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頂 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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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終於在薑梨極力忍耐著將要爆發的脾氣的時候結束了,哦,不,還不能說徹底結束。因為散宴的時候黎夫人突然拿出一套嵌寶鎏金頭麵來,揚聲道:“今日是中秋佳節,明月當空,咱們也別浪費這良辰美景。外頭的花燈每一盞都墜有一個迷語,你們大膽地去拭一拭,誰猜得最多,這套頭麵就是誰的了。”
燈光下嵌寶鎏金頭麵閃耀著誘人光澤,讓精神稍有萎靡不濟的姑娘們如同瞬間被打了雞血一般,一個個鬥誌昂揚起來。本就是無風也要起浪的閑人,這有事做還不是更熱鬧了,一個兩個的結伴往外頭走去,神情間都是滿滿的得意與傲氣,一副這裏我最厲害的模樣。
“去年元宵節城隍廟的狀元樓我猜中了好幾盞花燈呢。”
“我也是,護城河裏放了好些都是我猜到的。”
“三妹妹的猜迷也很厲害,今晚到是熱鬧了。”
“哪有,大姐姐才是厲害的呢。”
……
一個一個地爭相出去。
薑梨極度不滿地腹語道,神精病,又不是元宵猜什麽燈迷呀?這樣的冷清涼爽的天氣難道不是被窩裏窩著最舒服嗎?再說,猜迷語是什麽東西,古文都看不大通順,讓她去猜迷語?真個是有病。
怨氣衝天的薑梨被薑雪梅薑迎春挽著胳膊往外頭走去,她們落在最後。再不想出去,長輩們都在,也沒有她提前退場的道理。
接過杏兒送來的披風穿戴好,這別院挨著山麓而建,秋風夜寒,出門就是一股子帶著草木氣息的冷風迎麵吹來,薑梨緊了緊披風,嘟呶道:“這麽冷的天兒臥床上不是最舒服的嗎?我們為什麽要在這裏吹冷風呀?”
薑雪梅也緊了緊披風,溫柔地勸道:“四妹妹再耐心等一會兒吧,估摸著也快要結束了。”
薑迎春四下顧盼,“四妹妹看不上那嵌寶鎏金頭麵,可看得上的人多著呢,你瞧瞧她們那熱情積極勁兒,這麽多人搶一份,也不知道最後會被誰得了去了,那可是整套的頭麵呢,這黎家舅母可真是大方。”
話語裏透著一股子酸氣,讓薑梨聽得直翻白眼,“三姐姐若是羨慕盡管去猜迷就是了,反正都是憑自己的真本事,沒得在這裏倒酸水的。”
說實話,薑梨還真看不上薑迎春這樣的,自己沒本事,還見不得別人好,一副大家沒一起倒黴就是天道不公的憤世嫉俗模樣。對於這樣的人,薑梨隻有一句話:該吃藥了。
所以對著薑迎春也沒客氣,說得薑迎春臉上一紅,囁囁不語,隻是神色裏帶著不滿和怨氣。心裏想著這府裏就她最是低賤,母親是個不得寵的婢子,所以自己也不得寵,誰都可以低看兩分,現如今連說個話都要挨訓了。
薑雪梅暗暗歎氣,這四妹妹脾氣還是這樣大,姐妹間說句話也不礙事,偏她容不得人。可是這裏隻有她們姐妹三個,若是站一起僵著不說話讓別人看見了隻怕要說她們府裏不團結了。
正想說什麽,眼角掃過,笑道:“你們看,大哥他們陪著南宮公子往這邊過來了呢。”
薑梨跟著薑雪梅的視線望去,果然看到一群人走了過來,低聲說了一句,“小心點,咱們別被衝散了。”
那邊一堆十來個人,雖有自家兄弟可畢竟也是有外人的,這個年代對女人又總是極苛刻的,薑梨自然不希望姐妹三人出什麽事兒。
