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下官先行一步了。”

    “嗯，遇到難民盡量避開他們。”

    “下官明白。”

    肯達爾目送那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輕人駕駛著懸浮機車遠遠離開，心下的沉重依然沒有放鬆，身後的兩個女孩到現在還在為路線爭吵，完全沒有給他分憂的樣子。

    畢竟還是孩子，也不能要求的太多......

    “獅鷲！”

    “不幹！獅鷲那麽凶殘，一定會被扔到奇怪的地方！”

    “獅鷲可以飛！”

    “會被摔死的呀笨蛋！”

    克羅米婭似乎對獅鷲的執念一點都沒有消退，從上午到現在堅持要乘這種單人飛行坐騎前往暴風城。

    與之相對的艾密莉則是堅持不要繞路，明明從小就隻在威斯鎮長大，卻不知為何對淚城這個第一次聽聞的地方如此抵觸。

    不過這倒正中肯達爾的計劃，若是繞路經過淚城再趕赴暴風城，那麽路上至少要多出三天的時間。

    三天，可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從鎮中收到的公函上來看，關於難民中存在暗影魔法的情報還沒有被王國得知，盡管肯達爾已經向教會發送了郵件，但是郵件並非即時送達，中間大概有半天的傳輸間隔。

    源自上古生物的科技並非完美無缺。

    “牧師大人，我這裏都準備妥當了，不知您那......”

    隨行車隊的皮耶羅走過來，悄悄指了指身後兩個快要掐起來的小不點，話語之中滿是無奈。

    “嗯......稍微等我幾分鍾，可以準備出發了。”

    肯達爾也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友善了一點，這樣總是會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事呢。

    *********

    車廂的簾幕被拉起，坐在最裏麵的凱麗將目光從手中的書本上移開，看向被扔進來的兩個人。

    艾密莉揉著頭發半爬起身，衝著外麵揮舞起小拳頭。

    “很痛的呀！會摔傷的！”

    “正好給你練習治療術的機會。”

    肯達爾的聲音伴著幾聲輕笑傳進車艙，艾密莉不再說什麽，抱著雙膝坐到凱麗身邊，對著克羅米婭冷哼一聲。

    侏儒看起來對此並不在意，她抬頭看向車廂頂部，似乎又在想著她放不下的獅鷲。

    凱麗一聲輕歎，猶豫一下後伸出手摟住身旁的艾密莉。

    粉毛的身體一激，這讓凱麗也停下了動作，左手似觸非觸地停在艾密莉左臂處。

    一點點地，艾密莉將身體向著凱麗貼近，小腦袋枕在對方的肩頭，目光向下一撇，便看到書頁上密密麻麻排滿的文字。

    真不知道凱麗是怎麽看得清這麽小的字體。

    艾密莉嚐試著辨識幾個字句，眼睛便已經開始酸痛起來，她嘟囔一聲，慢慢合上了雙眼。

    在車上看書對視力不好呢。

    感受到依靠在自己肩上的柔軟身體完全放鬆下來，凱麗放下懸停半空的手，緊緊摟住艾密莉，頭一歪，和肩上的小腦袋緊緊貼在一起。

    艾密莉的呼吸逐漸放緩，均勻綿長，凱麗似乎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麵頰上輕柔地劃來劃去。

