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無商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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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人府離皇宮並不算遠,一路聽著李淳風的講解,很快就來到了神人府邸。

    葉謹瑜大概的了解了一些符法的基本常識,符跟道家的五行一樣,有金木水火土之分,通過東南西北四方真文符印的有機排序組合,能得到一些金木水火土,風雨雷電冰之類的神奇效果;當然,使用符產生這些效果能達到什麽樣的威力,一是看施法者的修為水平,還有對符的理解程度;然後就是符的完美程序與好。

    葉謹瑜自然是沒有法力的,所以他更關注符本身的問題,符的好與否,取決於幾個方麵,第一個是製符者的水平,比方說製符者本身的法力強度,對符文組合的理解程度;就好比一個人寫作文,寫作能力越高,寫出來的文章自然就要好些;對字詞辭藻經典理論理解越多,碼起字來引經據典就越發熟練,越不容易出現將成語典故用錯地方的低級錯誤。

    除了製符者的水平外,還有製符的方法也是多種多樣,複雜點的會開壇作法,請神上身,然後來個鬼畫符的;稍簡單的有腳踩八卦,身遊四方,像跳大神一樣,引導全身法力凝聚筆尖刻畫符文的;更簡單的就是直接畫了,這種方法最方便,也用得最多;因為施法者每次碰到的情況不盡相同,所以用符也盡可能的因地製宜,這樣才能以最省力的辦法達到最佳的效果。最簡便的就是雕版印刷了,選好符文,雕刻在特殊的板上,以朱砂、油墨或血液等畫符材料為墨,然後在符紙上,直接一按一張,一按一張;至於這種方法做出來的東西效果能有幾何,李淳風也不敢保證。

    在這些正統的方法以外,還有一些比較另類的,比方說用舌尖畫符,因為舌頭代表心,心在五行中屬火;以心火配同樣屬火性材料的朱砂,畫出來的符據說威力更強,所以為了增強效果有棄筆用舌尖畫符的;至於真實的效果如何葉謹瑜也不清楚。

    按照葉謹瑜的理解裏,這畫符的方法就像碼字人使用輸入法一樣,有人用拚音,有人用五筆,有人用手寫;還有人用語音輸入。雖然方式不同,但結果殊途同歸,各種輸入法要硬說區別吧,可能就是速度還有錯字率上有些不一樣而已。隻是相比不同的輸入法來,不同的畫符方法所達到的結果要複雜得多。

    除了製符者的能力和製符方法外,然後就是符的材料了。符的材料分符基和墨,符基就是符的載體了,紙張是最常見的,隻是隨著符的屬性不同,紙張的顏色各異,大體分黃、藍、粉、綠、紅、紫、黑幾種;其中以黃白兩種紙最普遍;除了紙張,木材也是重要的符基,桃木、柏木、棗木都是很常用的載體;另外還有磚塊、石塊以及布、絹等紡織品也能用在畫符上麵。

    對於符基材料,葉謹瑜多問了一句:“不知道鐵板或者銅板能不能畫符呢?”

    對於這個問題,李淳風的回答是:“好像不能,從來沒聽人說過能在鐵器上畫符的;不過聽說前人造過鐵製的法器。”

    李淳風給不出答案,國師在後麵也是一臉思索的便秘表情,估計也是因循守舊,壓根沒想過在鐵器上製符。依葉謹瑜自己的理解,估計是金屬製品屬於導體,不像紙張木頭磚石那樣是絕緣體,法力無法在導體中形成回路;但問題是朱砂和墨水之類的,應該也是不導電的啊;不過話說回來,法力也不是電,可能這些畫符的材料雖然不能導電,但是卻能讓法力通行吧。這樣子的話,問題又來了,為什麽警用電棍又能激活火符呢?

    無解。

    步行了半個小時左右,幾人終於來到了皇帝賜給葉謹瑜的神人府……所在的坊市。

    唐代長安城實行的是坊市製度,每個坊就像一個單獨的小城,內部構造更加完善,每個坊內都有十字街道,分別稱為東街、南街、西街、北街,由此劃分出的四個區域內再設小十字街,形成了十六個區塊,也分別有專稱,如此整齊的規劃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統治者居高臨下便於控製;另一個是整齊的布局使逃亡的罪犯無處藏身,官司機構、居民宅第與市場不相混雜,有利於維護社會秩序。

    市政斧對坊的管理非常嚴格,統一以鼓聲為準,由每坊的坊正負責坊門的啟閉。早上五更二點自宮內“曉鼓”聲起,諸街鼓順序敲動,坊門開啟,鼓要敲到天亮為止,每晚鼓聲敲響關閉,不許出入。夜晚實行全城街道嚴格宵禁製度,如果有“犯夜者,笞二十”,即便是官員也不例外。對市的限製也很苛刻“凡市,以日中擊鼓三百聲而眾以會,日入前三刻,擊鉦三百聲而眾以散”。

