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如同少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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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非走進了萬家燈火,沒有回頭。
男人坐在駕駛位上,煙火的流光溢彩倒映在他臉上,整個人生動如同少年時。
和許知非在一起的這些年,他們一共就在一起過過一次年。那年她讀大二,許父許母回老家看望親戚,沒有留在x市,許知非課題多,為了能在寒假結束後交上作業,便沒有一起回去。
那個時候程北堯對許知非是很嚴格的,讓陳教授給了她許多作業,當然不可否認有私心。
那一年x市沒有下雪,許知非一個人住在學校宿舍,僵硬著手指頭給他發信息,無非是情侶之間最膩歪的一些話題。
程北堯很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他在程家,在和那些頑固迂腐的長輩玩人心和套路,麵上如魚得水,心裏其實很緊繃。
手機在指尖一轉,看到小姑娘的信息,那麽瑣碎,那麽平淡,所有緊張感都沒有了。
當天一結束,立刻親自開車到x大,在宿舍樓下給她打電話。“朵朵,下來。”
帶著萌幣的小姑娘前往機場,訂最近一場航班的飛機前往墨爾本。
一個農場,隸屬程北堯父親名下,幾乎應有盡有。
他帶著她在房子裏給壁爐生火,包餃子,放煙火,坐在路燈下給她講關於自己父親的事跡。
程北堯父親的名字,在金融教科書裏出現過很多次,許知非呆呆的聽他講這麽一個金融大鱷在生活日常裏是什麽樣子的,然後,滿心都是崇拜歆羨。
“哥哥,你的父母很好。”
“好嗎?可是我父親已經離世了。”
那時候他並未說過程父是怎麽死的。隻是一字一句的跟她講:“我現在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了能夠幫我父親報仇。朵朵,你能理解嗎?”
目光太灼熱,許知非輕輕點頭。
程北堯攬她入懷,“無論我今後做出什麽讓你不能接受的事,你也能理解嗎?”
許知非沒回答,他也沒給她回答的機會。
晚一些的時候在臥室裏,躺在床上仰頭就能看到透明屋頂外,漫天的星辰。
程北堯現在回想起那一番話,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在那個時候,自己就有做著犧牲許知非的準備。
他……很殘忍的。
但那唯一一個在一起過的新年,是真的很溫暖。
以至於讓他在此後每一年的回憶裏,都能真切感知到一些聊以慰藉的心動。
“爸爸,姐姐去哪裏?”溪溪鼓起勇氣輕聲問程北堯。
程北堯緩緩睜眼,那眼底是無盡疲憊。
現實和回憶如此相悖。
聲音微啞,“困不困,我們在這裏等姐姐。”
溪溪搖搖頭。
對比回南橋,她更願意待在不大的車裏。
而且這裏很熱鬧。
事實上許知非確實進入許家了。
這個時間正是吃團圓飯的時候,許家氛圍明顯過於安靜,許知非突然出現,知善險些跳起來,然後下意識去看她身後。
許父許母也是。
“……姐。”
許母隔著一大桌子菜望著知非,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別過頭,什麽也沒說,但也沒驅趕的意思。
知善幫她說過話了,知非猜到。
許父冷哼一聲:“還不快進來。”
氣氛這才破冰似的,知善立刻將知非摁在位置上坐下,逃避不是問題,她決定開誠布公。
“爸媽,我先跟你們道歉。隱婚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也是怕你們多想。”
許父這個早就知道的人故作嚴厲,瞥一眼許母,拍拍桌,似乎妥協,“他呢?”
其實從八月份知道到現在,許父對程北堯的印象改觀很大,譬如在外界麵前能夠放下自己的身份去保護許知非這一點就做得很好。
許母如此反對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強取豪奪,而是將知非送回來。
再說商業上,這個男人頭腦明顯是可以的,偶爾在電視上看到任何有關by的新聞,他心裏也隱隱有激蕩,大概是……驕傲吧。
沒想到會主動問及程北堯,許知非略顯意外。“他送我進來……現在應該走了。”
換做別人,應該是不會願意將她送回來的。在這一點,許父許母還算肯定程北堯的為人處世。
也是,這樣的位置,這樣的高度,能不會為人處世嗎?
一想起來依然生氣。
但在團圓夜回來,許父許母氣消了大半。
甚至在飯後,許母鬆口,“這事,你讓他親自跟我談。”
雖然還是氣話,但言語之間的意思,可不就是鬆口了。
知善悄悄問她:“姐,他對你好嗎?你自己要小心。”
許知非的房間位置,打開窗戶視線可以看的很遠。
這一看,目光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他沒走?