    空出來的右手扶上書頁，藍紫色的幽光從指縫露出，一旁的克羅米婭似乎有所感應，微微側過頭來看了一眼，又繼續盯著天花板發起了呆。

    書頁上原本細如蟲蟻的墨字扭曲模糊起來，很快又組合成更大的新字體。

    變化後的書頁不僅是字體大了許多，更是出現了一頁插圖。

    單一的墨色沒有讓這幅插圖淡然失色，那細膩的線條勾畫出兩張絕美的容顏，細節之處還附有些許擬聲詞，讓這張圖畫似乎好像活了起來。

    凱麗深色如常，仔細地審視完這兩頁內容後便翻到了新的內容繼續，隻是在艾密莉麵頰上滑動的左手似乎更快了一點。

    從某種程度來說，凱麗也是閱曆豐富了呢。

    畢竟一個從沒學過魔法的孩子能用魔法掩蓋書本內容，換作其他人來未必做得到呢。

    馬車外，肯達爾和皮耶羅談論的倒是熱切，車隊諸人在認識到這個牧師的性格後也不再感到多麽拘束，排除掉更加嚴密的警戒外，這次出行和正常去暴風城的行次沒有太大的區別。

    刻畫有法陣的車馬在保證了載貨能力的同時，速度上也不遜色那些常見的機械工程產物多少。

    這也是肯達爾選擇和車隊同行的一個原因。

    隻是，艾密莉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她聽不甚清車外的人們在說些什麽，也辨識不出他們的麵容與嘴型，周圍的景色在快速向後退去，馬車依然處在飛馳的狀態。

    可是，一定有哪裏不太對。

    即使行走在王國開辟的直道上，盛夏季節來臨，路旁的樹木依然會瘋長，一些枝葉依舊延伸到了這條道路的上方，在地麵上投下點點斑駁。

    他們現在已經算是進入了康納爾森林的深處，四周望去毫無人氣，隻有深幽的林木和更深的黑邃。

    對的，就是在更深的地方。

    那裏閃爍著冰冷的目光。

    人類的眼睛裏跳動著野獸的瘋狂。

    車隊在道路上飛馳，而那目光似乎從未變化，一直都在車隊的一側緊緊跟隨。

    艾密莉想再看清一些，能再看清一點就好。

    這麽想著，她看到了一張麻木的哭臉，肮髒的塵土和斑雜的淚痕肆意在這張臉上縱橫。

    弱小的身軀在林間穿行起伏，她坡著腳，賣力地向著前方歪歪斜斜地走，身後跟著惡意的目光。

    艾密莉開始用力掙紮，睜開眼看到凱麗正垂下頭看著自己，四處環顧，車廂角落的魔法燈正柔和地亮，窗口的簾遮不住車外的黑。

    “呼......”

    兩個人靜靜地看著艾密莉從凱麗的膝上爬起，好像這場不短的睡眠並沒有夢到什麽美好的場景。

    “呐......”

    艾密莉半張著嘴，口渴的感覺讓她擺脫了夢境的那種虛幻，本來想問自己睡了多久，不過看這個樣子至少過去了一下午。

    “不對！”

    艾密莉跳出車廂，在地上一個踉蹌，急速行駛的馬車險些撞在她的身上，好在她躍出時的方向是行進的側麵，這才避免了一場慘不忍睹的悲劇。

    不小的動靜驚動了整個車隊，皮耶羅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下達了停行的命令，而車隊在幾個呼吸間便穩當停下，陣勢保持的十分整齊。

    “艾密莉！”

    肯達爾策馬而來，不過凱麗已經先他一步將小艾扶起。

    “發生了什麽？”

    皮耶羅以及車隊護衛們緊隨跟到，這突如其來的跳車讓現場氣氛緊張到了一定地步。

    要知道這條路現在可不太太平。

    “有人......我看到有人在裏麵！”

    盡管在緊急之中護住了頭部，沒有出現huǐ róng的情況，但全身上下火辣辣的擦傷還是讓她忍不住倒吸幾口冷氣。

    不過居然沒有出現嚴重的內傷，自己的體質有這麽好嗎？還是說沒有察覺到呢？

    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閃了一瞬，艾密莉便嚐試著起身，似乎並無大礙。

    顧不上身上的擦傷，她轉身麵對著密林深處，眼睛似乎要洞穿那無垠的黑夜幕。

    “什麽...什麽人！？”

    艾密莉沒有再回答，她定定地注視著遠處，剛剛的夢似乎並不單純是一個噩夢。

    話說自己什麽時候點了入夢天賦，似乎每次做夢都要出現點奇奇怪怪的情況。

    眾人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除了一片黑寂再無其他，但越是這樣，濃重的緊張就越是壓抑。

    夜間的森林靜的出奇，但絕不是如現在一般沒有一絲聲響，這樣的異常無疑在昭示著，艾密莉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