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草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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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厲慘叫由破屋傳出,在墓禁地這處空曠寂寥之地,在無名墓碑間,花樹間,回蕩散去。
許久,微不可聞的腳步聲,靠近。
舒曉恩能感覺到,緩緩回頭,朝對方看去,眼角餘光瞥見破屋內,滿地濺染鮮血,橫躺那人似乎還殘存一口氣,痛苦地呻吟聲,不時傳來。
“……我應該殺了你才是。”
舒曉恩感覺不到害怕,似乎失落的重要物中,也存了她所有的恐懼。她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對方那雙深邃眸子,那其中有殺意一閃而逝。
“全知神怕是會責怪我的族人。”安才展的拳頭,緊了又鬆,如此反複數次。終於,他歎息了一聲,轉開身,快步離開。
天幕一片烏雲聚攏,黑壓壓的,空氣壓抑沉悶。
舒曉恩想支起身,卻沒有半分力量。眼看著又要淋一場大雨,忽然,目光盡頭一行三四十人的隊伍,從林子盡頭穿行而來。
大雨傾盤落下,淅淅瀝瀝的響聲回蕩在耳畔。
“這……這怎麽可能?”中年男子聲音哽咽,眼圈發紅,俯身抱住一具僵硬白袍少年的身體,手顫抖的拂過蒼白,略顯稚氣的臉龐,“孩兒。我的孩兒啊。”
“邱兄……”
安曆伸手拍了拍邱可肩膀,一時無話安慰,心底卻是知道,這墓禁地處處透著詭異,不是該哭的時候,可這話,又說不出口。
墓禁地坐落在中原城範圍,隊伍以中原王妖修燈為首,此時他蹙眉,目光由占卜族這些人身上移開,投向不遠處那處破屋,隱約看到一人躺在其中,一刹那,他的胸口不安地突突亂跳。
按計劃,這處破屋此時早該被一把大火燒毀。
妖修燈畢竟常年身處高位,喜怒不顯於色,冷聲道:“沒一個中用的,盡是廢物。”
負責看守墓禁地一眾衛士,被這一聲冷喝嚇破了膽,陸陸續續跪了一地。
邱可從悲傷中抬起頭,看向妖修燈,咬牙切齒,“中原王,你若查不到凶手,我邱可以神聖之城占卜師的名義,向全知神發誓,定要同你中原城不死不休!”
妖修燈不答話,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幾秒,掃視一圈,落向舒曉恩方向,還沒說話,就聽進屋檢查的那幾人傳出聲音,“墓主在這,居然……居然被人廢了!”
舒曉恩嗅到一股異香,忽然覺得眼皮沉沉下墜,意識前一刻,隱約聽到至少有三名老者嘀咕的聲音。
“……被人強行締結靈魂契,這孩子難道是稀世之才?”
“不。這孩子,靈脈斷了?!”
“好好年紀竟是毀了。”
“此事別聲張吧。如今也不知這孩子是哪裏人,倒別給咱們幾個糟老頭,提前毀了人家孩子前程。”
“……”
嗡嗡的交談聲中夾雜著幾聲怒吼。那怒吼聲,更像是非人發出的。
舒曉恩再次睜開眼時,周圍空無一人。她支撐著腰粗樹幹起身,四周圍霧蒙蒙一片,朝前走了幾步,試圖尋找出口,忽然,她頓住腳步,朝十步遠處看去,樹蔭底下站著小男孩。
背對著她,用手中緊握著的石塊,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樹上,血從他破損傷口處,滴滴落地,染紅了一大片。似感覺到異樣,七八歲大小的男孩,側過頭,朝她看來,那雙琉璃色眼眸含著淚水瞬間滾落臉頰。
小男孩臉上、手上、腳上,似乎受了傷,衣袍也染了血跡與灰塵。
舒曉恩詫異,這小男孩,這場景,居然是她小時候第一次夢見白曆修的場景!
那時候,她也才七歲,因上少兒舞蹈培訓班那夜父母都忙,她冒雨穿過一條小巷子,結果當夜染了風寒,迷迷糊糊的感覺靈魂穿過了一道道無形屏障,然後看到小男孩獨自傷心……那以後,她也常常夢見這個地方,隻不過小男孩隨時光流逝,同她一樣慢慢長大了……
故夢重溫,對白曆修的那股怨恨,莫名消散了許多,說不出對他存了什麽情愫。
“白曆修。”舒曉恩低低喚出聲音。
小男孩怔鄂地看著她的方向,許久,他抬手背抹幹眼淚,遠遠跑開,越跑越遠……
“尋歡?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尋歡?”
有一道清脆女音在耳邊回蕩。她心神蕩漾,意識清醒了許多,感覺額上覆蓋著冰涼的毛巾,她這才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眼前身穿粉裙,麵容秀麗白皙,身材高挑豐腴的少女。
如藕白皙手腕,一對金鐲子對碰,發出悅耳之音。
四周牆灰白色調,屋子似乎不大,隻擺了一桌一椅,再遠處一扇木門,木門邊露出一人鎧甲利刃那抹銳光。舒曉恩有些迷糊,前一秒還在那詭異地方,此時這又是哪兒?
“尋歡,我是姐姐啊,你不認識了嗎?”
舒曉恩抬眼,靜靜看著那少女。不過此時,她感覺心神似乎安定舒坦了許多,查看身上,手腕果然拴著一條花草繩,這不是她的東西,不過花草繩似乎有一種安定心神的香氣。
工尋喜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見那花草繩不過是普通俗物,漫不經心道:“這回虧你運氣好,碰到複活族那位德高望重的唐長老出手相救。”
話雖這般說,工尋喜心底泛起嘀咕,隱隱約約覺得,眼前這個尋歡似乎有些古怪,不似從前那種傻愣愣,言聽計從的感覺。
舒曉恩多看了一眼手腕那串花草繩,是由各色幹枯花草編製而成,也不知道其中花草名兒,隻不過紫色、紅色、綠色幾種顏色摻雜在一塊,樣式倒也不差。
最重要的是,先前那股丟失最重要東西的感覺,詭異的消失了。
她隱隱覺得有這花草繩在其中發揮的效用。騰出一手,小心解開花草繩放到床上,果然,剛一離手,那種恍惚感又再次浮現。
王尋喜見她低頭走神,還以為是那件事,笑道:“別害怕了。你這回在墓禁地闖的麻煩雖然嚴重,不過,我猜父親讓我來照顧你,這事恐怕也是中原王的意思。父親那麽精明的人,斷然不會冒險……”王尋喜自知失言,頓了頓,笑道:“想來你也算是福大命大的人了。”
墓禁地?
舒曉恩想起白曆修先前也提過這個地方,似乎還說要替她塑造永生的身體?若真是墓禁地,那恐怕,白曆修說的永生身體也是真事了。
“尋歡,跟姐姐說說,你這回究竟是怎麽招惹這大麻煩的?”
“不記得了。”舒曉恩隨口敷衍。想到先前發生的一幕幕,頓感恐慌,直直迎上王尋喜那雙探究目光,“還有一個人怎麽樣了?”
王尋喜聞言似想起其它的,臉上頓時閃現一抹鄙夷,冷哼道:“你問那墓主麽?他不知使了什麽法子,變成了那肮髒的屍鬼,聽說還咬死數人,被咱們中原王下令處以火邢……”
門外有腳步聲止住。
倆人同時看過去,見那華服中年男子,臉色陰鬱,手背在身後,一身威嚴氣勢逼人。
王尋喜乖巧喚道:“父親。”
工解看了工尋喜一眼,微微頷首,犀利眼風落在舒曉恩身上,冷漠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