許家外,巷子裏來往穿梭了很多小孩子,程北堯的車停在路燈下,像是一個奢華安靜的世界。
那種酸澀感再次蔓延而上,許知非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足足五分鍾,她才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仿佛又看到了不久前男人那個落寞的背影。
她以為他回南橋了。
每年除夕許家都是要守夜的。
十二點半的時候,許父狀態明顯不太好,許母陪同已經進了房間,而知善坐在客廳低頭發信息,看起來有些昏昏欲睡。
程北堯還是沒走。
許知非躡手躡腳將自己的房間門鎖上,再慢慢的走出許家,聲音放的很輕,沒人發覺。
上一次這樣小心翼翼,還是讀書的時候逃課。
過度緊張導致情緒緊繃,許知非喘著氣站立在他的車前,伸手敲車門。
清脆的響聲。
敲了三下,那車窗才緩緩降下,程北堯的眸子盛滿不可思議,似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然而許知非輕聲喘著氣,眉眼溫軟的樣子是如此真實。
冬日夜晚裏,她的聲音像是壁爐裏的火焰。“我隻有五個小時。”
程北堯的感官回歸現實。
連忙伸手替她打開車門。
許知非坐進副駕駛,這個時候才想起近鄉情怯似的,想讓他不要這樣急切又熾熱的看著自己。
磕磕絆絆:“我媽媽,讓你有時間去和她談一談,你……”
男人已經側身將她抱緊在懷裏,捏著下巴低頭就是一個吻,她臉很紅。
程北堯的笑意越來越大,爾後揉著她的臉,故意講:“心疼我啊?”
許知非知道他是故意的,一邊躲一邊去看後座,溪溪睡著了,車內溫暖,身上隻蓋著毯子。
隻覺得他的笑容驚心動魄,下意識壓低聲音:“為什麽不回去?”
程北堯很滿意她的主動,將臉壓在她脖頸處,如實交代,“怕你跑,堵在這裏不讓你走。”
幼稚。
外頭還有熱鬧聲音,許知非看著他的臉突然有些沉默,外人很難以想象吧,程北堯也會有這樣的開心情緒,像是小孩子得到糖果的激動,不複任何沉穩。
可你看這張臉,會下意識的想到,又是一年過去了,這個強大無所不能的男人也會老去,也會白發蒼蒼到走不動路,那個時候他會是怎麽樣的呢?會很孤獨嗎?
許知非這樣腦補設想,完全沒將自己代入,因為那個時候自己一定不會在他身邊。
那麽……他又會怎麽樣?
“看什麽?”程北堯的指腹摸了摸她的耳垂,笑意未散。
她講:“你三十一歲了。”
“我的生日還沒到。”也許到了這個年紀,真的有些在意年紀這件事,程北堯有些不滿,“嫌我老?”
不等回應,俯身再次深吻,許知非快要喘不過氣來,推推他,無奈被他親的更深,她腰肢柔軟,他的背脊卻如同一張有力的弓,懷抱沉穩。
零點時分,周圍突然響起一陣一陣的鞭炮聲,隔著車窗也聽的清晰。
辭舊迎新。
從始至終,許知非都知道,這是一個非常有力度的男人。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家財散盡,一無所有,他又會是這麽樣一種姿態?
許知非很想看見,又不是很想看見。
在這種模糊的糾結中,她抬手抱緊他,回吻。
程北堯不知道許知非在想什麽,這個回應讓他很滿意。
於是發展到後麵,他將她壓在方向盤上,兩人對視,都深知這不是一個好的場合,再繼續下去會是一場燎原大火,不好收場。
撤回手。深吸一口氣。
不做了,等天亮。
此時程北堯是十分有把握的,見許母、見許父、見知善,都不是問題,他有信心能夠讓他們把知非交給自己,目前這些跨越不過去的關卡也一定能過去,時間會證明。
許知非靠在他身上,因為還在感冒,精神不是太好。
快天亮的時候,程北堯不忍心叫醒她,許知非自己醒來,對上程北堯一夜未睡的眼眸。
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因為熬夜嗓子更啞,“自己回去好好睡一覺。”
許知非躡手躡腳的返回自己房間,關上門的那一刹那,心髒狠狠跳動起來。
她知道,這一晚上,自己的心思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純粹,腦子裏沒有那些淩亂的關係圖和人物。
她靠在門後,閉著眼睛想,今後不管發生什麽,這一晚上所有的情緒,皆不容玷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