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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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廚房洗菜。
許小多就站在一旁看著。
他手裏拿著手機,不斷地給許山打diàn huà,屏幕上山爸兩個字總是閃了幾秒就黑了,diàn huà那頭的女聲機械而麻木,“您好,您撥打的diàn huà暫時無人接聽”
許小多委屈地眨著眼睛看我。
我撇開臉專心洗菜。
半小時前,買菜回來的那條路上,我那一通吼之後,四周死寂了數秒,我推開金餘猛地往前衝,許小多也從助理身上蹭了下來,跟著我一起往家裏跑。
我們一大一小氣喘籲籲,累得像狗一樣從早餐店門口飛奔,水果店的老板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的背影,隻來得及喊出一句,“哎東西”
許小多也在喊,“菜!菜!”
我趁機回頭看了一眼,卻是沒看到那個男人。
等回到家裏沒多久,門就被敲響,過了十幾分鍾後,許小多去開門,發現門口是大大小小裝蔬菜的袋子。
許小多吭哧吭哧往廚房提,小臉上眉頭皺著。
我都不敢過去幫忙,隻默默地把門口剩下的菜提進來,鎖shàng mén。
到廚房後,我就默默做菜。
許小多默默地盯著我看。
他對金餘的評價是,“趁人之危。”
我已經不想打聽他是否真的理解這句成語的含義。
我能做的就是安靜做菜。
四個菜上桌後,許山的diàn huà依舊打不通,許小多一直悍在餐椅上要等許山回來。
我沒辦法,隻好和他一起等。
夜裏十點多的時候,許山來了diàn huà。
但diàn huà那頭並不是許山,而是酒吧裏一個酒保的聲音,“你好,這位先生喝醉了,說讓我打diàn huà給他老婆,他手機裏通訊錄還挺簡單的,就一個老婆和兒子”
我換鞋準備出門時,許小多也跟在身後要跟我一起去,他以前很少會這樣黏著我,大概是因為今天中午菜場那件事,我勸說無果,隻好帶他一起出門。
郊區很難打車,我一直拉著許小多走到大馬路上,都沒看到車,夜裏路燈又少,視野裏看什麽都是模糊的。
卻還是能看清早餐店門口停著輛黑色商務車,車裏黑漆漆的,看不見有沒有人。
許小多順著我的視線看到那輛車,伸手拉了拉我的手,“春春,你想見山爸還是想見那個男人?”
我氣得脖子一梗,“我特麽就是單純地想蹭個車!”
“那好吧。”許小多背著手走過去。
我瞪直了眼睛。
就看他走到那輛車旁,小大人似地抬起手往車門上敲了敲。
霎時,車裏亮了燈,後座的金餘單手撐著太陽穴,微閉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主駕駛的助理一張僵屍臉慢動作轉過來,朝我看了一眼,隨後下了車把許小多抱到副駕駛。
我輕手輕腳地上了後座,動作極輕地關上車門,卻還是驚醒了後座的男人。
倒不如說,他根本就沒睡著。
他側頭盯著我,眸底有一絲倦意,還有多年未曾見識過的慵懶。
“去哪兒?”他開口問。
聲音有些微啞。
卻致命地好聽。
我想起助理下午說的那句。
“先生,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隨便吃點吧”
這個男人中了槍都會麵無表情地說出沒事兩個字。
又怎麽會用苦肉計。
許小多那句話問對了。
我信。
我信他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
更相信,他大概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睡過覺。
因為,他眼底的烏青擋也擋不住。
助理已經幫許小多係了安全帶,隔著後視鏡,我束手束腳地朝窗口躲,聲音刻意地保持冷靜,“皇城酒吧。”
金餘並沒多問,收回目光,狹長的眸就盯著前方,聲音淡淡地,“開車。”
離市區皇城酒吧的半小時車程裏,許小多沒忍住困意睡著了。
我在後座看得心驚膽戰,最後小聲朝助理喊,“能不能停一下?”
