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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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的時候,桃花依舊和玉蘭將棲雲軒的事務交接完畢,她的蓋頭也已經繡完。廣平侯府看了婚期,選在了五月廿十,是個非常宜嫁娶的日子。侯府娶親,總不能從棲雲軒接新娘子,這日桃花便要拜別枕春,回娘家待嫁。枕春特地給外祖父去了書信,讓桃花回她的母家陽陵侯府出嫁,如此進來夫家更有臉麵些。
桃花早早的就來了廳堂,給枕春磕了頭,開口便哭起來:“奴婢走了,小主孤零零一個人在宮中可怎麽熬呀!”
枕春雖也傷感,卻見桃花哭得涕泗橫流的模樣,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你先起來罷。”
桃花用袖口抹了抹眼淚,才起身,又伺候枕春吃了一盞茶,又道:“奴婢本想臨了臨了五月再走。”
枕春笑她:“出嫁不是小事,怎麽能臨了跟前兒才去。你要先回母家準備嫁妝打點事務,人家廣平侯府還要過聘呢,總不能送到宮裏來?我能替你受著不成?”
桃花抽抽噎噎:“可是……”
“你以後便不是奴婢桃花了。你以後是廣平侯府的二少夫人,知道了嗎?”
桃花一愣,看著枕春,少頃才擦了擦眼淚,紅著臉道:“奴……桃花知道了。”
枕春神色流轉,輕言細語道:“廣平侯府不比我這兒,許你耍性子。孟二公子固然衷情,可侯府畢竟是貴勳。你可想過,若二公子以後考功名、納妾、分家你該如何?如侯府下人欺你出身不足,你又如何。身為貴族正妻,出席宴席、花會、酒筵又該如何?你生嫡子當如何,生嫡女又如何?”
“不……不知道。”桃花十分窘迫,隻得搖頭。
枕春輕歎一口氣,喚蘇白:“把我給桃花準備的添妝拿出來罷。”
蘇白頷首,捧出一隻檀木小盒子,打開奉給桃花:“小主怕桃花姑娘帶出去不方便,便都挑選了易攜帶的。”
盒子裏頭是四百兩銀子票據、兩家塗氏門下在樂京的脂粉鋪子門麵和一家成衣店的契書、樂京郊外石壁山後頭一家七十畝地的小田莊。田莊下頭有四五家佃戶,每一家簽的文書都在盒內收納著。還有新從牙人處賣的兩個針線婆子和四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的賣身契,還有安家府裏一家管賬的家生子的戶籍。
“十一小姐……這是?”桃花一時不明白。
枕春勻了一口茶,才細細對桃花說:“這些是我托母親辦好,給你的嫁妝。衣裳首飾或是布匹家具還能再有,可是這些雖薄,卻是我給你的出身。我並非一宮主位,才得恩寵不久,四百兩已是我眼下能給出最多的銀子。可是其他的,我給你門麵、田莊、仆從、丫鬟、管家,是要給你一個小姐的出身。你帶著官家小姐一般的嫁妝過去,有自己的下人和自己打點的產業,別人便不會記得你是奴婢身份,隻會當你是孟家二房的少夫人。”枕春輕聲寬慰她,“這些東西,雖比不上樂京的貴女們,但普通外官的小姐們出嫁,也不外如此了。”
桃花聽得眼睛又紅了:“可……”
枕春輕輕歎息,半是嗔怪地說:“這些東西,有些本也是家中要給我的陪嫁。若我嫁給一個尋常門第的郎君,勢必是要帶著這些東西的。可是如今我進了慕家,這些東西也派不上用場。你便替我打理著吧,也好實現一番結發夫妻相濡以沫的願景呀。”
桃花便又哭起來,身子一歪跪在地上,抱著枕春的膝蓋,嚶嚶不止。
枕春拍了拍她的額頭,無奈笑著:“別哭,還像個小丫頭呢。廣平侯府是貴勳,孟二公子又會寫文章。你與他好好過日子,待他入仕,給你掙個誥命夫人,你便能進宮來見我了。那時候,咱們還一塊兒米糕分著嚐,一串糖葫蘆我吃第一個你吃第二個。”
“十一小姐……”桃花哭得急,還咳嗽起來,“這宮裏冬天冷夏日熱,日子這麽漫長。往後的歲月,您要珍重身子,別忘了桃花。桃花永遠是您的奴婢呀。”
二人話別又傷了心,枕春難免紅了眼睛。玉蘭念著枕春懷著龍嗣不能難受,連連上來勸了幾句。晚膳後桃花才出了棲雲軒,帶著枕春給她的嫁妝,從宮道出了右銀台門,再上了陽陵侯塗家派來的馬車,離開了帝城。
枕春夜來便有些深思倦怠,玉蘭問道:“小主別傷心了,桃花姑娘這是高嫁是喜事。您可要歇息一會兒,緩緩精神?”
“不。”枕春揉了揉眉角,“傳梨花進來。該算賬了。”
一盞茶後,梨花便來了。她麵含喜色,鮮少進內房有些拘謹。
桃花高嫁廣平侯府,人人都知道這位明貴儀安氏是個厚待下人的。梨花自然也如此想著,若能進內屋貼身伺候,往後討了主子歡心,說不定也能指給貴勳之家。何況如今的主子懷著龍嗣,他日若誕下皇子,說不準便封娘娘,那個時候,指不定嫁的比桃花還好呢。
如此,梨花便笑盈盈跪在了白色的地衣上頭,給枕春行禮。
枕春瞧不出喜怒,隻深深看了梨花一眼,問道:“高粱粥是你想的花樣?本主覺得爽口暖胃,很不錯。”
梨花便笑起來,乖順道:“伺候小主是奴婢的本分。奴婢聽宮裏一位老嬤嬤說的,這東西吃了對有孕之人有好處,便做主布置在小主的餐食裏。永寧宮常用的都是精糧,粗糧高粱還是奴婢特意去六宮膳房的酒釀司求的。”她將特意二字說得重。
枕春卻問:“是哪一位嬤嬤,又是酒釀司誰人那裏求對的?”
“這……”梨花變了變臉色,回道:“都是奴婢的心意,小主問旁人做甚麽?”
蘇白肅然瞪了一眼梨花,嗬斥道:“小主問你什麽,你便答什麽,你還敢問小主?!”
蘇白如今是棲雲軒的掌事姑姑,素有積威,梨花聽得一瑟縮,還是乖乖回道:“那嬤嬤奴婢不認得,隻記得她身上有東六宮的腰牌。不過辦事時遇上了,便閑聊幾句,她走時說,要趕著去給她家小主傳膳了。”
玉蘭聞聲,附耳枕春說道:“東六宮祺淑妃娘娘與雅貴嬪都是娘娘,下頭熙婉儀與您是最要好的。剩下的小主隻有珍婉儀同月禦女。”
枕春心頭了然,不管是薛楚鈴還是月牙,如今都是祺淑妃的人罷了。便又問:“釀酒司呢?”
梨花搖搖頭:“釀酒司給奴婢拿高粱米的是個小內侍,低頭埋臉的奴婢沒瞧見臉,也不認得……若回去認人,奴婢也是認不出來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