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姿其實並不認同自家母後的話。

    羅貴妃還沒倒下，母後還生活得水深火熱，親哥哥的太子寶座還沒穩，她豈有自己去享清福的道理？

    更何況，她如今與羅貴妃鬧掰了，正是要卵足勁整死她的時候。

    想了想，她還是沒把話說出口。

    她避過自家母後的話頭，笑著說：“母後餓著肚子，兒臣也是將將從李府回來不久，亦是餓得饑腸轆轆的，不如先用完膳，我們再說體己話如何？”

    皇後笑了。

    大抵是這段時日顧青姿因著求學而整日整日沒在宮裏的緣故，皇後的話比平日多了不少；不知不覺中，母女二人聊到了深夜才散了。

    隔日，顧青姿一如既往，早早就收拾好自己出發去李府。

    將將出了宮門，卻見自己往來的馬車邊上規規矩矩站了個小廝，見她出來了趕忙正正經經行了個禮，說是李府的傭人。之所以守在這裏，是因為自家老爺臨時有事，讓公主殿下過一個時辰之後再前往。

    顧青姿點了頭，表示知道了。

    待那小廝跑得無影無蹤了，顧青姿在車旁站了站，還是在兩名貼身宮女的攙扶下鑽進了馬車。

    ……左右都出宮來了，她正好去一趟楊國公府。

    楊國公府在京城的正東麵，正好離皇宮不算遠，前後半個時辰不到，馬車便停在了楊國公府的大門口。

    譚老夫人聽說是當朝五公主來了，當下便率著眾兒媳婦及大小孫子孫女出來迎接；將將走到半路的亭廊上，雙方便給碰上了麵。

    顧青姿笑著要給她行禮，譚老夫人哎喲一聲便把她扶了緊，死活不讓她給她跪拜，“使不得使不得，你一個金枝玉葉的，哪能拜我這個老婆子？”一麵說一麵熱切地把跟前的少女給看了又看，眼圈兒止不住發紅。

    她緊緊拉著她的手，鼻頭發酸，“之前你母後遣人來傳話告知你轉好了，我原本還不大信，如今真正看上這麽一回，當真是高興極了。公主本就長得俊，如今兩隻眸子清靈得緊，比誰都精神。”

    顧青姿笑了笑，被一堆看著麵生的大小親人給簇擁著坐進了正廳裏。

    她對外祖家的印象並不深，上門之前心情還是緊張的，隻是曾從母後那邊聽說了楊國公府是十分護短的人。也正因為如此，母後不敢讓他們知道她在後宮如履薄冰的日子，生怕楊國公府鬧將起來。

    故而她身邊缺人，她想起的便是求助外祖家。

    而外祖母的熱情及親切，一下子就打消了她心中的疑慮。

    外祖母與她說著話，這過程中，幾個還是孩童的小輩則在一旁鬧來鬧去的；大抵是外祖母覺得吵，便把一屋子的人都給趕了出去。

    頃刻間，偌大的正廳裏便隻坐著她們二人。

    顧青姿一見這架勢，便知道外祖母是有話要與她說。

    果然，屋裏落了清淨之後，外祖母的麵色嚴肅了兩分，她哀聲歎了口氣，“你可知道你母後是個什麽情況？貴妃娘娘待她如何？是否還如從前那般鬧著她？你母後自小被寵得都沒了自己的脾性，她這個性子多半是要吃虧的。偶爾難得見上一麵，你母後也隻是報喜不報憂，從不肯讓我知道她的處境。我知道，她是怕連累了楊國公府……”

    顧青姿整個人也柔和了下來。

    母後在後宮著實過得水深火熱，她既然不想讓外祖母擔憂，她自不會去多這個嘴。總歸以後有她護著，她會盡力不讓母後再被欺負。

    她笑了笑，半真半假說起話來，“外祖母也知道的，我父皇喜歡的是羅貴妃。雖對母後沒什麽感情，可勝在她是一國之母，尊榮仍在，羅貴妃再多狂妄，自然也會有所顧忌，不敢真把我母後怎麽樣的。倒是因著我癡傻了好些年的緣故，讓母後受了不少的累；如今好了，我不僅不傻了，說不定還能助母後一臂之力的，還有個當了太子的哥哥，以後母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譚老夫人聽得心花怒放，心裏頭的鬱結紓解了不少，“公主這麽一說，我這老婆子也覺得有道理。不管怎麽說，她都是皇後，未來便是太後了，看有誰有那個膽能欺負得了她。”回頭又拉著她的手叮囑，“……若是你們受了什麽苦，一定要遣人來楊國公府說一聲，我們會盡力幫襯的。”

    顧青姿點了點頭，趁著這個機會摟著她道，“……孫女此次上門來，除了要看望你們之外，便是想托外祖母幫個忙的。”

    譚老夫人來了精神，“什麽事？公主不妨直說。”

    顧青姿頓了頓，稍稍組織了說詞，“孫女在宮中人手不夠，什麽事都做不了，思來想去，也就隻能求到外祖母這裏來了。”

    譚老夫人的眸光一下子高深了起來。

    好歹也是掌了二三十年府裏的中饋，自是知道這位當朝五公主是個什麽意思。

    她當下便笑眯眯地保證道：“其他的不敢說，若是需要忠仆，你想要多少，外祖母便幫你準備多少。說句不虛心的，楊國公府家大業大，早時便養下了一批家生子，忠厚老實的，眼尖機靈的，想要什麽樣的都行。”

    顧青姿笑著回，“孫女便要既忠誠又機靈的，若是能有個二十號人，最是合適不過。”

    譚老夫人打著包票，“放心罷，待我今日把人好好挑一挑，明日便想法子給你送進宮去，羅貴妃不會發覺的。”

    顧青姿原本還在糾結著如何把人運進宮來，聞得外祖母這般一說，即刻就放心了，“謝謝外祖母。”

    祖孫二人又聊了一會，氣氛十分愉快。

    顧青姿瞅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告了辭，往李府去了。

    李府對她來說已經不再陌生，守門小廝把她迎進門，她則是帶著覓春及阿秀熟門熟路往書香閣去了。

    將將跨了進去，卻看到原本應該坐著先生的案台後竟換了一張臉。

    那人低著精巧的下巴，正在看著案台上的竹卷；握著竹卷的大手很是白皙清瘦，露出來的幾根手指頭又修長又好看。

    大抵是聽到了前來的腳步聲，他抬起頭來。

    看到立在門口不動的少女，竟還露了個微笑。

    顧青姿一愣，下意識便要退出閣樓。

    ……一定是她走錯地方了，否則婉婉嘴裏頭喊著的那位沈哥哥怎麽會在這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