薑雪梅薑迎春同時點頭,也無需避開,外頭空敝著一眼就能看個底穿,再說姑娘們都聚在外頭,也不單單是她們姐妹幾個,而且來人裏有她們的兄弟呢。就算真碰頭了,也不怕有什麽閑話傳出。隻小心著別落單就是。
甚至薑迎春還嘀咕一聲,“也不一定是往我們這裏來呢。”
薑梨被冷風一吹,瞌睡也醒了,將風帽帶上,小臉都遮去了大半。她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們就是衝著她們姐妹來的。
薑迎春見薑梨用風帽遮了臉,手指動了動,卻最終沒有抬起,前跨一步與薑雪梅並肩站著,眼角時不時掃向那移動的人群。
薑梨信步閑庭,半仰著頭四處打量,再一次肯定,這花燈確實是漂亮,不過成本也高,大多是用絲綢做麵,甚至有一盞嫦娥奔月燈用的是紅色紗羅,這可就貴重了。
之所以知道這紗羅貴重,隻因她有一盒子頭花就是用紗羅做的,杏兒特地囑咐要珍惜不能隨手賞人的。這紗羅是貢品,整個西蜀一年也不過一手之數,她箱籠裏到現在也隻存了半匹,想用來做夏日裏用的帳子也不夠。現在卻在黎家別院裏看到紗羅做的花燈,可真是夠奢侈的。
每盞花燈下都墜了個寫著迷麵的小條子,上麵的迷麵也雅致,“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詩一般優美,可惜薑梨隻懂字麵上的意思,迷底,那是什麽東西。
又一盞玉兔兒花燈,“疑是瑤台鏡,飛在青雲端;白兔搗藥成,問言與誰餐?”
這黎府是從哪弄來這些詩詞般的迷麵的?難道是為了突顯自己是耕讀出身,學問好麽?可是黎大爺好像也就是一個秀才功名吧。老子英雄兒王八,差不多就是黎府的最佳寫照了。
薑府不以詩書傳家,家裏也沒有要求哪個非考取個功名回來,隻要求會寫能讀能理解就行,倒是從小請了拳腳師傅進府,幾個兒子都摔磨出了一身硬功夫,又小小年紀送進軍營去錘煉,一個個身強體壯的,領軍練兵倒是一把能手。
“三位薑小姐,打擾了。”
薑梨回頭,薑雪梅和薑迎春已屈膝行禮,薑梨隻是點點頭,沒有搭理。
南宮成眼底閃過一絲異樣,對著薑梨笑道:“四小姐挺怕冷的嗎?小生有一塊暖玉,冬暖夏涼,小姐若不嫌棄還望收下。”說著就從衣襟處取下一塊係著同心結瓔珞的白玉遞過來。
薑梨後退兩步,“看南宮公子舉止文雅,沒想到卻是如此孟浪之人,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是公子貼身收藏之物,小女子不才,實不敢接受。”
南宮成前進一步無所謂道:“一塊玉佩而已算不得什麽,這東西本公子要多少有多少,小姐不用與我客氣。”
薑梨眉頭一皺,“公子有玉是公子的事,本小姐不願意接受是本小姐的事,怎麽,難道公子還打算強買強送不成?”
南宮成輕笑出聲,“你這小妞著實潑辣,本公子不過一番好意罷了,你這樣怒目相向幹什麽,沒得白白浪費這上好相貌。”
“嗬,你這人倒是閑得慌,你又不是我父親,我潑辣不潑辣又與你何幹?”薑梨毫無懼色地頂了回去,讓南宮成色變。
薑晟睿在一旁咧著嘴無聲的笑著,這四妹妹可真是越來越硬氣了呢,真是叫人好生喜歡。
見南宮成臉色不好看,上前解交道:“大公子莫怪,我這四妹年紀尚青,不懂事,還請見諒。”
轉身對著薑梨道:“四妹妹今兒可是玩得不痛快了。”
薑梨微微瞪眼,本不想搭理,可是一想她也不能把人全給得罪光了吧,便道:“都這麽晚了,困都困死了,還得在這吹冷風,我能痛快嗎?”
