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十八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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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錢走的公賬。

    廖嬤嬤替安陽長公主打理賬目,看到這一筆,當了給長公主聽。

    長公主大笑,待蔣慕淵和顧雲錦來了,又借此笑話兒子:“前些時日還議論著恪兒娶親開銷大,聽說近幾天才消停些,你倒是好,一晚上的酒錢就記賬,改明兒該說你鋪張了!我還是看低了你,你要當爹了,豈止是樂得豎尾巴,是尾巴都開成了花!”

    蔣慕淵笑著在長公主身邊坐下:“您莫說我,我這還不是隨了您!”

    長公主嗔了他兩眼,敲鑼打鼓的心願最終沒有實現,內心頗為遺憾。

    她的喜悅,都沒有傳達出去呢。

    雖是打趣,但長公主的話亦不是杞人憂天。

    可吃人的嘴短,喝了酒的多是向著蔣慕淵的。

    “你家媳婦兒生孩子還分紅雞蛋呢,小公爺請吃酒怎麽了?”

    幾家酒肆的東家更是道:“我們皆是本分買賣,酒錢又不多,怎就鋪張了?”

    外頭怎麽說,蔣慕淵都不在意。

    他本就是故意為之,銀子花出去了沒個聲響,那才是白花了。

    聖上的性情,蔣慕淵不說摸個透,結合兩世,總歸是知道個七八成的,哪怕他依舊無法理解聖上把皇位傳給孫禛,但他清楚,聖上終歸是防備他的。

    用他、器重他、認可他的能力,亦防備他。

    他是孫禛為皇為帝的絆腳石。

    隻要蔣慕淵手握大權、參與朝事,孫禛哪怕坐在龍椅上,也會被拖下來。

    除非聖上有一天拋棄孫禛,拿捏住胡亂行事的孫睿,否則,這矛盾不可能化解。

    近來,蔣慕淵的動作太多了,又是堅持打南陵,又是建言催漕,這些最後都由聖上拍板,但以聖上的心思,又豈會看不出蔣慕淵在其中的推動手段呢?

    他幾次以養心宮來誘聖上,推出來催漕的幾個官員,別管是圓滑如李豐、鐵麵如黃印,就沒有一個是軟骨頭,他們是在皇子之間不偏不倚,可一旦察覺到聖上屬意孫禛,他們都不可能支持。

    此番文英殿裏還不會品透,心裏藏著事兒的聖上必會多想。

    蔣慕淵這時候在東街上請吃酒,可比禦書房裏那恰到好處的幾聲“舅舅”有用多了。

    再是能幹,在聖上眼裏,蔣慕淵也不過是十八歲。

    十八歲就該有些十八歲的樣子。

    能領兵、能賑災、能為朝事出謀劃策,也會忍不住翹尾巴、會在朝會上罵人還順帶誇自家媳婦兒。

    十八歲的蔣慕淵,想淘氣的時候還是能尋出花樣兒來的。

    天氣越發冷了,京畿渡口上,水麵有了些許浮冰。

    又一批秋糧卸船,運往海運倉。

    戶部統計了數量,報到文英殿裏。

    傅太師看過,道:“還有最後一批了吧?”

    “是,”齊尚書道,“最後一批隨催漕的隊伍一塊回京,算算也快到了,再遲下去,水麵都結住了。”

    傅太師頷首:“此次催漕頗有效果,辛勞總還有回報。”

    齊尚書臉上亦有笑容。

    戶部官員都不容易,扣扣索索的計劃來年開銷,能多些進項,他們周轉也容易些。

    小公爺說得對,開源節流,重點還是在“開”上,秋糧裝滿了海運倉、南新倉,南陵戰事有推進,前頭正在探查鐵礦開采狀況,待人手齊備,那些礦產陸續冶成兵器、變作銀錢,國庫狀況會日漸好起來。

    十一月下旬,催漕官員歸來,進宮述職,聖上龍顏大悅,好好賞了一番。

    徐硯成了香餑餑,各處都有相熟的、不熟的官員給他下帖子,巴結的意味比當年想通過他結交楊家時更甚。

    好在,徐硯沒有暈頭,他經曆過人人喊打、摔得皮青臉腫,對繁花錦簇也看得頗開。

    別人想巴結的是幾年後的工部尚書徐硯,是寧國公府的小公爺,就算“舅甥”不親近,可在官場上,蔣慕淵還是顧著徐硯的。

    徐硯不僅自個兒謹慎,還拘著徐老太爺,不讓老太爺在外頭當胖子。

    蔣慕淵也與顧雲錦提過兩句,說徐硯此人,做官還是很用心的。

    雖是當年靠著嶽家進官場,但若沒有真才實學,他也無法平步青雲、年紀輕輕就成了侍郎,當然,也算有些運氣,要是曹峰還在,他在工部的升遷還會慢一些、或是調去別處。

    徐硯肯鑽研,多年下來,其他衙門的事兒通了皮毛,對工部事務、尤其是水利上,頗有心得。

    這次催漕,一路南下,看了不少河道、堤壩,述職時寫了厚厚的折子,講河道規劃、清淤擴建,也因此,受了聖上誇讚。

    提歸提,一時半會兒的,還不能完全落到實處。

    揪其原因,自然是銀錢還不夠,且有個輕重緩急。

    漕糧問題,不在運力不足上,河道堆積淤泥,但能應對雨季流水,暫且倒也能對付。

    戶部近來頭痛的,是那些進了京的封王、將軍子嗣的開銷。

    孫宣提“質子”計劃時,自是定過大致成本的,戶部也挪出了些銀錢,修繕驛館、準備宅子。

    有像顧家這樣,大部分的女眷、孩子都定居京城,也有一些,隻交了一兩個兒子出來,應付應付。

    定居的還算老實,隻來了幾個年輕兒子的,那是真叫戶部頭痛。

    許是沒有長輩在上頭拘著了,他們整日吃喝玩樂,伸手要錢花。

    挨了朝廷訓斥,老實兩天,又固態萌發。

    聖上在禦書房裏罵過:“看他們的模樣,就知道家裏老子是怎麽想的了,成不了孫璧,也想當金培英!”

    蔣慕淵心裏頗為認同。

    如今老老實實的,未必就沒有野心,但現在事兒最多的,都是將來朝事大亂時趁火打劫的那些。

    蔣慕淵道:“借此機會,叫您看清楚他們,等打下了南陵,您指哪兒、我給您打哪兒去。”

    他暗悄悄搓了搓指尖。

    鎮南將軍家的小兒子可一點兒沒消停。

    蜀地內部關係錯綜複雜,除了朝廷的封疆將領,還有士族、苗人,各有所圖、彼此聯結。

    既然會有一戰,若能騰得出手,早些擼了他,倒也不失為一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