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朕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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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想要探討遷都之事,三公也不能閉口不提。

    正如皇太後交代的那般,不管聖上聽不聽,他們事情就得這麽辦。

    折子上一二三四無數條往下列,細數遷都的弊端,總之一句話,不可行。

    再者,大篇幅的陳述京中狀況,請聖上回京來。

    一日早中晚三份,雷打不動往江南送。

    聖上看著一本本換湯不換藥的折子,全擱到了一旁,不再多看一眼。

    孫祈站在一旁,看在眼中,垂著頭不吭聲。

    聖上抬起眼皮子看他,淡淡道:“祈兒也是來勸朕回去的?”

    孫祈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孫睿敗了,孫宣老實了,孫祈內心裏以繼承者身份自居,自然認為勸誡父皇是他應當做的事情。

    彼時軍情緊急,沒有勸住聖上留京,這也就罷了,今時今日,京城不再有戰火,他們為何不回去?

    皇太後給聖上的那一份家書,孫祈悄悄看過。

    上頭沒有用詞激烈之處,但那些墨點和塗改,足以看出皇祖母在落筆之時有多難過和痛苦。

    皇祖母克製,亦從克製的背後,透出了滿滿的失望和無力。

    孫祈不知道他父皇看到這麽一封信是個什麽想法,反正他自己挺難過的。

    異位而處,他是那個棄京南下的君王,劉婕妤是留在京中的皇太後,最終他得了母親如此內容的親筆書,他能憋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恨不能飛回去。

    也不對,真換作是他,他根本不會扔下劉婕妤就往南跑!

    既是為了皇太後的愛子之心,又是為了朝臣百姓,孫祈本就主張回京,眼下更是收不住,跪地請求聖上。

    參照先前的軍報,以及現在三公折子上的說法,京城在龐登的圍困中的確受了些損失,但西涼軍並沒有入城巷戰,除了幾處失火,城內損毀並不多。

    塌了的城牆和破洞的雍安門都已經連日修繕,重現之前麵貌。

    而京城百姓在留京官員的安撫之下,民心穩定,上上下下為了京師繁榮,正齊心協力。

    京城毫無危險,做什麽不能回去?

    聖上聽得極其不耐煩,孫祈講的這些大道理,三公跟晨昏定省似的送來的折子上,全講透了,他哪裏還有興趣再聽。

    再說了,他不願意回去,是京城穩定不穩定、安全不安全的事兒嗎?

    是他、天下君王,睡覺能不能睡踏實的事兒!

    回京城去夜夜難眠,和在江南行宮睡得安穩又舒服,他當然是選後者。

    聖上不想跟孫祈多做解釋,幹脆打發了他。

    偏孫祈耿直起來,和隨禦駕南下的高官近臣一塊,天天都要來念兩回。

    幾日之後,孫祈後知後覺地品出些味道來,他覺得父皇對他意見很大。

    他思前想後,隻好給蔣慕淵帶口信,讓蔣慕淵從東異回來之後見麵一敘。

    蔣慕淵這些天一直在外頭奔走。

    別看龐登敗了,朝廷再無大戰壓在頭上,但各地躁動的民心已經現了端倪。

    就如前世一般,隻缺最後一根稻草,就危機四起了。

    西涼軍入關、聖上難逃,就是那根稻草,京畿隨之陷入亂局,山賊禍亂,若非半月之內解了京城之圍,蔣仕煜又騰出手來招安、剿滅叛賊,這股亂風就要從京畿往四處吹開了。

    現在雖然是抑製住了,但也隻是暫且,聖上遲遲不願意回京,這根弦眼瞅著會斷。

    近些天,先露出些不穩狀況的是東異。

    本就是打下來的異族土地,戰事之後,有人順了,自然也有不順的。

    聖上遠在京城時,他們夠不著,可聖上來了江南,興許就有機會了……

    蔣慕淵收了些消息,趁著還未掀起風浪,與駐軍一塊壓下去了,這才回來。

    他先見過了聖上,言語提及回京,聖上避而不談,蔣慕淵見狀,也就先閉了嘴,退了出來。

    孫祈在行宮等蔣慕淵。

    他和孫淼、孫睿,在京中有自己的府邸,來了江南,一時之間也建不起皇子宅院,也就都住在行宮之中。

    孫祈歎道:“我勸不動父皇,還因為勸多了,惹了父皇不高興……阿淵知道父皇為何堅持不肯回京、甚至想要遷都嗎?”

    蔣慕淵抿了口茶,直言道:“據我猜測,與聖上的身體有關。聖上在京城時許久沒有睡好過了,殿下知道吧?”

    孫祈點頭。

    聖上的睡眠問題太久了,瞞也瞞不住他們。

    “阿淵是說,父皇來了江南,睡踏實了,就不肯……”孫祈喃喃,也不知是該信還是該疑,“父皇就為了這個緣由……”

    “這是我猜的,”蔣慕淵放下茶盞,“等明日麵聖,我再探一探。”

    孫祈道了聲“辛苦”。

    行宮禦書房裏,聖上慢條斯理用了一盅桂花甜羹。

    藕粉做底,晶瑩剔透,又添了金桂,香氣越發沁人,地地道道的江南做法。

    這甜羹在京中也有,但興許了開了胃口,聖上隻覺得江南這兒做的更得味道。

    小小一盅,比以前陶昭儀宮中的甜羹還要對他的口味。

    待用過了,聖上才開口道:“阿淵離開後就去祈兒那裏了?”

    韓公公恭謹道:“是,聽說小公爺還在東異時,大殿下就急著找他了。”

    “祈兒為了讓朕回京,煞費苦心啊!”聖上哼了聲,拿起不久前剛剛送到那疊折子,道,“一日三次,他們不嫌累,朕看著還累呢!罷了,朕也給他們省點勁兒。”

    韓公公聞言一愣,試探著問:“您的意思是……”

    “朕病了。”聖上一本正經道。

    韓公公難得沒有轉過彎來,愣怔地看著聖上。

    “朕突染風寒,身子不適,”聖上以手做拳,抵在唇邊重重咳嗽了兩聲,“朕要養病,不宜舟車勞頓,你去請禦醫吧。”

    韓公公點著頭應了兩聲,出了禦書房,叫迎麵的秋風一吹,才算醒過神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指揮著小內侍去請。

    禦醫來了一趟,依照著聖上的意思開了方子。

    很快,各處都得到了消息——聖上病倒了。

    孫祈正想留蔣慕淵用晚飯,一聽小內侍來稟,也就顧不上擺桌吃飯了,跟蔣慕淵一道去寢宮看望。

    寢宮外,兄弟幾個前後腳趕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孫宣無所顧忌,湊過來問孫祈:“父皇是真病還是假病?”

    孫祈扯了扯唇角:“五弟以為呢?”

    孫宣嗤的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