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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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祭大典今日還是會正常舉行,舉國歡慶,這個世界並沒有如何變化,也沒有人會在意昨日死去的人。

    華歌倚靠在窗欄旁邊,望著窗外雪花飛舞,思緒萬千。四哥是個好皇帝,她做不到親手殺了他,盡管她再恨,恨他的自我,恨他的無情。可是要殺他,她做不到!這個族人們寧死不反所保衛的國家,正迎來史無前例的壯大。她做不到親手毀了百姓的家園,讓這個山河破裂。

    雲錦從門外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景象。他的歌兒三千青絲如瀑地垂在身後,著一襲白色褻衣倚欄遠望,眼角的淚滴落無聲。

    他的心被她緊緊揪著,歌兒以往最愛明豔動人的紅衣,現在每日卻和雲辭一樣素衣黑發,想想就讓他嫉妒得發狂。上前把手上的紅色狐球給她披上,他的歌兒終於恢複了生動的模樣。

    華歌不為所動,她不知道應該怎樣麵對他。

    她的反應讓他極度沒有安全感,以前心裏眼裏都隻有他一人的歌兒如今已經不願理他了,是為了雲辭麽?強行把她的身子扶正麵對自己,她的眼裏沒有他,隻有一望無際的平靜,她連恨也不願給他了麽?

    這個認知讓他驚恐不安,捧著她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他要找回那個心裏眼裏都隻有他的歌兒。

    華歌像具玩偶般沒有任何反抗,人是不是隻有失去才想要找回,盡管找回的已經沒有原來的模樣,還是要欺騙自己。

    白羽站在門口,壓下心髒處傳來的痛意,緩步走了進去。

    “陛下,該更衣了。”今日是冬祭大典,帝後均要盛裝出席。

    白羽的聲音打斷了雲錦,緩緩放開了華歌,前額相抵,滿意地看著華歌蒼白的嘴唇因為激烈的一吻變得嫣紅。

    華歌看著這樣的雲錦神色不明,他的呼吸因為兩人的距離輕輕地掃在她的臉上。雙手從後攬住他的脖子,湊身吻了上去。這個吻獻給曾經的四哥,也獻給自己此生的愛戀,眼角淚痕劃過。

    她的主動讓雲錦歡欣不已,他的歌兒還是他的歌兒,攬著她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唇齒相交,怎一個抵死纏綿。

    白羽看見華歌的淚痕卻知道了她此時的決定,女人果然最了解女人,這個命運多舛的女子再也不用經受這個世界的考驗。

    雲錦終於放開了她,華歌依偎在他懷裏,深深地將吸了口氣,雲錦以為是自己吻得狠了,讓她沒有時間換氣,心情大好。

    “四哥,我想和要一身紅色羽衣,就像以前每年我生辰的時候你送我的那樣,我想陪你一起去冬祭大典。”

    以往她每個生辰雲錦都會送她一套紅色羽衣,每年衣料都不相同,卻都是難得一見的材料。

    她的話讓雲錦恍惚間覺得他的歌兒真的回來了,羽衣他早就收藏好了,他之前送出去的,歌兒一次也沒有穿過,他以為她再也不需要了。現在歌兒說這樣的話,他內心的狂喜無法言喻,忙叫人拿來羽衣。

    “我先去換衣服,四哥期待歌兒穿紅色羽衣的模樣。”雲錦大笑著和白羽一前一後出門。

    華歌知道怎樣激怒雲錦,也知道怎樣安撫他,閉上眼深深地呼吸這片土地的空氣,若是不曾長大就好了,她永遠是華府無憂無慮的大xiǎo jiě,有最親近的爹爹和奶媽,有總幫她打掩護她的如雲和華叔叔,還有最喜愛的四哥。

    白羽深深歎了口氣,她一向自詡女中翹楚,卻想不到如果華歌的經曆轉換給她又能怎樣,她所有的榮譽都是家族賦予的,而那個女子卻是自己拚殺出來的,她佩服她,卻也同情她。

    冬祭大典拉開帷幕,祭天台上雲錦攜皇後和一眾大臣,隨著祭祀的唱禮跪拜,台下密密麻麻的百姓看著高高在上的大帝,心裏無限敬仰,隨著大帝的動作一起跪拜。

    華歌將百姓的神色看得清楚,百姓們是如此愛戴他們的君王。

    儀式完畢,就是百姓們準備的節目,準備展示給他們心裏的君王。

    華歌站在雲錦左側,輕狂地揚起一抹笑。“四哥,歌兒為你舞一曲,可好?”

