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無人敢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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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沈臨安一早就去上朝了,夏初瑤連他什麽時候起身的都不知道,這會兒撐著渾身疼痛,快要散架的身體往浴房去,直後悔昨晚賭氣地說了那幾句話。

    她先前不曾想過穆玄青會有那樣的心思,當初還對他以鳳瑤軍行刺之事逼她現行之事耿耿於懷,覺得他這般實在是太過殘忍。

    可若是他一直對她有意,自己的身份是沈臨安去找他時被他識破的,也不知那晚穆玄青還對沈臨安說了什麽。

    她昨晚的話說了前半句,後半句被人堵得再沒有機會說出來,也不知道,沈臨安這會兒會怎麽想她和穆玄青。她已無意,卻怕他誤會了去。

    揣著一顆忐忑的心,今兒夏初瑤直盼著沈臨安能快些下朝回來。

    可惜了這會兒正是戶部最忙的時候,他又是新進的侍郎,午膳之後都不見蹤影。

    沒等回來沈臨安,倒是等來了秦舒。

    “兩個月不見,三夫人清瘦了不少,可得好生養養,否則該叫臨安心疼了。”招呼著兩個小廝和秦惜舞把帶來的補品往屋裏搬,秦舒倒是沒有半分見外之感,直接進屋給自己倒了杯茶。

    今兒秦舒難得沒有穿男裝,一套湖水藍的錦緞長裙上金線細繡,白玉墜腰,雲鬢上絞金綴玉的簪子做工精巧,每一支看著都是價值連城。

    她本就體弱,這般更襯得膚白如雪,一雙水眸靈動,漆如點墨,姿態盈盈如仙。

    “先前的事情,多謝秦姑娘幫襯。”這般模樣,叫夏初瑤都看得有幾分愣神,等得她都自己喝上茶了,才恍然回神,跟她道謝。

    “都是自己人,夫人無需得這般客氣。”等小廝搬完補品出了門去,秦舒放了茶盞,“今天秦某來,是來辭行的。”

    “三爺大抵晚膳後才能回來,若是秦姑娘不嫌棄,陪妾身在這裏等等如何?”乍聽得她要走,夏初瑤有幾分吃驚,沈臨安未與她說起過秦舒之事,她倒不好貿然開口。

    “若是等他回來,我便走不了了。來找夫人,是想讓夫人幫我帶個口信,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叫他隻管放心,勿忘先前之約。”自袖裏去了一塊鐵牌放到桌上,秦舒站了起來,“這是秦家的令牌,我如今去的地方,隻怕旁人出入不方便,他若是有事找我,拿這塊牌子去月瑤樓找老鴇,她自會替我帶信。”

    “月瑤樓?秦姑娘這是要去哪裏?”

    本是不該她多嘴問的,可是先前與秦舒也有些接觸,又兩次得她幫忙,聽得她說起月瑤樓,夏初瑤還是有幾分擔心。

    “夫人誤會了,我秦舒再不濟,也不會做那般自甘下賤的事情。”秦舒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倒是叫一旁的秦惜舞愣了一愣,抿唇蹙眉,卻也未敢言語。

    “這個中細節,請恕秦某不便相告,隻是自此之後,這月瑤樓便是秦某囊中之物。對了,你還替我告訴臨安,若是他以後想去逛,亮這塊牌子,報我的名號,花銷全免,不需得跟我客氣。”

    “這句話我就不幫秦姑娘轉告了。”她說得煞有介事,夏初瑤也隻是笑著搖頭。

    “不論姑娘要去何處,還盼姑娘好生照顧自己。”她知道秦舒不似一般閨閣女子,也知道她一心想要對付柳元衡,雖然不知她要去哪裏,卻也明白,必定是什麽凶險之地。

    “夫人放心吧,秦某命硬,便是龍潭虎穴也能全身而退。臨走還有句話想勸夫人,握在手裏的東西還是要好生珍惜,世事無常,誰知道哪天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等到那個時候再追悔,已是為時已晚。”

    *****

    沈臨安是踏著月色回來的,看清楚站在月門處等他的人是夏初瑤時,心中一動,臉上有了笑,快兩步朝她走過來。

    “三爺,昨晚我本是想與晉王談先前在晉國遇到的情況,我也沒想到他會說那番話,我……”

