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幫不了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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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臨淵的話對夏初瑤和沈臨安並沒有什麽影響,隻是沉碧瞧著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隻覺得越來越複雜了。

    不過這兩日大家也沒空顧及這些,畢竟,很快就到夏初瑤歸寧回門的日子了。這兩日夏初瑤一早就被教到徐靜那裏,隨她一起擬定和修改回門的禮單。

    在觀花苑裏,夏初瑤見到了沈臨淵院子裏的那個通房丫鬟。那姑娘喚作琥珀,自小跟在沈臨淵身邊,長得柔美裏帶著幾分嫵媚,與她們說話時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樣,隻不過看向夏初瑤的時候,擋不住那一雙桃花眼裏的目光如刀一般淩厲。

    回門的禮單擬好之後,國公夫人又特意添加了幾樣,按照規製,這禮單有些過了,不過夏初瑤也能理解他們這般做的原因,大抵是想表示虧欠,也好讓夏家看看,他們待她這個新媳婦,也並不苛責。

    比起給沈國公夫婦敬茶,回門無疑更叫夏初瑤緊張。

    畢竟此去她要應付的,是對真正的夏棠知根知底的人。

    一路上夏初瑤都隻是垂眸不語,倒是一旁的夏桃臉上盡是掩不住的欣喜。自出隨著夏棠出嫁到現在,這是唯一一件讓她能這般高興的事情。

    國公府與尚書府不過隔了三條街,他們的馬車到的時候,尚書府門口已經站滿了來迎接的人。

    為首的夏尚書剛剛下朝回來,朝服未換,看到他們身後送禮的隊伍時,眼中的不悅終於消減了些許。

    眼前的人一個都不認識,夏初瑤便也隻能跟著沈臨安還有夏桃一起,下車行禮,不言語,隻是聽。

    今次來接他們的人裏沒有夏棠的娘親,尚書府的夫人周氏,聽說是因著一直臥病在床,今日是喜事,夏尚書讓她在海棠院休息,不必出來讓夏初瑤他們沾了晦氣。

    這件事夏尚書說起來十分平常,聽得夏初瑤分外不是滋味。不過就是生病了而已,這位尚書大人便不允許她出來接自己歸寧回家的女兒?

    不過之後夏尚書對沈臨安的態度叫她很快就忘了去在意周氏的事情,先前她從夏桃那裏看得出來,夏棠這個尚書府的嫡女在府宅後院裏的地位並不高,隻怕是常受姨娘和mèi mèi們的欺負,如今看著,她倒是覺得,不管是夏棠也好,還是夫人周氏,在這尚書府裏都不受歡迎。

    夏尚書對她的態度不算差,隻是夏初瑤見不過他這般,敬了茶之後,也不過是略微寒暄幾句便再無話可說。

    “劉大人他們還在書房等為父,你母親頗為想你,不如你帶著臨安去海棠院,跟她請安吧。”眼見廳中陷入沉默,夏尚書也不想多留,便讓他們先行退下了。

    出了前廳,回頭去看的時候,倒還能看到夏尚書站在門口與夏桃說話,那般慈父的模樣,跟剛剛判若兩人,夏初瑤心中的怒意更甚,也隻是悶聲跟著沉碧,與沈臨安一起,穿過花園和抄手回廊,往後院去。

    一路上想著先前夏尚書的作為,扭頭正好瞧見沈臨安清俊的臉上滿是愁緒。

    “三爺這是怎麽了?”沈臨安麵上很少會有這般表情,除卻那日她臥病,現下還是夏初瑤第二次見到。

    “怪我無用,不能成為尚書大人心中的良婿,惹得他不高興。”夏尚書的情緒太過明顯,剛剛夏初瑤雖然不說,他也是能看得出夏初瑤因此很不開心。

    他早知道自己會有這般待遇,畢竟夏尚書心中的乘龍快婿,是那個軍功卓著的雲麾將軍沈臨淵,他一無功,二無名,在夏尚書眼中,大抵是個廢物無疑。

    “父親大人若是不高興,便叫他不高興好了,生氣傷身,反正傷的是他的。”夏尚書那樣的態度,沈臨安不高興也是正常的,聽得他責怪自己,夏初瑤也隻能歎氣。

    “至於是不是良婿,豈是這一朝一夕之間便能看出來的,何況,你娶的是我,不是父親大人,他喜不喜歡你,其實也沒那麽重要。”夏初瑤說得隨意,卻是看見幾句話間,沈臨安眼中劇烈動蕩的情緒,讓她微微一愣。

    她這般說,不過是因著曾有人在她麵前這樣說過一次。家裏的二mèi mèi夏初雪喜歡上了文館裏的教書先生,一心要嫁,娘親苦勸無法,便搬出了父侯來勸,本以為能讓她打消心思,那日夏初瑤剛好在侯府上休息,便也聽得了這般鏗鏘有力的回答,當即答應替她去說情,讓家裏準了這樁婚事。

    沈臨安沒有再說話,隻是臉上的愁緒終於消散。

    剛踏進海棠院的門遍嗅到撲麵而來的藥味,小院廂房門口處站著一個人,簡裝薄黛,掩不住一副病容,見他們倆進門來,麵上一喜,忙叫身旁的嬤嬤扶著過來。

    “娘親!”夏初瑤與沈臨安同時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周氏,將她往屋裏待。

    “聽說娘親身子還未好全,還是先臥床休息吧。”先去聽得旁人隱約提起,周氏這次病重,與她這個愛折騰的女兒有關。

    想想也是,為了拒婚數次尋死,夏棠抱著不願再活下去的決心,便也疏忽了她這般做,不僅是傷害自己,更是傷害了身邊的人。

    “不去門前相迎已是失禮了,若還躺在床上,那像什麽話。”本是準備了一番苦口婆心的說辭,想要趁著今日繼續規勸女兒,如今見著她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周氏頗為吃驚。

