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姿聽說他家有錢，便露了一臉她懂的神色。因著一直沒懷疑跟前這人的身份，故而也沒抓住機會把他的老底給挖一挖，隻感歎道：“原來師兄條件這麽好，想必嫂嫂要名動京城才能配得上你。”

    沈容抬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回，“我還未娶妻。”

    顧青姿又是一愣，轉瞬便笑著圓場，“您正值大好年華，婚娶著實也不是那麽急。不過世家一向流行指腹為婚，想來師兄就算還沒把人家姑娘娶進門，怕也是快了的。”

    沈容沒給她半點麵子，“也沒什麽未過門的妻子。”

    大抵怕跟前這名少女又要說出點什麽石破天驚的話，索性不驚不慌地自我交代道：“沒妻子沒妾室沒通房，目前也暫時沒有娶妻生子的心思。”

    顧青姿默了默，委實是不知要接點什麽好。

    她瞅他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了，懷疑他之所以不近女色，興許是本身有什麽隱疾也不一定。

    她如此想著，眼神便露骨了一些。

    沈容被她盯出冷笑來，“……也沒隱疾，我喜歡的是女子，不過是那人還沒出現罷了。”

    這等時刻，顧青姿自然是不敢再有其他念頭，忙義正言辭道：“師兄別多想，我不是那種人。”又回味了下他所說的那句話，有些感慨，“師兄倒是不將就，我竟有些羨慕您。”

    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身為皇家公主，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時候，就拿嫁娶來說，可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若是趕上了兵荒馬亂的年代，和親或聯姻的公主比比皆是。

    運氣好的，幸福一生；運氣不好的，那便是人間地獄。

    說是公主身份尊貴，可受到的束縛及無奈何其之多。

    沈容自然知道她都在想什麽，將將張口要安慰上幾句；卻不想，那少女前一刻還略顯惆悵，下一刻又忽地神色一變，神神秘秘地換了個話題。

    “師兄的這個情況，倒是讓我想起了當朝丞相。”

    沈容挑了挑眉，讓她繼續往下說，“……為何想起他？”

    顧青姿四下裏望了望，朝他又靠近了些，“到底談論的是當朝沈大丞相，我們小心一點準沒錯的。”她聲音低了低，“其實我並不認得這位沈相，可架不住覓春崇拜他，我倒是從她嘴裏聽來了許多。”

    “沈相據說今年二十有二，貌若潘安，京城裏心儀他的姑娘數不勝數。按理說如此的大權臣，早就應該娶妻生子妻妾成群了，偏偏他身邊並沒姑娘相伴，說是太忙顧不上嫁娶之事……”她說到這裏的時候頓了頓，眉目深遠地把聽得專注的沈容問了一遭，“師兄您信嗎？”

    沈容抬眸，還沒來得及答上一個信字，少女的雙眸已經閃成了一片，“我就知道師兄也是不信的。”

    她很是惋惜地歎了一聲，“娶妻是人生大事，再忙活也得抽出時間不是？固然沈相是忙的，可理由未免太牽強了，我倒覺得是沈大丞相有什麽難言之隱，可惜了那張臉啊……”她說完話，還特意強調道，“這話也隻能與師兄您說說，若是被覓春知道了，她估摸著要叛主了。”

    沈容瞅著她，一時不知要拿什麽表情麵對她。

    那位化身話嘮的公主卻還沒說夠，轉過身來苦口婆心地勸，“可信了沈大丞相說詞的人大有人在，導致現在不少人效仿。師兄您是不是也受了他的影響？雖說您條件好，還拖得起，可人家好姑娘留不得，倒不如在世家裏找位端莊大方的大家閨秀，結百年之好……唔，師兄你怎麽了？”

    沈容揉著額。

    不知為何，他總有掀桌而起的衝動。可他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變的沈大丞相，冷靜冷靜，形象要顧好。

    正好手邊擱著他為她準備好的竹卷，想也不想便推她跟前去，“丞相的壞話你也敢亂說，有朝一日會得報應的。”見少女毫無預警地縮了縮脖子，他的話多少給聽了進去，他又搶在她開口之前先說了話，“來，把這《列女傳》練一練。”

    頓了頓，又綻了個無比得體的笑，“念你基礎尚缺，還是得多動筆，先抄個五遍吧。”

    顧青姿：“……”

    當真是欲哭無淚。

    報應來得如此之快，真叫她措手不及。

    少女卻也不敢多說話，隻乖乖提起了筆。

    在房梁上從頭看到尾的兩名暗衛，這當口才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了偏僻的角落裏去。

    一人抱劍而立，一人盤腿坐在結實的梁子上。

    “這位五公主倒是個妙人兒，爺與她接觸了這麽久，她竟還不知道他的身份。方才竟還當著他的麵談論他……”墨韻笑眯眯的，眸底閃著八卦的光芒，她稍稍扭過頭，問麵無表情的另一人，“清月，你說我是不是什麽時候跟五公主暗示一下？”

    她這般說著，眼神裏不免多了一絲憐憫。

    自家爺一向腹黑，是個誰得罪他他都得雙倍還回去的狠角色。

    這位當朝五公主，都不知道在無意中得罪了他幾回。而自家爺的報複，無非是增加她的抄錄任務，或是整晚事兒都不做，專門挑她的錯處……當然，沒事找事也是有那麽幾回。

    不論怎麽說，在墨韻看來，相比於讓仇人身首異處，自家爺對五公主的報複，已經稱得上是喪心病狂的溫和了。

    清月鄙視地瞅了她一眼，“你這人，說話能不能文雅些？我們都是文明之人，整日把斷頭斷手斷腳給掛在嘴邊，著實是影響了氣質。”

    墨韻回望她，嘖嘖兩聲，“交代在你手裏頭的小命還少嗎？你說這些話，是摸著良心說的嗎？”

    “……”

    因著暗衛的職責便是保護自家主子的安全，二人鬥嘴了幾句便沒了聲響。

    顧青姿自然是沒聽到二人的交談，她一門心思全都在寫字上。

    也不知是不是努力了大半月的緣故，她如今學得似乎沒那麽吃力了；握筆的姿勢也標準了不少，還曾得了師兄的誇獎。

    她為此高興了大半日。

    而就在方才，無所事事的師兄在她邊上吃茶用糕點還臥著看話本，時不時扔個眼神過來看看她有沒有偷懶。她不敢有什麽小動作，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被他給挑出個錯處來。

    大抵是太過無聊，人家卻又湊過那張白玉臉，興致勃勃地看她習字。

    她的手不自覺抖了抖。

    那人卻是半眯著眼，嗯了一聲，“……你如今寫的字，可比以前好看得多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