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羅貴妃回了雍華宮之後，她的乳娘蔣嬤嬤回頭便把人都給遣散了，自個兒則是寒著一張臉把兩扇門仔細關好。

    又給自家主子遞了一盞茶，“……是不是那個竇婆子給提供了假消息？倒是害得娘娘白跑了一趟。如此下作，老奴回頭便讓她嚐嚐厲害！”

    “稍安勿躁，嬤嬤。”羅貴妃撲了個空，本應該暴怒的，不曾想，她竟笑出聲來。

    蔣嬤嬤不明所以。

    羅貴妃這才說了話，“難道嬤嬤從頭到尾都沒發現有哪裏不對勁嗎？”見她還露了一臉迷茫，倒還有心思賣了個關子，“嬤嬤仔細想一想。”

    語畢，她慢條斯理地抿了口熱茶。

    蔣嬤嬤想了小半日，還是沒發覺有哪裏不對勁的，隻得回，“老奴著實想不到，娘娘不如痛快說於老奴聽，這人一老，腦子便沒那麽好使了。”

    “嬤嬤千萬別這麽說。”到底是把自己奶大的，一向張狂跋扈的羅貴妃極為尊敬她，與其說話的時候，聲音更是溫和，“本宮方才暗中遣人下去看了一圈，並未發現她身邊的兩位貼身宮女……嬤嬤是宮裏的老人了，何不幫本宮分析分析？”

    蔣嬤嬤愣了一瞬，即刻反應過來，“也就是說五公主極有可能不在。”

    若是沒什麽意外，貼身宮女一般要隨侍主子在側；換句話說便是，主子到哪，她們就跟到哪。

    而在迎春宮鬧了這麽一回的情況下，二人仍沒出麵，可見確實是不在的。

    這麽一想，蔣嬤嬤的神色微妙了起來。

    ……既然五公主沒在迎春宮裏，那方才屋裏的那位就隻能是――

    “那人是假扮的！”

    羅貴妃一槌定音。

    蔣嬤嬤見多識廣，聞得羅貴妃這般說，不免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十分厲害。

    她在後宮待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公主敢在夜裏的時候沒在自己的宮殿裏好好呆著。

    準沒幹好事！

    她不禁喜上眉梢，“那敢情好，我們總算拿住了她的把柄，娘娘要想想怎麽報複回去才好。”

    羅貴妃冷笑連連，“自然。”

    卻是決口不提想出了什麽好法子。

    很快，便到了子時，顧青姿被清月送了回來，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甫一進屋，榻上的人忽地一躍而起。

    倒是把倦了的顧青姿給嚇了一遭。

    就連覓春都撫著胸口埋怨道：“阿秀你嚇我一跳，好端端的，突然就衝過來了，你素日裏明明是十分沉穩的——”

    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今夜裏你們走了沒多久，貴妃娘娘便帶著一群人闖進來了，攔都攔不住。”

    顧青姿頓時一個機靈，差點閉上的雙眸也在這會兒給睜大了。

    “你說什麽？”她雙眸灼灼望著阿秀，“羅貴妃怎麽會突然來了？”

    阿秀搖了搖頭，一邊把戴了一宿的麵具給扒了下來，一邊把夜裏發生的事兒都給詳細說了。

    “……真得虧了有備了這張麵具，否則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您夜裏不在迎春宮的事怕要被散出去了，後果不堪設想。為此，還驚動了皇後娘娘，奴婢那會兒還在想著要如何收場，還好貴妃娘娘沒繼續發難，冷嘲熱諷了幾句就走了。”

    顧青姿的神色才鬆了一鬆。

    還好隻會虛驚一場。

    她不覺琢磨起了羅貴妃為何會半夜突然到她迎春宮來的用意。

    覓春不以為然，“羅貴妃素來與我們不合，這大半夜的過來，肯定是沒好事的。不過，哪怕動機不好，可也沒讓她抓到什麽把柄不是？”

    顧青姿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理。

    眼看著已到了三更，便收拾一番睡下了。

    翌日午後，顧青姿用完午膳將將要打個盹，得知了六妹妹沒去找父皇‘培養感情’的事。

    “哦？”她挑了眉，覺得詫異。

    她這個六妹妹自前陣子在宣和殿前吃了大虧之後就變了謀略，一心要奪了父皇的全部寵愛，為此倒是不惜一切代價。幾乎不是在去宣和殿的路上，便是飛奔在去君子閣的途中。

    如今日這種情況，還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次。

    阿秀低眉順目地答，“六公主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皇上才沒去的。”

    “原來如此。”

    如此便能說通了。

    她原本閉目養神，在榻上懶洋洋臥了一會，忽地坐了起來，拿眼把院子裏貼著牆根種著的一圈桂花望了望。

    她除了喜歡月季，桂花亦是十分喜歡。

    桂花的品種不少，她這小小的院子裏也集了好幾種比較出彩稀有的。

    每到夏末秋初，便是桂花綻放的時候，十裏芳香，沁人心脾。

    眼下算是初春，自然開不成花的，倒是一樹的蒼翠，長得極好。

    她遣了覓春過來，“……你遣人去把最邊上那株小金桂挖了，等會我親自送到鳳來宮找地方種起來。”

    覓春倒吸一口涼氣，“六公主見到您都是一副恨不得吃了您的模樣，哪裏會同意讓您把桂花給種到她的鳳來宮去？”

    顧青姿笑眯眯地抿了一口果茶，“你不用管，左右你照做就是了。”覓春轉身便要出去，又被喊住。

    少女溫溫告誡她，“仔細些，別把那株小金桂給挖壞了根，若是它活不了，便拿你幾個月的俸祿來抵。”

    覓春哀嚎了一聲。

    不一會兒，顧青姿捧上了手爐，攜著那株裹了根部以免給凍傷的小金桂一同往鳳來宮去了。

    鳳來宮的守門婆子見她來了，本是想攔住不讓進。卻也不敢隨意得罪這位已經引得聖上注意的主，在勸阻無效之後，隻得把人給放了進去。

    顧青姿徑直進了當朝六公主的閨房。

    彼時，顧雙馨正靠在床頭看著話本。她的風寒並不嚴重，雖夜裏有些燒，可到早上的時候便退了。

    不過是找個借口讓自己休息一下。

    她著實厭倦了這陣子的做派。

    床頭擺了張小桌幾，上頭擺了幾碟的糕點及蜜餞。

    有一小碟的瓜子幹脆就擱在膝蓋位置的錦被上，便於她伸手去拿。

    一聲六妹妹卻是喚得她拿瓜子的動作一抖，險些被沒來得及吐出的瓜子皮給噎到了。

    再抬頭看到那位笑眯眯朝她而來的少女時，心頭猛地一跳，一小碟的瓜子即刻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