    這種製度是一種人為的格局,而不是城市自然發展的產物,與城市的功能嚴重背離,阻礙了工商業的發展和人際間的交流。不過在唐初年間卻極有市場。經過魏晉南北朝400多年的分裂亂戰,到唐初人口銳減,土地大量荒蕪,蒼茫千裏,人煙斷絕,雞犬不聞,經濟蕭條。發展農業生產、穩定社會秩序成為以李淵為首的統治者的首要任務。為了恢複並發展生產,大唐政斧在農村推廣均田製,實現耕者有其田,輕徭薄賦,減輕農民負擔,穩定並增加農村勞動力。如果大量農民離開土地輕則影響經濟發展,重則危及封建政權的穩定。而在城市則大力推行葉謹瑜看到的這種坊市製,以杜絕農民離鄉背土的現實途徑。坊市製度的存在,使農民無法自由地來到城市,從而保證了農業勞動力的充足,有利於如今大唐農業乃至整個社會經濟的恢複與發展。

    至少,這種製度維持到了唐中期,國民經濟得到了長足發展,人口的不斷增多,人們對商品交換的需求量不斷擴大,限時交易的封閉性市坊製度已不能適應城市的發展,坊市製才慢慢消失;到玄宗時,才完全衰敗下去。

    穿過高高的坊牆,進入坊市內部,又是長長的院牆,在院牆中隔一段夾一座朱漆大門

    神人府就在坊市入口處。

    朱漆大門兩扇,門裏麵的房子看起來沒有收工,一群群工匠抬著材料進進出出。

    在太監的指引下,一行人進了大門。

    好大!

    按葉謹瑜的想法,房子應該是像農村老家的房子那樣單獨一座,樓上住房樓下門麵;可是眼前這個神人府超出了他的想像,已經不叫房子了,應該叫大院。前後幾進,雕梁畫棟,油光水亮;葉謹瑜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學曆水平好低,無法描寫出這座給他的震憾。

    “這房子好大啊!不過建得也太快了吧,居然兩天就蓋好了。”

    那引路的太監得意的說道:“敢叫神人知道,神人府乃是依照王府的規製來建的。”

    一聽王府這個詞,葉謹瑜就想起馬老板來收書時說的:今天你敢說這是唐書,明天你不得成唐朝王爺了。沒想到他竟然一語成讖,雖然自己還沒當上唐朝的王爺,卻已經享受到了王爺的待遇。

    那太監又解釋道:“倒不是工匠們建得快,誰能一天就能蓋好一座王府?事實上這是一位前朝大員的官邸;隻是已經數年沒有人居住了,有些破落了,此外,原本的屋製也不符合神人的身份地位,陛下已命工部擴建;為了盡快讓神人用上神人府,陛下還下令命工部加緊修繕,為此還停了皇宮的修建,正是工部連夜調集了數百名維護皇宮的工匠對神人府進行裝飾,才有現在的進度。”言語間,太監還不忘替自家皇帝說話。

    太監正解釋著,一個看著像工頭的小官跑過來見禮:

    “下官將作監右校丞孫辛,見過諸公。”

    這位名為孫辛的管事官員其實並不認識葉謹瑜一行,不過能讓太監領路的人來頭肯定小不了,隻管叫往尊貴裏稱呼就是;領路的太監不知是什麽品級,但跟在身後的國師卻是妥妥的高官;所以這樣的稱呼並沒有錯。

    領路太監見有人來打招呼,便介紹道:“你便是此間管事?來得正好,這位郎君乃是陛下親口所封的葉神人,你們修建的這座府邸正是為神人所建;現在神人要視察進度,你且陪同神人一路講解。”

    那官員聞言,抬頭看了一眼葉謹瑜;朝堂上早早就傳出來,某日百官在上早朝時,有一異人突然從天而降出現,將一扇神門開在陛下身邊;為陛下獻上了公步等度量衡;陛下謂之曰:神人。

    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是短發異服,唇紅膚白。

    “下官見過神人,今日得見神人天顏,實屬三生有幸耶。”這位官員毫不猶豫的拍上了馬屁。

    國師在後麵聽得肉麻,說道:“休得鴰噪,頭且帶路。”今天國師的脾氣似乎有點不太好。

    那官員詫異的看了這個道袍老頭一眼,不知道道士的身份,有些不知所措。

    太監連忙介紹道:“這位道長乃是當朝國師。還不快快見過國師。”