助理隔著後視鏡看了金餘一眼,也不知道兩人進行了什麽交流,金餘依舊麵無表情,可偏偏助理停了車。
我把許小多抱在懷裏,抱到了後座。
他睡著時,我才覺得他像個孩子。
小小的手,小小的臉,小小的嘴巴。
長長的睫毛,烏黑的眉毛。
我親了親他的臉,隨後抱著他仰躺在後座。
商務車大概有一種功效,能讓人不知不覺睡著的功效。
醒來時,車早就停了。
我剛準備起身,這才發現自己抱著孩子躺在金餘懷裏。
身上還蓋著他的黑色西服外套。
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打出一片好看的蝶影。
我發誓,我隻是盯著他看了一秒鍾。
男人陡地睜開眼,眸子裏先是銳利地鋒芒,盯著我看了會,那道眸光才慢慢柔和。
他傾身過來親了親我的嘴角,隨後低下頭吻了吻許小多的臉。
我怔了怔。
就聽他說,“夏秋像是做夢一樣。”
聲音磨挲在耳旁,低低地,像磁石。
他用力摟住我。
我腦袋一片空白。
短瞬的目光交匯,我似乎看到他眸底的情緒。
不安,懼怕。
他堂堂峽市金家大少爺,要風得雨叱吒風雲的人物,不安什麽,懼怕什麽。
我不理解。
可淚腺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不由自主地想分泌些東西。
至少到目前為止。
他沒有跟我搶孩子。
這就足夠了。
足夠了。
許小多大概被熱醒,推開金餘的手臂,就拉著我要下車。
他口水全流在黑西服上,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
許小多早前就去過酒吧,拜許山所賜,各式各樣的酒吧他都見識過,也嚐過酒,分得清贗品和真貨。
我帶著他一起進酒吧時,酒吧門口的門童吃了屎一樣驚悚,“這位女士,未成年不得進入酒吧你這孩子不止未成年吧,還沒斷奶吧?”
許小多小臉酷酷地站在那,個頭小,氣勢卻十分足,“年輕人說話注意點,你要知道,顧客是上帝,過來消費的都是爺!”
不用懷疑,這他媽一定是許山教的!
媽的!
門童被許小多這話嚇了一跳,看到我身後的金餘更是嚇得話都不利索,“金,金金先生裏麵請”
鑽石反光玻璃門被門童拉開。
金餘當先一腳邁了進去。
我拉著許小多緊跟其後,許小多悄聲問我,“這個男人很可怕嗎?那個人為什麽那麽怕他?”
我搖搖頭,剛說完不知道,就看身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貼著助理。
助理小聲地,“上次先生廢了他的兄弟。”
“為什麽?”
“話太多。”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起那個話嘮韓信。
腳步陡地就頓住了。
許小多走了幾步一回頭,“春春?”
我擠出笑,“來了。”
金餘進了酒吧,就不見人影。
助理帶著我們到吧台,也遁入黑暗。
我和許小多找到吧台的許山,他喝得麵如桃花,兩眼昏花,襯衫全開,身邊圍著三四個měi nǚ。
大概是賣酒的,不然就是賣身的。
我走過去,趕走了幾個。
有一個女的嘲諷地朝我笑,“帶著孩子來找男人?厲害,我還第一次見識。”
我掏出包裏的濕紙巾,幫許山的臉簡單擦了擦,抬頭笑了笑,“哦,榮幸。”
許山麵前堆了一圈的空酒**,不知道是他一個人喝的,還是那幾個賣酒的女人喝的。
我找酒保結賬,才知道這個混蛋喝了近五千的酒。
心疼加肉疼,我狠狠掐了一把許山的臉,就看他迷離著一雙眼,笑嘻嘻地咧開嘴,“老婆,你來啦?”
他眯著眼睛看到湊到他跟前的許小多,抬手擦了擦眼睛,仔細確認了幾次,才嗷嗚一聲,“兒子,你也來啦?”
許小多用手擋臉,小臉上眉頭皺巴巴的,“山爸,好丟臉哦,你快起來。”
許山這才大笑起來。
他笑著笑著,猛地伸出手捂住眼睛。
我看到他指縫裏滲出的淚。
“許山”我伸出雙臂圈住他。
許小多不明所以,但也學我一起圈住許山。
舞池裏的年輕男女全都停了下來,見鬼一樣地目光看向我們。
隔著距離,我看到卡座坐著的那個男人。
他側身坐著,頭頂的光晦暗不明,他的臉隱在暗處,一半犀利,一半冷峻。
許山猛地推開我,朝一側吐了起來。
他扶著牆壁去找洗手間,我和許小多站在吧台那安靜地等。
許小多問我,“山爸怎麽哭了?”
我心口一窒,不知道說什麽,隻是摟緊許小多單薄的身體。
等了許久,沒等到許山,拉著許小多過去時,才知道許山在洗手間和陌生人鬧了矛盾。
我和許小多趕過去時,正看到有男人拿著酒**子往許山的方向抬起手來。
許山醉意很重,壓根沒意識到。
“許山!”我尖叫一聲衝過去抱住許山,就聽到身後砰地一聲。
啤酒**碎裂的聲音。
我驚懼地回頭,就看到滿臉是血的金餘。
他撐著雙臂把我罩在臂彎裏,而我抱著許山。
他臉上的血太多,流進了眼睛裏,我顫著手幫他擦掉,卻越擦越多,想問他疼不疼,話一出口卻是,“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流血了?!”
聲音裏全是哭腔。
金餘的眸子裏有更深的怒火,他眉眼的戾氣很重,掐著我的雙肩吼得我耳膜嗡嗡,“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差點死在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