    “你在這兒等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解釋這個?”剛到身旁就見著夏初瑤抓了他朝服的袖擺,急著開口解釋,沈臨安有些好笑地打斷了她的話,“我還以為你這般是想我想得厲害,所以等在這裏盼著早點見到我呢。”

    “我跟你說正經事,我對晉王沒有半分那方麵的念想,你不要多想。”見他還調侃她,夏初瑤甩開了手裏的袖擺,蹙眉正色一字一句地說。

    “我明白的,不會多想。”順手牽了她往裏走,沈臨安淡淡說了一句。

    “你明白?”本還以為自己須得費一番口舌解釋,畢竟她與穆玄青有著那麽多過往,如今他這般輕描淡寫的一句,倒叫夏初瑤有幾分忐忑,側頭看他,不知他這是真話還是氣話。

    “不管你與他有什麽過往,在你答應隨我回來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了你的選擇。”頓住步子,抬手將身旁嬌小的人兒禁錮在了他與她身後的高牆間,垂目望進她倒映著他模樣的眸子裏,沈臨安低頭在她耳畔笑道,“何況,夫人的情意,昨晚為夫已經聽得明明白白,夫人若是不放心,為夫樂得再聽一遍。”

    “你——”小臉刷地一下便紅了,夏初瑤有些氣惱地伸手去推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借著酒勁還是什麽原因,昨晚枕邊的人跟以往太不一樣,那般激烈的情意叫她到後來實在是受不住了,連連告饒都沒用,還被他誘著說了些一想起來就叫她麵紅耳赤,隻怕這輩子再說不出第二遍的話。

    “棠兒,給我生個孩子吧。”捉了她的手,垂目細細吻過他的唇,沈臨安伸手去摟她的腰,在她耳畔啞著嗓子低語。

    今日才聽二哥說二嫂有了身孕,看著二哥說起時臉上掩不住的喜悅和驕傲,他突然也想體會一下這般喜悅。

    被他吻得有幾分心神不穩的人在聽得這句話的時候,隻覺心口一絞,眼中朦朧的水意褪去,她抓了他攬到自己腰上的手:“三爺,秦姑娘今日來道別,還給你留了東西。”

    “她走了?”身形一震,沈臨安終鬆開了懷裏的人,蹙眉問了一句。

    “她說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要你不要擔心,勿忘先前之約。”得了自由,夏初瑤避開他,快步進了主屋,將那枚鐵牌拿出來遞給沈臨安,又將讓他有事去月瑤樓傳信的事情說了一遍。

    “罷了,她決意要做的事情,也沒人能攔得住。隻是走此一步,隻怕她再難回頭。”看著手裏的鐵牌,沈臨安歎了口氣。

    “秦姑娘到底要去哪裏,我今日瞧著,總覺得她跟平常不大一樣。”旁的都不說了,這麽多時日來,她還是第一次見著秦舒穿女裝。

    “她要入宮。”屋裏燈火明麵,沈臨安緩緩吐出四個字,這件事情,隻怕過幾日便要傳遍帝都,也不知道柳丞相聽到的時候,會是何種心情,又會做出什麽舉動?

