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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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眷三年的夏天,顧雲錦生了個姐兒。

    小公主落下來就白白淨淨的,軟得讓人心都化了。

    蔣慕淵喜歡得不得了,隻覺得哪兒哪兒都好看。

    祐哥兒也喜歡妹妹,父子兩人把眼睛都睜不開的奶娃娃誇上了天。

    孫恪來看孩子。

    蔣慕淵衝他直挑眉:“十幾年後,曦姐兒的京城第一美保不住了。”

    孫恪氣得跺腳,他要找程晉之、段保戚一道去素香樓吃茶,憋死這個隻能在禦書房轉悠的皇帝老爺。

    可惜,他很空,另兩個卻是大忙人。

    程晉之是京城、平海關兩頭跑。

    水師重建,缺不了能打水戰的將領,肅寧侯經驗豐富,掌了平海關練兵事宜,把兒子也帶過去摔打磨礪。

    段保戚原也打算前去,多學些本事,至少練好水性,可朝廷尋到了董之望的訊息,不知真假如何,他便跟隨餘將軍一道前去探尋。

    孫恪沒找到人,也不遺憾,高高興興回府了。

    十幾年後,到底誰是第一美,還未有定論呢。

    等小公主過了百日,顧雲錦時不時會帶兩個孩子去禦書房。

    這是蔣慕淵的要求,他一點也不嫌棄孩子吵,反倒是他們都在他身邊,讓他更有幹勁。

    天眷四年春天,薛淮溢進京述職。

    去歲兩湖豐收,今年春闈,兩湖出身的學子收獲頗豐,最厲害的一個,入了三甲。

    薛淮溢臉上有光,走路生風,被內侍引著進了禦書房,剛要行禮,就聽見了小娃娃的哭聲,他腳下不由踉蹌。

    “小公主哭得很是精神,”薛淮溢誇道,“臣昨日傍晚去肅寧侯府上,三公子家的哥兒,也是個能哭的。”

    “晉之兒子中氣十足,”蔣慕淵放下筆,看著薛淮溢,道,“不過這一個兩個的,都沒有薛大人會哭、有章法,他們就是瞎嚎。”

    薛淮溢手裏的茶險些灑了。

    蔣慕淵問:“薛大人今年還哭窮嗎?”

    “哭啊,得哭,”薛淮溢大言不慚,“不能減了預算,各地開支大,兩湖的開支也不小,去年的豐收對兩湖而言,隻解燃眉之急,遠遠比不上真正的豐收大年,還需要努力。”

    蔣慕淵沒有打斷他,示意薛淮溢繼續。

    薛淮溢洋洋灑灑的,他也不算誇大其詞,而是要把兩湖的狀況給聖上說明白。

    當然,自豪也是真自豪。

    去歲豐收時百姓歡呼的場麵,他回憶起來就熱淚盈眶。

    今年入京,沿途看到綠油油的田地,那叫一個心曠神怡。

    美,太美了。

    蔣慕淵聽他說完,道:“沒有不給兩湖留銀子,你隻管好好做。國庫是真的叮當響,朕明年要嫁妹妹,還得給女兒攢嫁妝,要靠薛大人多做貢獻。”

    薛淮溢眼睛一亮:“壽安長公主與永定侯的婚事是準了?”

    “消息挺靈啊。”蔣慕淵笑道。

    壽安和樂成在西涼的時候,周五爺得空就會作陪。

    關外黃沙、綠洲,沒有熟悉當地的人帶著,出行並不方便。

    有過相處,也就有了進展。

    周五爺不是拖泥帶水的,認真向壽安表白心跡,讓壽安慢慢想。

    壽安離開西涼後想了數月,終是想明白了,寫信回京。

    如此姻緣,又是兩廂合意,太皇太後等人也自然點頭。

    蔣慕淵想了想,又道:“兩位長公主遊曆兩湖,信上好好誇了你一通,你可別不禁誇。”

    薛淮溢搓了搓手,他這人最禁得住誇了。

    當年兩湖戰事,薛淮溢曾見過周五爺,彼時隻知道此人姓周,卻也沒往葉城周家那裏想。

    他看出這人深藏不露,年紀輕輕,說話做事都有章法,以後定有一番造化。

    果然是沒有看走眼,人家把以前的侯府門匾又重新掛到了自家府外,周家重新成了永定侯府。

    不止如此,能娶壽安長公主為妻,可見永定侯有多麽受聖上器重。

    有本事的永定侯傾慕壽安長公主,長公主對兩湖一通誇,這是有眼光的碰上有眼光的,好姻緣呐。

    薛淮溢不知道的是,誇了兩湖的不止樂成和壽安,還有洪雋。

    回京之後,洪雋就向孫祈提出了遠行。

    孫祈不能養門客了,自不會阻攔洪雋,還給了他一些盤纏。

    洪雋一路走、一路看,在最初時,常常聽見山賊、教徒們的消息,後來,這些內容少了,入耳的是哪裏的山賊被招安了,哪裏官府開倉發糧賑災了。

    幾年時間,他走了大江南北,親眼見到變化無數。

    去年兩湖秋收,他坐在堤壩上,一邊是滾滾長江,一邊是金色稻田,那副景致帶給人的衝擊,胸中有再多墨水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洪雋寫了折子送入京中,他說,他走了很多地方,認認真真去看、去想,他所看到的,真的都很美。

    入夜時,蔣慕淵一手抱著一個,與顧雲錦一道回中宮。

    小曾公公不疾不徐遠遠跟著,他挺喜歡這樣的,皇後娘娘和兩位殿下在,聖上就不需要飛簷走壁了。

    畢竟,他這個歲數,是學不會那等輕功的。

    正是圓月時,顧雲錦一麵走,一麵輕聲與蔣慕淵說話。

    她白日剛剛收到了徐令意的信。

    徐令意在敘州見到了金安雅,雖然從前幾年開始,紀致誠與王琅在政務上有些交集,一道做事,比從前在國子監裏隻打個照麵的同窗關係熟悉許多,但她和金安雅卻是沒有往來。

    此番亦是偶然遇上,兩人才恍然當日衝突已經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

    都是當了母親的人,各種生活經曆,心境也與閨中時截然不同,最後坐下來一道吃了茶,說些兒女經,倒也很是有趣。

    聽說,連最是火爆的王玟,這兩年也穩當了不少,回娘家來看小侄兒時,也願意和金安雅說幾句家常話了。

    用徐令意開玩笑的話說,就是“連我們阿婕都能長大懂事,其他什麽事兒都不稀罕了”。

    蔣慕淵聽得直笑。

    回到中宮,安頓好兩個孩子,蔣慕淵拉著顧雲錦到天井裏看月亮。

    兩盞溫酒一副棋。

    一人執黑,一人執白。

    兩人下過無數盤棋,對方的想法和策略都心知肚明,隻是每每數子,都是蔣慕淵獲勝。

    “也不是什麽事兒都會變,”蔣慕淵一麵收棋子,一麵道,“就如你怎麽落子都贏不了我。”

    顧雲錦抿著唇睨他。

    棋子落入棋簍,聲音清脆。

    蔣慕淵握住了顧雲錦的手,眸子裏的笑意越來越濃,唇角揚著,溫暖極了:“亦如我待你。”

    掌心的溫度順著指尖暖了心房,顧雲錦不由也跟著笑了。

    那份愛意自落入心田,就茁壯成長,十年間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與前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如並蒂蓮花一般。

    炙熱又清晰。

    她拿著酒盞輕輕碰了碰蔣慕淵的,一口而盡:“亦如我待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