    那官員連忙見禮:“下官見過國師,今日得見國師天顏,實屬三生有幸耶。”

    明明是拍馬屁的話,為何國師聽了以後眉角直跳。

    小小官吏如此不懂事,怎麽還能升到右校丞,真是。

    “快帶我們去看看房子。”葉謹瑜這會隻想看看未來屬於自己的房子是什麽個樣子,才不管國師的黑臉。

    “是,神人這邊請。”一邊說著,一邊讓開身子,伸手示意葉謹瑜走前頭。

    “神人府南北長約三百公步,東西寬約一百五十公步,府邸建築分東、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嚴格的中軸線貫穿著的多進院落組成。中路為主要的建築,殿堂屋頂采用綠琉璃瓦,顯示了中路的威嚴氣派,同時也是神人身份的體現。”

    走進第一進,裏麵的房子就不像外邊那樣光鮮了,工匠們還在忙碌,該建的建,該補的補。令人意外的是院中還有一條活水小溪穿牆而過。

    “陛下給的任務很緊,所以我們準備了三班倒的人手從前往後修繕,一路人停工不停,日夜施工,隻是由於時間太短,暫時還隻將前院修補完畢,剩下的樓房還在緊張施工中;另外花園還需要神人以後自己慢慢充實。”

    寬一百五十米,進深三百米的地盤,這裏以後就是自己的了。葉謹瑜誌得意滿的想著。

    地方是挺寬的,就是有點浪費,幾十畝的地方,一個人住著。

    想著現代小區的模式,葉謹瑜問那官員道:

    “為什麽不把院牆推了,建一排門麵房營業啊,對外出租,也能賺回一筆。”

    官員連忙說道:“不可,坊為居住區,市為交易區,坊市朝開夕閉,交易聚散有時。市集的設立、廢撤都以官府之令為準,不可私人在坊區設立市肆;”

    “官府在各坊市設立了專職吏員,市內各肆所有經商行為都要在市官的監督和管轄之下;神人,若是在本坊開設市肆,於律法不合啊!”

    “大膽!”葉謹瑜還沒表示遺憾,旁邊的太監大喝一聲,道:“陛下口諭,神人但有要求,有司一概不得推諉;一切以神人之要求為準。”意思很明白,皇帝要求滿足神人提出任何要求,如果要求不合理,有關部門必須讓它變得合理。

    那官員仍是猶豫,道:“這坊中皆是朝廷大員,而市肆行當終究屬於賤業;神人若是執意如此,隻怕於身份有損。”

    “這……”從事賤業,太監也不好多評價,隻能看向葉神人。

    葉謹瑜知道古代有士農工商的行業排名,也知道商人在古代是個遭人輕視的行業,但他沒想到這種輕視是如此嚴重,都已經刻劃到骨子裏了。

    但他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正常的商業活動受到歧視,社會資源就得不到交流,輕視商業,這對於社會的一份子商人來說是不公平的。而且葉謹瑜本身就是一個體工商戶,這種歧視本身就針對了他葉神人;必須得扭正這種觀念才行,商業行為都歧視,以後本神人怎麽賣貨?

    “開!”葉謹瑜說道:“將四麵的圍牆全部推倒,蓋成隻對外開門,不開後門的鋪麵。”

    “啊!”那負責督造神人府的官員似乎不敢相信,再次確認道:“真開啊?那神人府豈不是被賤業者包圍了?”

    真敢這麽搞,他鐵定會被本坊的其他住戶彈劾到吐血;但是他又改不了神人的主意,隻能求救似的看向領路的太監。

    領路的太監卻不管他,人太監隻對皇帝負責,既然皇帝說了,一切以神人的要求為準,那還有什麽猶豫的,不耐煩的對那官員道:

    “神人已經發話了,還愣著幹啥,按神人說的做吧。”

    官員隻能無奈的領命,然後走開去吩咐匠人們準備推倒圍牆。一直跟在後麵的國師徒弟這時走上前來,小聲的問葉謹瑜:“葉神人,你真要把神人府給弄成商人府呀?”李淳風覺得自己跟這葉神人一路相談甚歡,小夥人不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妙人墮入商道,也有點要勸說的意思。

    連方外之人都看不上商人,葉謹瑜隻能搖頭,歎氣道:“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這麽歧視商人,老話說得好: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農業的發達,是一個國家穩定的根基,工業的發達,才能讓國家富強;但沒有商業來做為調濟,盤不活工業和農業的產出;所以一個國家要想富強,三者缺一不可。”

    李淳風心說這老話是誰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

    那邊的領路太監也豎著耳朵在偷偷默記,聖人皇帝對這神人很是關心;自己記下神人的每一言每一行,回去報告給皇帝聽,說不得就能得到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