    先前聽沉碧送回來的消息,她還不相信,現下親眼見著,倒叫她有些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棠兒自小性子嬌慣了些,以後就請新姑爺多擔待了。”敬了茶,三人往外廳茶桌前坐了,周氏瞧著沈臨安,倒是頗為滿意。

    她素來不太喜歡沈臨淵,三年前在越溪街上他碰巧救了棠兒之後,便時常往尚書府來,偶爾因著要隨軍離京走得著急,還會不經通報,直接躍牆而來道別,別人都說他那叫情深意重,周氏卻是覺得,這般行徑,分明是半分沒將棠兒的名聲考慮在心。

    何況比起沈臨淵那般殺伐過重的軍人,眼前這個沈家三公子,眉眼裏全是柔和,薄唇一直帶著笑意,光看著都叫人覺得舒心。

    “嶽母大人請放心,日後小婿定會好好照顧棠兒,將她視若珍寶,不叫她受半點委屈。”

    沈臨安一句話說得坦蕩,夏初瑤聽得小臉一紅,側頭偷偷看他那一臉的暖意。

    她之前便發現了,不管是跟誰,沈臨安這些深情得叫人肉麻的話說起來半點都不含糊,旁邊的人都聽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偏偏能說得一本正經。

    不過,雖然相處的時日不多,可她偶爾間也能瞧出來,這話說得再深情,看向她的目光再柔和,也不曾時時掩蓋住他眼眸深處的那一抹愧疚。

    不明白他到底在愧疚什麽,夏初瑤也不想深究。她眼前所遇情況複雜,尤其需要這麽一個配合她的“夫君”。

    “姑姑,姑姑,聽說棠姊姊回來了,她在哪裏?”

    “小少爺,你慢著些。”

    後麵丫鬟在追,夏初瑤抬頭便看到了一個穿著碧青透金襖子的孩子捏了本書卷朝她跑過來。

    還不等夏初瑤反應,孩子便一把撲到了夏初瑤的膝上,拽著她的裙子將手裏的書湊到她跟前:“先前棠姊姊答應了要教深兒的,深兒前些日子求娘親送深兒過來,結果他們都說姊姊忙著嫁人,沒空理深兒。”

    夏初瑤本不太喜歡和小孩子相處,此番聽他口中的“姑姑”和“棠姊姊”,想來是周氏娘家的孩子,她也隻能伸手接了他手裏的論語,笑看著爬在她膝頭的男孩兒。

    “周小公子才五歲就能看論語了?”一旁的沈臨安接過夏初瑤手裏的書卷,聲音溫和。

    “你是誰?”周雲深像是才看到一旁的沈臨安一樣,一雙靈動的眼將他打量了一番,又扭頭看向夏初瑤,“棠姊姊嫁的,就是這個人?就是姊姊從前說的那個,你的心上人嗎?”

    “雲深!”孩子幾句話,說得周氏沉了臉色,一旁的丫鬟忙將周雲深從夏初瑤身邊拉開,周氏伸手將他圈到了懷裏,“你如今也瞧見你棠姊姊了,便乖乖跟珊瑚去書房練字吧,可記得你祖父說了三日後回去要檢查的。”

    “我就問問他是誰都不行嗎?”小臉揚起來,一副不解和委屈的模樣,“祖父叫我不能亂說話,姑姑,我是不是又亂說話了?那我不問了可以嗎?棠姊姊說要教我讀論語的,我書都帶來了,翎二哥都會了,我還沒開始學呢。”

    “他就是棠姊姊嫁的人,”看周雲深委屈的模樣,夏初瑤歎了口氣,“他可是要考狀元的人,你要是做學問有什麽不懂的地方,盡管問他便是。”

    “狀元?!”驚呼一聲,再看向沈臨安的時候,周雲深滿眼都是崇拜的光芒。

    他從周氏的懷裏跳了出去,也不纏夏初瑤了,跑到沈臨安身邊,一張小臉帶著興奮:“那你可以教我論語嗎?翎二哥是家裏夫子教的,我是棠姊姊的狀元教,我一定能學好,比過翎二哥。”

    “周小公子想跟我學的話,我自然是可以教的。”沈臨安笑著點了點頭,見他得了回答歡喜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才轉頭去看夏初瑤和周氏,“棠兒想來與嶽母大人還有許多話要說,臨安便先帶周小公子去書房做功課,午膳的時候再帶他回來,可好?”

    要夏初瑤說的話,自然是不好的,她也知道周氏肯定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可是她半分不想跟周氏獨處。

    隻是,她也不好說半個不字,便隻能看著他們離去,等沈臨安和孩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她才有些不情不願地轉過頭來。

    “棠兒,為娘的知道你心裏苦,可如今瞧著臨安他也是真心實意待你好,若是你可以放下過去,與他好好在一起,為娘的便也寬心多了。”周氏拉了夏初瑤的手,幾句話之間,歎息連連,“都怪為娘的這身子不爭氣,除了叫你憂心,也幫不了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