薑晟睿笑著搖搖頭,得了,這四妹妹從小就有起床氣,小時候鬧瞌睡都能吵醒半個府的,“那不如讓四弟先送你們回府吧,等會我親自跟父王母妃解釋。”
薑梨臉上一喜,笑道:“那真是謝謝大哥了。”
一旁的南宮成想阻止,卻被南宮書拉了一把,這才罷休,轉身看向別處,可見是惱了。
薑梨才沒把這人放在心上呢,直接對著薑仁道:“四弟,可要麻煩你一趟了。”
薑仁忙拱手道:“不麻煩不麻煩,弟弟這就去安排。”說著就退出去了。
薑梨點點頭,心情瞬間治愈了。
南宮成在一旁站了一會,見沒人搭理很是不爽,回過頭卻見到美人燈下一個罩風帽的女子,身材纖細,巧鼻紅唇若隱若現,一雙桃花眼灩瀲多情,人不由得呆滯了。
薑晟睿見了眼中厲色前過,上前兩步擋住南宮成的視線,“南宮公子,那邊景致不錯,不如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不用了,放令妹幾個弱質女子在這裏等候實非我等作風,不如小生在此陪小姐候著,薑兄自便就是。”南宮成又恢複了初見時的“儒雅”,說話慢條斯理,一本正經。
薑梨一個眼角都不想給,見過女人作,可沒見過一個大男人能如此作的,真正是惡心了。
好在沒多久,薑仁就回來,“二姐、三姐、四姐,馬車已候在門口了,弟弟送你們回府吧。”
薑梨最先抬步,薑雪梅對著幾人屈了屈膝,才跟上薑梨。薑迎春則是對著薑晟睿道:“大哥,我們先回去了。”
薑晟睿點點頭,“四弟,帶上人將妹妹們安全送到府。”
薑仁一拱手,“是,大哥。”
南宮成撇了撇嘴,拉著南宮書往人堆裏行去。
薑晟睿看著南宮成的背影,眼神閃爍。
五公子薑義在一旁輕聲道:“大哥,你看這南宮成是怎麽個想法?”
“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得美了。”
二公子薑勇道:“我覺得父王應該不會真要與南宮家連姻吧。”
三公子薑智搖頭晃腦道:“這個,難說呀,難說呀。”
薑勇抬手敲了薑智一個腦門,“正經點。”
薑智摸著被敲疼的地方,嘟著嘴道:“二哥,君子動口不動手。”
“嗯?”
薑勇輕輕一聲就將薑智的怨忿無情地鎮壓了。
薑晟睿抬手製止弟弟的打鬧,“都安靜點,咱們繼續跟上。”
薑智長歎一口氣,“早知道剛才讓我去送人了。”
薑勇抬腳踢了過去,薑智做踉蹌狀,然後笑嘻嘻地跟了上去,“二哥這是不動手改動腳了,有進步嗎,竟聽得懂人話了。”
薑勇一頓腳,扭頭看過來,薑智忙做賞景狀,嘴裏念叨著,“咦,這裏竟有盞蓮燈,不錯不錯。”
薑勇見了搖搖頭,索性丟下人不管了。
其他幾人見慣了兩人的打打鬧鬧,也不製止,反正這麽多年了,這一智一勇就這麽個相處方式,雖然鬧得凶,可感情卻是最好的。
薑梨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就睡著了,下馬車時被叫醒還迷糊著,一心隻想撲倒在溫暖的大床上。
可剛進二門處,就看到書情候在那裏,薑雪梅迎上去,“書情姐姐這麽晚了怎麽在這裏呢?”