    *******

    因著去歲水患之事,太子因監管不力,罰俸半年,罰銀萬兩充作賑災所用,還被關在東宮思過七日。

    這事兒的熱頭都還未過去,剛剛從東宮出來的太子殿下扭頭便抬了一個側妃進宮。

    這幾日,朝野上下,市井之中都在議論此事。

    聽說太子殿下十分寵愛這位側妃,一介布衣飛上枝頭做鳳凰便罷了,太子出入宮中,不管去哪裏,都要她常伴左右,還給了她東宮的腰牌,讓她可以自由來去。

    還聽說太子妃為著這件事情,到皇後娘娘宮中哭了不知道多少回,皇後娘娘訓了太子幾次,不僅沒有勸得他懸崖勒馬,迷途知返,還引得太子與太子妃夫妻不和。

    太子大概還覺得自己對這位新側妃的重視不夠,剛跟太子妃吵完,就包了醉仙樓,宴請朝中官員京中貴族,要給他們隆重介紹自己準備捧在手心的秦側妃。

    偏偏,這麽大的動靜,禦史台不彈劾也罷了,連陛下都沒說半個字。

    “本宮這般安排,秦姑娘可還滿意?”站在醉仙樓最高層,看著下麵酒桌邊交頭接耳的官員們,褚雲清麵上不顯,卻是實打實有幾分肉疼。

    先是送了月瑤樓作禮,接著被罰了萬兩銀子賑災,這幾日又花錢如流水,這兩個月他實在是破財破得有些厲害。

    “這會兒是風光了,可先前殿下承諾陛下那些話,若是明年做不到,你我可就是犯了欺君大罪。”目光落在對麵二樓倚欄喝酒的人身上,秦舒抿唇笑道,沒有半分擔憂之意。

    “秦姑娘的能力,本宮信得過。隻要能拿回秦家,父皇便不會再懷疑。如今身份也昭告了,秦姑娘若是還需要什麽,盡管給本宮開口,本宮必當全力配合。”父皇能容忍此事,也是因為他坦言了秦舒的身份,還說借秦舒和秦家之力,能在一年內將大齊商脈握在手裏。

    秦家的名聲大齊無人不知,這幾年看著朝中的一些大臣手下產業越來越多,遇著災荒須得用錢的時候,國庫還需得先跟他們借錢墊付,如今太子娶了秦家上一任家主,這姑娘又是經世之才,若是真如他們所言,一年內能將商脈握到皇家手裏,對皇帝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既然如今是合作夥伴,有什麽需要的,秦舒自不會跟殿下客氣。”那邊喝悶酒的人這會兒正抬頭看她,四目相對,秦舒轉頭朝著一旁的褚雲清笑了笑。

    “說什麽合作夥伴這麽見外,你如今是本宮的側妃,是本宮的人了。”那一笑有些晃眼,看得褚雲清微微一愣,隨即伸手攬她的腰,想攬她入懷。

    “殿下,我們先前可是約法三章的。”手在腰上,秦舒伸手攔住,蹙眉。

    “下麵那麽多人看著,做做樣子而已。”手上用力,便將輕飄飄的人攬到了懷裏。褚雲清挑眉低頭,卻見著原本在欄杆旁喝酒的人已經沒了蹤影。

    想著今日本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他們的太子殿下如何寵愛她這個新側妃,秦舒咬牙卻也沒有抗拒,隻是任他攬著,倚在他懷裏。

    “柳相,太子殿下說了,任何人都不準上去!”實在覺得有些別扭想要掙開他的時候,突然聽到樓梯那邊傳來徐子翔的聲音。

    “你們給我滾開!”低啞的咆哮聲響起,一片嘈雜聲裏,隻聽得那人大喊,“秦姝,你給我下來,你給我滾回來!”

    “秦側妃不想去看看嗎?”知道柳元衡會生氣,卻沒想到他會當眾失態,褚雲清送開了秦舒,笑著問到,自己倒有幾分想去看看熱鬧了。

    “我沒有看醉漢發瘋的興趣,殿下還是快些把他打發了吧,免得叫他在這裏丟人現眼。”秦舒撇了撇嘴,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下頭的人還在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那麽聲嘶力竭,奈何他即便是官至丞相,卻也不過是一介書生,掙不脫金吾衛們的拖拽,隻能大喊。

    “側妃先去房中等本宮吧,本宮安頓好柳相便來陪你用膳。”雖說柳元衡這般發瘋,他喜聞樂見。可畢竟這醉仙樓裏那麽多官員貴族,柳相這般失態之舉若是叫他們看了去也不好,囑咐了秦舒一句,褚雲清便帶著人匆匆往樓下去了。

    “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屋裏秦惜舞見秦舒進來,還不等她坐下,便忍不住開口。

    秦舒進東宮的事情,秦惜舞是在隨她從沈家出來的馬車上才知道的,都到了那個份上,她連勸都沒機會勸了。

    這幾日看著這太子與她四處作秀,晚間卻是從未進過她們所在的霜落殿,她倒也算是鬆了口氣。

    隻是,這會兒聽得外麵隱隱傳來那人聲嘶力竭的喊叫,秦惜舞便覺心如刀絞。

    那般清雅如謫仙,威儀如神尊的人,何時有過這般窘態?

    “我這樣做有什麽不好?找了個將來能坐擁天下的人做靠山,以後無人敢欺不說,還能奪回秦家。”抬眼瞥了一眼秦惜舞滿眼的糾結和痛心,秦舒也隻當沒看見,徑自抬碗吃飯,“你且等著,一年之內,秦家家主的位置,便又會回到我手上。到時候,你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叫他們好好瞧瞧,欺負我們是什麽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