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我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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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太師恭送聖上出城,這才坐著轎子回文英殿。

    殿下們都跟著走了,餘下他們幾位老臣。

    朝廷各地衙門的折子,除了一刻都耽擱不得的急件是直直送往禦前、並另抄送一份至京城,其餘的折子,還是先進京由留京的相關衙門審閱過後,再往南送。

    這也是沒有辦法裏的辦法,近些時日暫時還這麽辦。

    真等到龐登帶著西涼軍兵臨城下,外頭的折子進不來、裏頭的折子也出不去了。

    看著小內侍捧著折子進來,傅太師抿了一口茶,取了一本來看。

    馮太傅告病了,他那日叫聖上氣著了,幾天都沒有緩過來,就在府裏安養。

    曹太保倒是在,一麵看折子,一麵與傅太師道:“我以為,你會讓家裏晚輩南下。”

    傅太師摸著胡子,笑了笑。

    他並不是沒有起過這個念頭。

    作為朝廷要員,他堅持守著京城是他自己的選擇,可作為長輩,又怎麽會不希望子孫能多一份保障呢?

    若聖上亦留在京中,他倒不必那般擔憂,可聖上走了,帶走了禦林軍和中軍都督府的將兵,哪怕傅太師對寧國公有信心,也擔心一個萬一。

    讓子弟隨著聖上南下,肯定比留在京中安全。

    傅太師提了,隻是家裏誰都不肯走。

    傅敏崢是嫡長房嫡長孫,他說,老祖宗托夢,他今生注定無子,總歸將來是要靠族中兄弟過繼兒子到他名下的,那他是走還是留,又有什麽關係,既如此,幹脆留著陪長輩。

    傅太師被他說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見傅敏崢認真,也就不多勸了。

    “人各有誌,”傅太師緩緩與曹太保道,“他們有與京城共生死的心,我難道要攔著他們,隻準自己當英雄嗎?”

    這是骨子裏的氣節。

    他們讀書人,最看重這股子氣。

    有些官員是領了旨意沒辦法做選擇,那麽能選擇的人,就堅定自己的路。

    留著守城也好,隨行南下、待京城再無力處置政務時、把行宮裏的公務支撐起來也罷,都是為了信念。

    想好了路,就無需再瞻前顧後,隻要腳踏實地就行了。

    曹太保笑了起來,道:“活一輩子,能見京師兩次動蕩,我們兩個老家夥,難得。”

    傅太師聞言也笑了。

    正說著話,徐硯從外頭進來。

    不久前又開始落雨了,徐硯的衣擺濕了不少,顯得很是狼狽,給兩位老大人行了禮,他站在一旁整理。

    “我原以為,你們工部會是你隨行。”傅太師道。

    六部衙門,要麽尚書,要麽侍郎,必須有一人留京、一人南下,另一人不強求,看個人意願。

    各部裏頭,一般是年輕的出京,歲數大的留下。

    這扯不上什麽棄子不棄子的,實在是有些老大人歲數擱在這兒了,一路顛簸往江南去,身體吃不消。

    工部裏頭,劉尚書與左侍郎聞大人兩位都是快要告老的年紀了,按說的確該由徐硯隨行,但最後商量下來,反而是徐硯留了。

    聞侍郎是江南人,原本來年就差不多要退了,就當舉家返鄉,而劉尚書是難得還能勸一勸聖上的,他得跟著去唱白臉。

    徐硯亦是糾結過的,但和楊氏、徐馳商議過了之後,還是決定留下。

    他原本就沒有在幾位皇子之間做過選擇,一直不偏不倚,不想給如紀家這樣的姻親添麻煩。

    如今局麵,更是沒有考慮要支持哪位皇子的必要了,不如就跟著寧國公府。

    國公爺守城,守一天就是一天。

    何況鎮北將軍要入關救援,徐硯堅持要走,豈不是明擺著不信顧家?

    關係再尷尬,徐慧也是顧家媳婦,兩家是明明白白的姻親。

    平時不融洽也就算了,這個當口上,徐家舉家走了,京裏百姓如何看?

    百姓們連罵他們貪生怕死都嫌浪費工夫,因為大夥兒也要趕緊跑。

    本來還能穩著的,徐家這般舉動,不就是證明了援兵都靠不住嗎?

    那還不跑,等著破城嗎?

    當然,全家上下最是反對的是閔老太太,可她現在說的話,是一句也不頂用了。

    徐老太爺都被徐硯說服了。

    若隻為太平二字,徐硯何必步步往上爬?

    他現在最不能少的就是好名聲,他固然可以求劉尚書、求聞侍郎,可真那樣做了,名聲就壞了。

    以後出門去,旁人不敢明麵上笑話他,但肯定笑話徐老太爺,笑話徐家其他子弟。

    徐令崢和徐令瀾,以後去考場上試手,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徐老太爺那麽愛麵子的一個人,以前能為了老友們看低徐硯、排斥他而氣得病倒,哪裏會聽不進去。

    臉麵大過天,何況連皇太後還在京中,他們小老百姓怕什麽?

    老太太再鬧,也就是口上功夫,誰也不會理會她。

    不過,有徐老太爺這樣的“百姓”,也有收拾了行囊要跟著南下的百姓。

    京城看著沒有亂,但衙門裏自己知道,各種案子、尤其是偷盜案子,一下子多了起來。

    紹方德坐在書房裏,大案上堆著滿滿的案卷。

    師爺幾次欲言又止,最終沒忍住,小聲道:“大人,您現在走還來得及,趕一趕路,能跟上禦駕。”

    紹方德連腦袋都沒有抬:“這是哪兒?”

    師爺下意識答道:“順天府。”

    紹方德又問:“我是做什麽的?”

    師爺越發雲裏霧裏:“順天府尹。”

    “行了,”紹方德這才看了師爺一眼,道,“你若真想走,現在就啟程,不用管我。”

    師爺急得直跺腳。

    紹方德見狀,解釋道:“還不明白?我是順天府尹,京師就是我要看著管著的地方,朝廷又沒有免了我的職務,我走什麽?”

    師爺愣了愣,腦袋一會兒靈光、一會兒不靈光,半晌,抹了把臉,又坐下了。

    紹大人不走,他怎麽能走呢?

    至於家裏那急吼吼的婆娘……

    最多回去拎著他耳朵罵他一通,老夫老妻了,肯定會支持他的。

    再說了,他們兩個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離了這兒,得等到何時才能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