“奴婢奉太夫人之命前來請小姐們去問話。”
薑梨腦袋還沒清醒呢,理也不理地就往梨香院走去,顧鶯忙一把拉住,低聲道:“小姐,太夫人請您過去問話呢。”
薑梨一揮手打掉顧鶯的拉扯,“有什麽話非要現在問呀,等我睡醒了再說。”說完便直直往前走去。
顧鶯急得死死拽住薑梨的胳膊,“小姐,您醒醒,是太夫人要您去呢。”
薑梨站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火氣就蹭上來了,這是什麽事呀,參加個宴會處處不得自由也就罷了,好不容易熬到時間先回來了,還不歇停。
帶著怒火的眼眸在掃在書情時,瞬間降了下去,腦子也真正清醒過來了。這裏不是她熟知的世界了,這裏的宴會也不是她點個卯就可以走人的了,這裏的召喚更不是她不想搭理就可以置之不理的了,這裏的一切都有著規矩,而好多規矩都要她去慢慢習慣。
“走吧。”
顧鶯長鬆一口氣,忙鬆開手,跟在後頭一起往康庚院走去。小姐平日裏脾氣是好的,可是睡不飽時,那脾氣就大了,所以早上根本就沒人敢叫小姐起床的,端來的早膳涼了也是溫在一旁候著,醒睡了再吃。
已時戌時末(晚上九點),平日這個時辰太夫人早就睡踏實了,可今日卻強撐著精神斜靠在羅漢床上,眯著眼候著。
聽到門口的動靜,忙直起身來,“你們都回來了,晚宴可還順利?”
薑梨跟著行了禮,就找了個位置坐下,她實在沒勁了,頭上頂著的發髻和首飾感覺越來越重,脖子都被壓得直不起來了。
薑雪梅答道:“回祖母的話,父王母妃還沒有回來,是大哥讓我們姐妹先回來的,夜色重,天也冷清,所以隻有我們姐妹三個回來。”
太夫人眉頭皺了起來,“宴席還沒散你們就回來了?”
薑雪梅忙道:“不是的,祖母,宴席已經散了,隻是舅母又安排了賞燈猜迷語,孫女們都不擅長這個就先回來了。”
太夫人臉上不大高興,“不擅長你們也該多玩一會呀,又不是讓你們去大放異彩的,陪著小姐妹們樂嗬樂嗬也是好的,這樣一走顯得咱們王府多沒規矩似的。”
薑梨實在忍不了,來了一句,“舅母那都是常年見到的姐妹們,也沒那麽多規矩,再說我們是平西王府的小姐,就是先走誰又敢說半句話的不是嗎?祖母,今兒您怎麽小題大做起來了。”
太夫人一頓,臉色更黑了,“梨丫頭如今是越發沒得規矩了,這是你跟祖母說話的口吻嗎?回去把《孝經》抄個十遍。”
薑梨鬆一口氣,起身道:“是,祖母,孫女這就回梨香院去抄。”
說完屈膝行禮然後瀟灑地轉身走人,也不管跟在身後的顧鶯一臉著急,快步離開。
太夫人見到薑梨如此爽快地走人,直氣得拍案,“反了反了,這是跟我甩臉子了是吧。”隨後看著戰戰兢兢的薑雪梅薑迎梅,厭惡地揮了揮手,“行了,都走吧。”
姐妹倆忙屈膝應是,小心冀冀地退了出來。
薑梨回到梨香院,直接就往床上躺著了。
“小姐,您先梳洗了再睡吧,這樣睡著也不舒服呀。”
顧鶯一邊說著一邊與杏兒將薑梨架起,由著青兒卸了頭飾拆了發,再淨臉換衣,才將人舒服舒服地放進溫暖的被窩裏。
薑梨的臉在光滑的錦緞被麵上磨了磨,睡意朦朧間想著,這資本家的生活還真是腐敗呀,衣來伸手飯來裝口不說,連睡覺都不用睜眼就被收拾幹淨了。唉,以後可不能這樣懶下去了,否則真成米蟲了。
一夜無夢到天明,薑梨睜開眼時已是辰時末(早上九點),一個晚上睡了近十二個小時,睡得小臉兒粉噗噗的,看著就覺得精神。