    未待她的回答,華歌早已輕身一躍而下,落在了祭壇上。這裏是祭祀的地盤,唱完祭禮的祭祀已經下了祭壇,隻剩祈福的香爐。

    雲錦收回沒有拉住她的手,她大病未愈,他心下擔心,轉念一想,他的歌兒曾經不就是這般輕狂模樣麽?

    百姓們一早便注意到了大帝身邊站的女子,皇後一身紅色禮服端莊華貴,這女子何以敢穿隻能皇後穿的正紅色。

    “不知道了吧,那是舜王妃,曾經華將軍府的華大xiǎo jiě華歌。”

    “難怪難怪,如火般驚豔的女子這世間怕再無二人。”

    “隻是那舜王殿下剛剛病隕,她何以穿得這般明豔站在皇帝陛下身邊。”

    “聽說曾經她和大帝有婚約,隻是華府……”

    “噓,這般話豈是我們能講的。”

    ………

    習武之人本就耳聰目明,旁人的話語自然進了華歌耳裏,這般閑言碎語她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如火的紅色羽衣,寬廣的長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豔紅色連雲花紋,長長的黑發在風中淩亂飛舞,毫無瑕疵的臉寵俊美絕倫,一雙黑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瀲灩的水,清泠而深邃,眉間一記緋色的紅蓮印記襯得整張麵容顯出幾分高貴與張揚傲然之氣。

    白雪紅衫,女子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隨著女子的騰轉挪移,眾人的視線被緊緊抓住。

    “華亭鶴唳詎可聞,酣歌一曲太平人。便叫她華歌吧。華歌華歌。”記憶裏父親對她美好的的祈願,卻終是南柯一夢。

    舞畢,她跪在祭壇上,仰望那個她這一生歡喜悲苦的來源。“陛下,弟妹已生無可戀,如今隻求一死,願您將我與夫君同葬。”

    她的話讓祭天台上最尊貴的男子喉頭一猩,咽下喉頭的猩甜,原來,原來她在這裏等著他。她知道她若自盡他必不會將她與雲辭合葬,她想借由芸芸眾生作證!指尖狠狠地掐入掌心,“歌兒,回來。”

    他的身形瞬間便蒼老了幾分,話語裏有些哀求,有知道兩人糾葛的人,都有些動容。曾經為華朔帝闖刀山火海陣的女子此時在台下求他讓她與另一人合葬。

    華歌搖搖頭,如今便是流淚對她也是個奢求,拔出袖裏的bǐ shǒu抵在雪白的脖頸間,這是她問白羽要的。

    雲錦不敢輕舉妄動,眼色示意楊崇遠,被華歌看在眼裏,手裏的bǐ shǒu狠狠劃開了皮肉,她也是行軍作戰過來的,他在她一心求死下救不下她。不顧三綱五常,他狠狠地看著她。“你若是死了,我定將雲辭挫骨揚灰!”

    華歌張嘴並沒有聲音,雲錦卻聽見了,她說,“我今生最後悔的事便是執迷不悔地愛上了你,負了全天下最好的人。”

    一拉bǐ shǒu,那簇明豔亮麗的火終於熄滅在了這個冬祭大典的祭壇上,熄滅在這個寒冷的冬日。

    雲錦一口鮮血噴薄而出,躍下高台,將女子緊緊地抱在了懷裏。歌兒總是如此決絕,歌兒最後的話讓他又痛又喜,痛她說她後悔愛他,喜她說她此生隻愛了他一人,她終究到死也是他一人的歌兒。

    華歌當然得和雲辭合葬,但是他的歌兒隻能是他的。

    不知哪個女子有幸以華歌的名字進了皇陵,而真正的華歌終被雲錦封存在了冰棺裏,葬在了萬年寒冰不化的天山,雲錦每年都會去看她,到死她都必須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