都被我承包了！”所以千萬別得罪我，不然讓你們吃辣椒爆炒辣椒皮！

    摩盾的收購即將成功，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身為自助餐骨灰級發燒友的邢遠同學提出必須要吃頓好的慶祝一下，但是大家既不想去吃自助，又不想讓邢遠失望。於是在商量之後，索性到市場買了各色食材回家，讓嶽斌下廚給大家做一頓豐富且正宗的華夏料理——他們負責給嶽斌打下手。

    所以現在，按照後廚的行政級別，身為主廚的嶽斌同學確實是大家的頭兒——尤其是在刨除了某位廚藝除了洗菜切菜之外，連熱個油都能把平底鍋燒漏的陸持以外。

    被主廚先生指到的小蝦米們頓時噤若寒蟬的點了點頭，連連保證自己特別知道這屋裏的食物鏈。

    嶽斌又哼了一聲，這才滿意的蹭到陸持身邊，繼續問道：“你覺得什麽地方不對勁？”

    看到小夥伴們插科打諢的樣子，陸持微微一笑。旋即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最近一段時間，天天坐在談判桌的壓力太大了。”

    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一眾小夥伴們剛要開口安慰陸持，就見嶽斌特別嚴肅的放下菜刀，鄭重說道：“我覺得不會。”

    他伸出爪子搭在陸持的肩膀上，漆黑清亮的眼眸牢牢凝視著陸持的眉眼，以無比堅定的口吻說道：“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的覺得不安。既然你覺得不對勁，那這件事情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張揚忍受不了的抖了抖雞皮疙瘩，嬉皮笑臉的說道：“我說斌斌昂，咱不至於吧——”

    “你還記得陸持以前做的夢嗎？”嶽斌打斷發小的話。

    張揚一愣。

    嶽斌繼續說道：“陸持的感官本來就比常人更敏銳一些。他會感覺到不安，很可能是潛意識裏察覺到了什麽不妥的地方，但是我們又沒有發現。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把整個收購流程再徹查一遍——趕在大家還沒有正式簽約之前，把這個讓陸持感覺到不安的隱患找出來。”

    一眾小夥伴們麵麵相覷。卓越皺眉說道：“可是我們從哪兒查起？”

    整個收購案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其中接觸到的各項文件甚至達到幾萬頁，他們該怎麽在這浩瀚如海的資料中，查到陸持所謂的“不安”。

    眾人全都沉默下來。

    陸持開口說道：“要不就算了吧。也可能是我自己多慮了。畢竟瑞德曼斯科特的談判團隊很專業，馬修找來的鑒定專家也非常負責，所有數據和條款都非常符合咱們的利益。我相信這些談判專家的口碑和職業道德，他們總不會做出傷害客戶利益的事情。再說馬上就要簽約了，就算真有什麽不妥的地方，等收購結束後雙方再磨合吧——”

    “不行！”嶽斌緊皺眉頭打斷陸持的話，沉吟片刻，他接下圍裙，走到客廳裏給瑞德曼斯科特打了個電話：“通知摩盾的人，我要重啟詳細盡職調查流程——”

    正值晚飯時分，瑞德曼斯科特西裝革履的坐在裝修奢華的f國餐廳裏，流暢且優美的鋼琴小夜曲徜徉在空氣中，正在享受頂級牛排的談判專家聽到如此倒胃口的要求，也僅僅是輕輕皺了下眉頭，開口說道：“這不符合程序。”

    “那就想辦法讓它符合程序。”嶽斌沉聲說道：“我相信全球最頂尖的談判團隊，應該能夠滿足客戶的要求。”

    瑞德曼斯科特微微一笑：“理由？”

    “我懷疑摩盾在談判期間隱藏了一些事情。”嶽斌說道：“一些很可能在交易成功後，傷害到買方利益的事情。”

    唇角的笑容越發深邃，瑞德曼斯開口說道：“如果摩盾方麵不同意，並因此終止談判呢？”

    “那就意味著談判破裂。”嶽斌冷靜的說道：“我會非常遺憾。作為校園網最大股東，以及本次收購案的參與者，我想我會登錄校園網賬號，在我的頁麵上詳細闡述一下這份遺憾的心情。但願不會對摩盾產生壞的影響。”如果摩盾不是真的隱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瑞德曼斯科特聞言一笑，彬彬有禮的點了點頭：“如果這是貴方團隊的想法，那麽，我想我會把這個態度準確傳達給摩盾的。”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陸持笑道：“同時也對打擾了您的用餐感到非常抱歉。”

    “沒關係。”瑞德曼斯科特非常稱職的說道：“這是我的工作。”

    撂下電話以後，嶽斌扭頭抱住陸持，蹭了蹭對方的頸窩兒，慫慫問道：“小持，我如果搞砸了，你不會怪我吧？”

    陸持摸了摸嶽斌的頭毛，一臉無奈的說道：“你幹嘛這麽無條件的相信我，萬一真的是我感覺錯了呢？”

    嶽斌一臉鄭重的反駁道：“我不是無條件相信你！”

    哦？

    一眾小夥伴們齊刷刷的挑了挑眉，心中的小人兒全都特別不信的叉了會兒腰。

    就聽嶽斌特別耿直的說道：“你的第六感總是在關鍵時候起作用，我都經曆了好幾回了。”

    從上高中時的買彩票，到後來的計算股票，再到這幾回做空ak電訊和st通訊，陸持總會在關鍵的時候做夢。這一次雖然不是做夢，但是嶽斌相信，這種不安的情緒肯定有緣故。

    “……就像很多女孩子都在男朋友有沒有劈腿老公有沒有出軌這種事情上有著非常敏銳的第六感一樣。”

    “我相信，你的不安也肯定來源於你對金錢敏銳的第六感。這就是我信任你的充分理由。而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不安的源頭找出來，避免大家遭受更大的損失。”嶽斌言之鑿鑿，信心滿滿的如是分析。

    一眾小夥伴們：“……”說得好有道理，我盡無言以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