用早膳時,顧鶯稟道:“一早太夫人就讓人傳話,今天不必請安了,小姐可安心抄書。”
薑梨夾著蝦餃的筷子一頓,顧鶯不提醒她都忘了,原主幾姐妹每日卯正三刻(早上六點四十五分)都要去千姿院請安,然後跟著平西王妃一起去康庚院,在康庚院用了早膳才是各自學習的時間。
前段時間她先是落水後又發燒所以才免了她晨昏定醒,如今大好,自然該照著規矩來了,像現在這種一覺到自然醒的美好時刻將一去不複返了。薑梨覺得昨晚睡前的感覺一定是做夢,前世她之所以自己創業開工作室就是不想做朝九晚五的定點鬧鍾,可如今看來,以後的悲慘日子還沒開始呢。
歎了一口氣,這一桌子的美食也沒感覺了。
至於抄書,薑梨到是沒有什麽抵抗情緒,她這手字實在是太見不得人了,就算太夫人不罰她抄書她也打算好好練練毛筆字的。所以聽了這話後隻是點點頭,讓顧鶯去準備著。
顧鶯鬆口氣,聽杏兒說小姐最煩的就是寫字做文章,她還做好了勸說的準備的,沒想竟是用不上了,不由得興致勃勃地去準備著。
用完膳,薑梨在院子裏踱步消食,將杏兒叫過來,“你去打聽一下昨日的宴會究竟是衝著誰去的?那南宮兄弟是什麽來路?”
杏兒茫然地抬起頭,不明白小姐怎麽給她指派了這樣一個任務,心裏發虛,看著薑梨不敢出聲。
薑梨扭著頭道:“怎麽,你在府裏這麽些年了,難道打聽消息的小事兒也做不到?顧鶯可是到王府不到一年呢。”
杏兒忙道:“是,奴婢這就出去打聽。”
說著就往外走。
薑梨隨後又吩咐了一句,“機靈點,別聲張弄得滿府皆知。”
杏兒回頭屈膝應是,出了院門便站定了身子,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用力地握了握拳,往前院去了。
薑梨又伸手召來青兒,“你跟著杏兒去看看,看她都往哪去了?”
青兒眼睛亮亮地點點頭,撒開腿往外跑去。
薑梨摸了摸下巴,這青兒也是個有野心的呀,以前被萍兒和秦媽媽壓製得狠了,沒個出頭的機會,如今看到希望還不把杏兒給盯死了,這樣也挺好的。
她不怕手下人有野心,隻要有能力她就敢用,一個小小的丫鬟,她不覺得有什麽是她給不了的,想那青兒最想要無非就是一個出頭的機會罷了,若真能成事,提她做二等丫鬟就是了。
在她看來這世上最牢固的關係就是利益關係,隻有共同的利益才能將不同的人捆綁在一起。恩義情感這些人性上的東西太容易改變,不可控。隻有抓住每個人的特點,發揮她的長處,給她即得的利益,這樣她才會死心踏地地跟著你。因為別人給不了更好的,她最好的一切都是你給的,那麽還有什麽是值得她去背叛你的呢?(這是女主現有經曆的價值觀,不完善,以後會改變,所以不要噴這個哦。)
薑梨睡得好,並不等於府裏其她人都睡好了,特別是太夫人和平西王妃。昨晚交談到半夜,心裏跟在那雞爪子撓似的,半晚上都沒睡踏實,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是一個夢接著一個夢的做,全是光怪陸離的幻象,醒來全不記得,隻覺得太陽穴一鼓一鼓的痛。
平西王妃還好一些,畢竟年紀不大,偶爾熬一夜就是精神差點。可老夫人就不行了,早上醒來竟下不了床,請了大夫進府,開了安神湯,忙碌半天,直到中午用了粥喝了藥才安睡。
平西王妃回去後也喝了安神湯,也不敢再去胡思亂想,趕緊地睡了。
薑梨去了趟康庚院,連太夫人的麵都沒見著就被趕回來了,一府的女眷隻有薑浣蓮進了內室見了太夫人一麵。
