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王宛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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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老人的時候,不過短短兩天,老人的精神已經大不如前了,眼皮拉攏著,要努力一下,才能艱難的睜開雙眼,我攤開她的手掌,隻見她的掌心發涼變黑,一條金線已經變得短且微弱了,自從我挨了三仗之後,我發現我能看到很多以前從來沒見過的東西,甚至還能理解這些東西。至於這條金線,就是老人的生命線。
我有些無法理解,按理來說老人的生命跡象不該這麽快消弱的。
而良池最近這兩天也沒有出現嗜睡做惡夢的異常。
我握著老人的手,她的手柔軟無力,比之前抖的更厲害了,我安慰她:“婆婆,我們會讓林靈來接你回家的,你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們做,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老人的口齒已經不太清楚了:“孩子啊……紅紅不見了……”
她還在牽掛著王紅。
她獨自撫養林靈長大成人,付出了多少辛酸血淚,又拖著年邁的身軀將王宛撫養成人,到生命的最後,還牽掛著王紅,我沒能理解這世間的母愛到底能偉大成什麽樣子,才能讓她甘願付出自己的一生,無怨無悔。
我對著空氣喊了一聲“王宛”。
空氣中飄來屢屢白煙,凝固成王宛的魂體:“姑娘,你叫我?”
我看了她一眼,又看著病床上已經睡著的老人:“你這兩天最好不要呆在你外婆身邊,你陰氣太重,會加速她的生命流逝。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盡量把時間拖久一點,我們懷疑你妹妹王紅已經死了,而且和你媽有關,現在要先找到你妹妹。”
王宛點點頭:“那,姑娘,你需要我怎麽做?”
我回過頭,看著她:“怎麽做?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既然已經做了水鬼的替身,不是應該待在水裏嗎?為什麽能出來這麽久?”
王宛垂頭輕聲一笑:“姑娘,您的師父,可不是一般人,他畫的符,能帶我去任何地方。”
師父?這麽牛?
我點點頭,又有些神色猶豫的望著她:“如果我要你做的事情,會讓你失去投胎的資格,你會做嗎?”
王宛的身子微微一怔,我知道她在想什麽,沒有人願意永遠留在冰冷刺骨的水底,沒人和自己說話,沒日沒夜囚禁在一方水池,不見天日。
王宛神色猶豫了一會兒,咬了咬嘴唇,眉毛才緩緩舒展開來,她朝我笑,宛如夜色裏的白蓮花:“姑娘,從我記事起我的外婆就告訴我,媽媽不是不愛我,隻是她有她的苦衷,是外婆無能,才讓媽媽在爸爸家生活得舉步維艱,媽媽不是不要我才把我交給外婆的,媽媽是想我和外婆好好活著。後來我長大了,我知道,那個從未來看望過我和外婆的母親,根本不是像外婆口中那樣好,但同時我也明白了,外婆不希望我活在仇恨中,她教我要善良,要感恩。漸漸長大,同學們不再嘲笑我是個孤兒,不再因為我的貧窮而疏遠我,看我的目光也不再有惡意,我交了很多朋友,那段時間我很開心。他們都知道我一直想做一個新聞記者,我想讓媽媽從電視上看到,沒有她,我能把自己和外婆照顧得很好。可惜……多遺憾,從高空墜落的時候,我隻是覺得好遺憾,我不想死,我還年輕,我的外婆還在家等我。”
說到這裏,王宛已經淚眼盈盈:“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等你這三年,躲在水底,有好幾次控製不住自己想伸手抓一個人下來,可是我忍住了,水裏太冷了,太寂寞了,一想到以後會有人因為我而承受這些,我就覺得很難過,我會覺得自己是個惡人。後來我終於等來你師父,他說,他沒想到我執念這麽深,於是讓我隨你們來到這裏,終於找到外婆……”
她笑:“姑娘,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無妨。對我來說投胎不投胎也沒有什麽關係了。”
我有些惋惜的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閉上眼,心裏百感交集。
許久,我才敢睜開雙眼,看了一眼一直坐在角落沉默不語的良池,又收回眼神轉向王宛:“需要你入林靈的夢,找到她殘害王紅的線索。當然,你這樣強行入夢,林靈會折陽壽的,而你,也會因為破壞六道規矩接受相應的懲罰。”
她看著我,嘴角一勾,微微點頭。
半晌,我問她:“你真的不怕嗎?”
她還是笑著,搖搖頭:“不怕。”
晚上十二點,昏黃的路燈下,行人寥寥無幾,隻有夜風帶著些許涼意,我不由的縮了縮脖子,雙手抱胸,目不轉睛望著眼前的大樓第三層位置。身旁還有個和我一樣瑟瑟發抖的身影。
是大狗。
“阿一,把風這種事交給我就好了嘛,你應該和良池在醫院照顧張鳳。這外麵多冷啊。”
我瞥他一眼:“就你?你那狗眼睛看得清?”
大狗一臉不解:“我眼睛那叫火眼金睛好不好,考試的時候隔著我三個座位的答案我都能抄到,你還敢嫌我眼神不好?”
我白他一眼:“那你能見鬼?”
大狗一聽,腦袋一縮,乖乖閉了嘴。
不到半小時的時間,一陣陰風襲來,我立馬站直了身子。這風明顯和之前的風不一樣,之前的風隻是有點涼意,這陣陰風簡直冷到刺骨剔肉。
我看到一旁冷到臉都扭曲的大狗,心裏一陣唏噓,幸好挨了三仗,不然我現在肯定和大狗一樣變成那慫樣。
遠處的街道很快就籠罩在一片濃霧之中,在那濃霧中緩緩走來兩團黑影,我戳了戳大狗的腰窩:“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那邊的霧,還有那兩個人?”
大狗一臉茫然:“啥?你在說啥?哪兒起霧了?”
我嘴角微微上揚:“那你想看不?”
大狗狂點頭。
我勾勾手指,示意大狗把腦袋伸過來,然後兩指並攏輕輕放在他眼皮上:“天地陰陽,生死兩茫,陰間暫借,陰陽開眼!”
眼看著那兩個人影越來越近,我連忙鬆手,拿出符紙喚了一聲:“王宛!回來!”
待到一縷青煙鑽入符紙裏,那兩個陰差已經到了我們麵前,這是我第一次見陰差,他們穿著古時候的服飾,手裏托著一條又粗又長的鐵鏈,蒼白的臉上像是強度濾鏡模糊,沒有鼻子和嘴巴,隻有兩條漆黑細長類似於眼睛的東西。
“媽呀!”大狗驚叫一聲,直接兩眼一翻,直直的向後仰倒。
我的天,這貨比我還膽小,太沒用了吧!
一個陰差伸出手,聲音從他整個身體裏冒出來:“給我。”
我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於是趕緊退後一步,像小時候大狗來搶我玩具一樣,兩隻手握住符紙,身子向後一扭,腦袋還是對著他們:“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