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姿一時給失了語，好半晌才消化了沈容話裏的意思。

    “是不是我聽錯了？按師兄的意思，墨韻發現的這個情敵……”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指的是我？”

    她想著那夜的情形，明顯是衝著她來的。而之前在屋裏的時候，還聽到了師兄遣了墨韻到外麵去巡邏。很明顯，羅貴妃那夥人若是來了，墨韻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才是，可直到她們都闖進屋來了，墨韻卻一直沒出現。

    ……這不就是師兄嘴裏的借勢之說！

    她之前還不明白師兄為何說墨韻叛主，如今一想通，即刻就明白了。

    敢情墨韻麵上笑眯眯的，實則早對自己夜夜來找大丞相授課的行為很是不滿；大抵是對人家大丞相的愛已經是壓抑不住了，故而見羅貴妃上門尋仇來，她一不做二不休，想著借她的手除掉她。

    顧青姿這般一想，不自覺地揉起額來，“要我說，這其中的誤會大了，我不知墨韻會這樣想，或者說，她但凡暗示我一下，我怎麽的都會注意下言行的……誰知她竟采取了這般極端的方式。”

    故而才造成了現在的下場。

    她與跟前的這位大權臣之間當真是什麽都沒有啊！

    又想起身為暗衛的墨韻武藝高強，也不知接下去的夜裏，自己睡著睡著會不會就有把劍悄無聲息地架在脖子上了……

    她驚慌地摸了摸脖頸。

    沈容見了，當下便看穿了她的想法，“她如今闖下了大禍，定知道我在到處找她，你覺得她會傻到在你的宮殿出現？”

    顧青姿一聽，神色即刻一鬆。

    師兄說得是，如今知道墨韻是把她當成了假想敵，若是想對她不利，依著師兄的滴水不漏，怕是早在不知不覺中布下了天羅地網。隻要人一出現，想逃便沒那麽容易了。

    想來墨韻也沒傻到自投羅網的程度。

    弄清了這一點，顧青姿便把懸著的心給放了回去。

    二人又說了一會話，顧青姿總算心滿意足地老實伏於案前。

    翌日卻是下起了傾盆大雨，天氣忽冷忽熱的。

    一大早的，顧青姿自是去不了先生的府邸，便耐心侯著，準備雨勢小些了再出宮。

    哪曾想，這場雨足足下了一個時辰，仍沒有要停的跡象。

    霧蒙蒙的，連成一片。

    沒過多久，倒是先得到了來自先生那邊的信兒，說是雨勢太大不便出門，今日便不用往李府跑，在宮裏若是能靜下心來讀書習字亦是能取得不錯的效果。

    顧青姿便沒出宮。

    而善慈宮的楊美人，亦是早早便讓人冒雨去了長寧宮，讓皇後不要過來了。鳳體重要，萬不要因此給淋了。

    去的人是她身邊貼身伺候的秋桃，饒是出門的時候穿上了蓑衣打上了油傘，回來的時候亦是全身濕了個透。

    她回屋換了身衣裳才過來回話，一頭青絲半濕著。

    “……娘娘原本執意要過來善慈宮的，說是這種天氣變化多端，一個不慎很是容易著涼，心心念念著小主您的情況。奴婢好說歹說的，才把娘娘給勸住了。”

    楊美人嗯了一聲，看著細細密密的雨幕，回眸則是問起秋桃別的事情。

    “那事怎樣了？可有半點消息？”

    秋桃湊近了些，小聲說話，“奴婢這兩日都打聽了，一直沒有翠玉的消息，也不知怎的，一個大活人竟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表情慎重。

    楊美人則凝起了雙眸。

    翠玉是她的大宮女，那日她好不容易從雍華宮回來，心知貴妃娘娘是懷疑上了她；想來是盯緊了她的一舉一動，為了腹中子嗣著想，她也不敢隨意踏出善慈宮半步。

    可心中藏著個驚天大秘密，她怎麽都休息不好。思來想去，還是尋了個機會讓信得過的人去鳳來宮通風報信，誰曾想，翠玉這一去竟是好幾日都沒半點消息。

    楊美人瞅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

    ……翠玉怕是遭了不測。

    正這般想著，宮門處卻是吵了起來。

    楊美人在窗前探了探頭，張嘴欲吩咐秋桃去看看是個什麽情況；一回頭，便看到幾個身著蓑衣的宮人抬著個東西進了來。

    走近了之後才發現，那是個泡得臉色慘白慘白的死人。

    秋桃見了，啊的一聲驚叫，下意識便拿手要去遮楊美人的雙眼；後者卻先一步瞧出了那死人的五官及輪廓，雖泡得變了形，卻還能辯得出正是她尋找了多日的翠玉。

    雨幕下一群蓑衣人站得筆直，最前麵的是名年長的嬤嬤，還有兩名小宮女專門幫她打著傘。

    她顯然沒把楊美人放在眼裏，虛虛行了個禮，便不陰不陽道：“……今日有人從前麵的映月湖裏撈出了一具屍體，趕忙稟於貴妃娘娘。老奴心疼娘娘身子不好，便替她過去看看了，不曾想，竟是給認出了這人是在楊美人身旁伺候的，故而給你送過來了。”

    語畢，她肅著一張臉往邊上讓了讓，後麵抬著屍的人會意，即刻便上前一扔，一具軟綿綿的屍體便滾到了楊美人的跟前。

    楊美人瞪圓了雙眸，臉色發白。

    還來不及說點什麽，蔣嬤嬤便又陰沉沉地拿捏起她，“老奴聽說翠玉是失足給淹死在湖裏的，大抵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給得了報應。楊美人還是要管好自己手下的人才好，以免類似的事再次發生。若一直如此，可能就得勞煩我家娘娘親自過來走一趟了，好好跟你分析一下利與弊了……”

    後麵又說了些威脅的話，麵上拐彎抹角的，實則都是在拿羅貴妃在壓她，大意是警告她凡事要掂量著，小心禍從口出以免危及她及腹中皇嗣的小命。

    楊美人臉色很難看，當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終於清淨了下來。

    秋桃把楊美人往邊上帶了帶，讓自家主子遠離地上那具駭人的屍體，“小主別再看了，小心讓這等晦氣衝撞了您肚子裏的小皇子。”

    話是這麽說，她的眼圈卻紅了。

    到底都是一起伺候在楊美人身邊許多年的，秋桃與翠玉自小就認識，日子一久，感情自然也不淺。

    見她這般慘死，心裏頭自然不好受。

    楊美人心情亦是極差，在秋桃的堅持下，被扶著回床上躺著，不再插手外麵的事。

    她把臉側向床內側躺著，緊緊閉著一雙眸子。想著方才蔣嬤嬤所說的那些話，臉色白了又白。

    ……她終究沒能躲過羅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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