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神宗。

    俞子衿。

    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陳曦麵前的人，現在卻忽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俞子衿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但仔細看去，那笑容裏似乎有隱隱藏著一種值得玩味的神情。

    在上下打量陳曦一番後，俞子衿這才輕輕的說道：“陳曦，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突然在這裏見到老熟人，著實讓陳曦有些發懵。

    幹巴巴的回了一句後，陳曦竟然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麽了。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

    他這才神色複雜的詢問道：“子衿？你怎麽會在這裏……”

    聞言，俞子衿先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卻反問道：“你猜？”

    陳曦沒有立刻回話。

    因為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你猜。

    這兩個字是以前他常對俞子衿說的話。

    天璿可沒有地球這麽豐富的文化娛樂生活，所以以前沒事兒的時候，陳曦就會哼唱幾首流行歌曲給俞子衿聽。

    而每當俞子衿詢問他從哪兒學來的時候，陳曦便總是用‘你猜’這兩個字來回應她。

    可是……

    傳送陣不是已經毀掉了嗎？

    子衿究竟是怎麽來到地球的？

    陳曦皺著眉頭努力琢磨著答案。

    俞子衿也不著急，就那麽笑吟吟的看著他，似乎想讓他自己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真要打個比方的話，陳曦現在的心情就像閑著無聊出門逛街時，卻突然在商場裏見到了一個死去多年的‘好朋友’一樣……

    那種滋味，當真讓人覺得有些五味雜陳。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描述陳曦和俞子衿的關係，那麽‘紅顏’一詞自然是最恰當不過。

    紅顏。

    被譽為第四類感情，遊離於親情、友情、愛情之外，是異性朋友相處的頂級階段，同時也是最危險的階段。

    這種感情比較危險，稍不注意就會越過紅線。

    其結果就是……

    要麽一生，要麽陌生。

    幾百年的相處，要說彼此之間沒有一點感情那是假的。

    但還好的是，陳曦心中的執念並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磨滅。

    秦若盈，才是他此生追尋的另一半。

    因此，哪怕陳曦在天璿生活了五百年，但當他得知自己還有回去的希望後，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離開。

    離開那個原本就不屬於他的世界。

    從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長與短。

    就像席慕蓉的《訣別》一詩中所描述的那樣：

    ……

    我悄然隱退，

    請原諒我不說一聲再會。

    而在最深最深的角落裏，

    試著將你藏起。

    藏到任何人、任何歲月，

    也無法觸及的距離。

    ……

    陳曦的心亂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俞子衿對他的感情，其實他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在麵對俞子衿的時候，陳曦的心情總是有些複雜。

    明明沒有做錯什麽，但他心中還是沒來由的冒出了一絲愧疚，總覺得自己就好像欠了別人什麽似得。

    陳曦微微有些失神。

    俞子衿也沒有打擾他，就那麽站在他麵前，默默的打量著他。

    陳曦幾次想要開口，但看到她那雙熟悉的眼睛後，卻又忍不住將那已經說道嘴邊的問候給咽了回來。

    那眼神，像極了從前。

    與俞子衿相見的太過突然，以至於讓陳曦的腦子裏變得一片空白。

    此時此刻，就宛如午夜夢回時，他再次回到天璿，站在了曾經與他並肩而戰的子衿神女麵前。

    這樣的場景，陳曦太熟悉了。

    午夜夢回？

    等等……

    好像有些不對勁。

    陳曦突然愣了一下，緊跟著卻是猛地將眉頭一挑，原本略顯迷茫的眼神也立刻變得清明銳利了起來。

    這是幻境！

    他並沒有破陣，而是陷入了更深一層的幻境當中！

    這個陣法竟然找到了他心底最深處的縫隙，一重接一重，先是秦若盈和念念，想要通過家庭來束縛他。

    等到他以為自己破陣成功，心中略有鬆懈的時候再幻化出俞子衿，並以此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怪不得俞子衿的反應有些怪怪的。

    那是因為幻陣雖然找到了他心中的縫隙，卻沒辦法了解到更多，所以俞子衿才會像個木頭人一樣，隻能被動的接收從他身上傳出的信息，然後再以此給他回應。

    可怕……

    實在可怕。

    這座陣法確實太詭異了。

    居然連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都能挖出來。

    或許是察覺到陳曦的異樣。

    這時，俞子衿忽然笑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絲如同少女般純真的笑容，略顯調皮的問道：“怎麽？猜不到？要不要我告訴你？告訴你可以，不過你要求我，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現在的她，像極了從前。

    然而，陳曦卻隻是麵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這一刻，他心如止水。

    下一刻……

    陳曦卻抬起手中的天衍神劍，直接刺進了她的胸口。

    “你？！”

    俞子衿低頭看了看陳曦手中的長劍，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刹那間。

    驚訝、痛苦、憤怒、哀怨紛紛從她臉上閃過。

    “陳曦，你為什麽……”

    俞子衿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陳曦卻麵容平靜的將手中的長劍往前一壓。

    長劍貫穿了俞子衿的身體。

    而這時，陳曦則向前踏出一步，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以子衿的資質，現在至少也是洞虛了吧？”

    “雖然你這冒牌貨讓我很生氣，不過我還是得謝謝你……”

    “畢竟，你讓我又見了她一麵……”

    “雖然隻有一麵……”

    說到這裏，陳曦卻猛地抽回了手中長劍。

    隨著一串血花灑下，俞子衿的身體緩緩倒向了地麵。

    而在她倒下的過程中，她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最後竟變成漫天晶粉消失在了陳曦麵前。

    一切重歸於靜。

    俞子衿剛才所站的位置，也忽然出現了一塊破碎的鏡子。

    那就是陣眼。

    鏡子碎了，這座能夠窺視人心的陣法，也終於被陳曦破除了。

    不過陣雖破了，陳曦臉上卻沒有絲毫高興的表情。

    他抬起頭，看著那仍在他頭頂上方不斷翻湧鼓蕩的迷霧。

    過了許久後，陳曦這才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回頭看向那破碎的鏡子，低聲喃喃道：

    “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顯然不是在對眼前的鏡子說，而是對那遠在天璿的子衿神女所說。

    對不起。

    這三個字便是陳曦現在唯一想對俞子衿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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