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六章 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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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慕蕊說著說著,眼淚又不住往外湧:“我們再去求一求長公主?今兒皇太後說什麽了?既都寵著你,怎麽還能叫你……”

    壽安握著蔣慕蕊的手,衝她搖了搖頭:“伯娘啊,已經給了我她全部能給的,她盡力了。

    你千萬別怪伯父、伯娘,也別怪我哥哥嫂嫂,最最舍不得的我的,是他們啊……

    都已經盡力了。

    我們這樣的人家,生來錦衣玉食,該回報時又怎能拒絕。”

    蔣慕蕊想得多,聽了這句話,不由愣了愣,甚至顧不上哭了。

    “你……”她重重咬了咬唇,“你母親呢?你怎的都沒有提你母親?”

    壽安的嘴角肉眼可見地垂了下來,欲言又止。

    蔣慕蕊見狀,忍不住低叫道:“她不管你?這種時候都不管你?她、她怎麽能這樣!她的心,為什麽那麽狠啊!”

    壽安安撫一般拍著蔣慕蕊的肩膀,道:“挺好的,其實挺好的,她完全不顧及我,我走也走得安心些。她要真哭著說她舍不得,我才放心不下……”

    蔣慕蕊叫她這番道理說得又是心酸又是無奈。

    她不是聽不懂壽安的意思,可這樣的自我安慰實在太叫人難過了。

    這麽好的壽安,值得天下最好的,卻有一個英年戰死的爹,還又攤上這麽一個娘。

    “我想罵她,但我知道你不喜歡聽,”蔣慕蕊抽泣著道,“反正我不懂她……”

    壽安柔聲道:“你是關心則亂,我知道的,你都是為我好……”

    這麽多年,她其實不缺關心和愛護,伯父、伯娘和兄嫂待她太好了,好到她甚至以為她可以不在乎方氏的態度。

    可事實上,哪個女兒不想獲得母親的喜歡?

    她也想的。

    隻是怕母親對著她,想起早逝的父親,壽安才克製著。

    這一回,事關她的將來,壽安在方氏那裏獲得的依舊是平淡和疏離,她感受不到關心,也沒有抓到母親絲毫的情緒起伏,為人子女,到底還是會失望的。

    雖然,這幾天她不住寬慰自己,這樣也好,這樣挺好的,母親不在意,總比痛徹心扉、一蹶不振強些。

    即便沒有舔犢的深情,壽安還是盼著,母親能過得平順,別再受噬心之痛了。

    蔣慕蕊最終沒有去見方氏,也沒有絮絮與壽安說方氏長短,畢竟是壽安的親娘,哪怕她說得有理,人家聽了也難受的。

    等回了族中,蔣慕蕊才沒有忍著,抱著嬤嬤大哭:“壽安得有多委屈啊,她娘也太過分了!我都替壽安難過,她還要一個勁兒裝沒事人!

    怎麽能這麽慘呢!

    我回來路上都開始下雪了,說下就下,那麽大的雪,肯定是在替壽安叫屈!”

    而被她掛在口中的方氏,在她離開國公府後,難得的離開了自己的住處,去了長公主院子。

    長公主受了方氏一禮,請她入座:“你有好多年沒有主動來尋我說話了。今兒是為了壽安吧?”

    “是啊,壽安到了這個年紀了,”方氏的語調很平,一如她這個人,一身素衣,寡淡如死水,“這幾日就要定下了吧?”

    長公主無奈地點了點頭:“聽說與那邊的商議不太順,東異還一直咬著不鬆口,我估摸著就這三四日了。”

    “挺趕的,”方氏又道,“她一嫁就嫁得那麽遠,往後能不能再見都不曉得,我那一屋子,除了道經就幾件舊衣服,拿不出手,我想,明兒一早去西山上求個平安符,那裏的簽也靈,她好帶上,也是個念想。”

    長公主擰了擰眉。

    方氏這話太奇怪了。

    哪怕壽安是一段嫁去遠方的好姻緣,這番話由母親說出口,也顯得怪異,更像是家裏沾親帶故的來說的。

    何況,是這麽一樁禍事,方氏的反應實在平靜過了頭。

    有那麽一瞬,長公主想問問方氏,是不是壽安在自個兒跟前養了太多年了,連她都覺得,壽安不是她親生的,而是自己的小女兒了。

    可她終究沒有問出口,她看到了方氏大片銀色的鬢角。

    長公主回想不起來,前回見時方氏的鬢發是個什麽狀況,她隻想到方氏老了,明明比她還小好幾歲,卻像是比她老了一輪還多。

    “你……”長公主清了清嗓子,“外頭都下大雪了,明兒又是臘八,天未亮族中就要祭祀,待出了城,官家百姓都要去取粥,人擠人的,上山怕是不容易,不如再等幾日……”

    “臘八挺好的,我也難得湊湊‘熱鬧’,”方氏堅持,“我看這雪啊,入夜前就停了,真不打緊的。”

    方氏都打定主意了,長公主也不再勸。

    翌日天未明,國公府一行人便到了族中,祠堂裏裏外外跪了。

    祐哥兒被裹得嚴實,由蔣仕煜抱進祠堂中,親手在族譜上添了名字。

    雖然背後又是急切又是擔憂的,可真當著長公主與壽安的麵,沒有哪個真的開口來問狀況,反倒是聽說蔣慕蕊昨兒見過壽安,便悄悄往她跟前打聽。

    蔣慕蕊被問得煩了,幹脆四處找方氏卻尋不見,直到問了人,才曉得方氏上西山求符求簽取粥去了。

    “她是躲了吧!”蔣慕蕊氣得跺腳,確定壽安不在,才道,“沒臉見人了,怕我們都說她不是個當娘的樣子,她剛跪在這兒,看著叔父的牌位,她不心虛嗎?”

    她嫂嫂聽見了,趕緊過來捂她的嘴,道:“祖宗大人們跟前,慕蕊你少說兩句,你罵狠了,最後傷心的還不是郡主?”

    蔣慕蕊死死咬著牙關,梗著脖子不再說了。

    另一廂,洪嬤嬤陪著方氏坐馬車往西山去。

    城外有不少施粥的人家,隊伍排得很長,馬車難免走走停停。

    等過了這一小段,順暢不少,隻是隨著上了西山,又漸漸擁堵起來。

    如此行到半山腰,方氏與車把式道:“既不好行,我下來走吧。”

    車把式回道:“太太,雪才剛停,地上不好走,您莫急。”

    “車裏悶得慌,也沒多少路了,真不打緊。”方氏說完,抬眼看向洪嬤嬤。

    洪嬤嬤深吸了一口氣,順著方氏的意思,讓車把式停了,扶著方氏下了馬車。

    方氏攏了攏身上的雪褂子,看了眼身邊不斷往上行走的取粥人們,道:“我們走吧,今兒人多,不曉得合水真人得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