薑梨倒是挺佩服薑浣蓮的,拉了一晚上的肚子,竟隻休養一天就趕著上康庚院來表孝心了。慘白著一張臉,弱不禁風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呀,隻是那臉上不擦粉的話會更有說服力一些吧。
一起出康庚院時,薑浣蓮扶著芳霞的手走在薑梨身側,笑道:“昨兒妹妹在外頭玩得盡興,回來倒是好大的威風,竟將祖母氣病了。”
薑梨側目看了一眼,聲音有些大,“大姐姐長目飛耳的本事真讓妹妹佩服至極,隻是如此勞心勞力,隻怕不利於靜養吧。還是姐姐壓根就沒病裝病特意躲著什麽,瞧瞧你臉上這脂粉,衣裳上都掉下一層了,姐姐快回去收拾吧。”
薑浣蓮眼睛猛一睜大,忙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襟,隨即臉上青紅交加,咬牙切齒道:“妹妹這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真是越來越高了。”
薑梨嗤笑道:“姐姐這裝柔扮弱的本事到是退步不少呀,以前不是溫柔端莊,嫻良大方嗎,如今姐姐你的溫柔哪去了?端莊呢?大方呢?嗬嗬,這人呀,要裝一時很簡單,想裝一輩子,姐姐還得努力才是呢,可千萬別前功盡棄呀。”
說完還特意瞟了四周站著的丫鬟婆子一眼。
薑浣蓮被薑梨這一瞟才驚覺起來,想起她們還在康庚院裏,四周都是老夫人的人,剛才的表現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看在眼裏,老夫人知道後會不會怪罪她。
深吸一口氣,“妹妹好一副口舌,姐姐甘敗下風,希望妹妹以後一直如此才不枉然呀。”
“謝謝姐姐的關心,妹妹還要回去抄寫《孝經》呢,抄完給祖母送去也是我這個做孫女的一片心意呀。”
薑浣蓮抿著嘴冷哼一聲,拐過彎往蓮馨居走去。
薑梨帶著人樂嗬嗬地往梨香院走去,正午時分的陽光照著暖洋洋的,整個人都變得慵懶起來。
顧鶯提醒道:“小姐,太夫人還在病中呢。”
薑梨隨即收了笑顏,筆挺著身子,眼光掃了周圍,沒見人才放下心來。昨晚若不是她實在困泛,也不會與太夫人頂嘴的。
一來太夫人是長輩,不說恭敬讓著點也是應該的,二來,她即頂著平西王府四小姐的身份過活了,那以前四處得罪人的性子也要改一改了,目前來看,這府裏太夫人還是挺有話語權的,得罪她實在算不是明智的選擇。
而且這個時代對女子德行要求極高,動不動就女閨女戒掛在嘴邊,時刻謹記三從四德。雖然平西王府身份不一般,又是武將出身,對規矩沒有那麽嚴格。
但是,最起碼的孝道是一定要守的,就連平西王也不敢不敬著太夫人,隻要在府裏,每天都要去康庚院請安。
有平西王在前做榜樣,後頭還有誰敢不尊敬老夫人的。
現在老夫人臥病在床,若是薑梨在後院裏嘻笑玩鬧,被人看到了打小報告,隻怕又要挨一頓訓。
現在的她可不是原主,被罵被罰都無所謂。
前世的她可一直是三好學生來著,隻有被誇獎的份兒,再說她實際年齡都三十了,還被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平西王或者平西王妃訓話,可真是丟不起這個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