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大元帥府。

    久疏戰陣的大元帥鄭遂已經有些發福，一張圓臉總是帶著笑，乍看起來根本就不像一個軍旅之人而像一個富家翁。

    每一次回王都，大元帥府都是林開山必去之處，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需要按照規矩向大元帥鄭遂複命。

    “開山，你這一仗打的實在漂亮。就連老夫也自歎不如啊。”看著英挺的林開山，鄭遂滿眼的愛護之意，“我那老哥哥要是能活到現在，恐怕也會為你驕傲。”

    “世叔，侄兒能有今天還不是世叔一手栽培出來的？這一點別人不知道，開山自己怎麽能不知道。”在鄭遂麵前林開山畢恭畢敬。

    “嗬嗬，難得你還沒有忘了我這個老頭子。走走走，進去說話。”鄭遂笑嗬嗬的拉著林開山一起進了書房，仆人早就將茶泡上。也不知道泡的是什麽茶葉，書房中滿室茶香。

    “這是今年首陽山的新茶，還有個別稱叫‘女兒香’。雖說是貢品，往年倒也不算什麽，今年在王都中卻已經價比黃金。前幾天進宮陛下賞了我兩斤，來來來，嚐嚐。”鄭遂笑吟吟的端起茶杯。

    “女兒香”林開山倒是聽說過，據說采茶的時候是由少女用嘴唇一片片采摘下來的，故此得名。茶自然是好茶，如果細細品味，自然別有一番味道。不過對林開山這樣的行伍之人來說，早就習慣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頗有些牛嚼牡丹的意味。

    “聽說陛下已經封你為一等鎮國公，封邑在哪裏？”鄭遂忽然轉了話題。

    “封邑還沒有定下來，陛下這次召我回來恐怕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鄭遂點點頭：“開山，有句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功高震主，樹大招風’。”

    林開山不明白鄭遂為什麽說起這個。“難道皇帝對我起了疑心？”想到這裏林開山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似乎知道林開山在想些什麽，鄭遂慢慢說道：“開山，我們的陛下雖然稱不上英主，但也算是個仁厚之君。陛下現在是不會對你起疑心的，隻是那個手握天下兵權的人會怎麽看你？你也應該知道，我這個兵馬大元帥不過是個虛職。大齊國兵權的實際掌握者另有其人。”

    “鎮南王田歇？”

    “田歇在首陽山用二十餘萬人圍困兩萬bào dòng的奴隸，雖然最後消滅了這些奴隸，可他也付出了兩倍的代價，而且耗費錢糧無數。和你比起來，他這一仗幾乎可以算的上是一敗塗地了。開山，如果你是田歇，你能沒有一絲嫉妒之心嗎？何況鎮南王絕非心胸寬廣之人。陛下現在雖然沒有對你起疑心，但陛下是個重情之人，而且對鎮南王又頗為信任，如果鎮南王在陛下麵前說上幾句壞話，時間久了陛下還會對你放心嗎？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為恩澤。現在看來你為大齊國立下了不世功勳，可是你怎麽知道它不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呢？”

    鄭遂雖然仍舊是笑吟吟的，但林開山卻覺得自己脊背發涼，這些事情他可從未想過。

    “世叔，那我該怎麽辦？”

    “如果我猜的不錯，陛下定會給你一塊土地肥美的封地，而鎮南王田歇定會建議陛下將雙河郡封給你。”

    “雙河郡？就是剛剛經曆過奴隸bào dòng的雙河郡？”

    “雙河郡本也是我大齊國物產豐饒的州郡之一，但經此大亂，現在恐怕已經成了一個沒人願意要的地方。這一點田歇清楚，但陛下未必清楚。開山，如果你選擇雙河郡作為自己的封地，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如若不然，你的殺身之禍恐怕就不遠了。”鄭遂目光炯炯看著林開山。

    “侄兒聽世叔的。”對鄭遂，林開山非常信任。這不但是因為鄭遂和自己的父親生前是八拜之交，而且鄭遂也是林開山兵法上的啟蒙老師。可以說林開山能有今天的成就，鄭遂功不可沒。

    “選雙河郡做封地隻是第一步，接下來你必須卸掉一切兵權，深居簡出，讓田歇慢慢忘掉你。開山，雖說男兒在世當建功立業，而且你現在還很年輕本當大有可為。但洞穀關一役你已經建立了不世功勳，你也已經功成名就。況且，田歇的地位現在也不是你我所能撼動的。兵法雲‘避其鋒銳’，你就先做兩年田舍翁吧。”說到這裏，鄭遂歎了口氣，藍色的眼睛裏透露出一絲無奈。

    林開山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開山，最近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小心謹慎，切記不要讓田歇抓住你的把柄。切記！切記！”林開山正要走出門去，鄭遂又叮囑了一句。林開山重重點了一下頭大步走出門去。

    “我今年才二十六歲啊，難道就要這樣消磨餘生了嗎？”林開山看看頭上那顆赤紅色的太陽，一時間覺得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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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將軍啊！恭喜！恭喜！恭喜林將軍在洞穀關大破蠻夷！”剛進皇城，林開山就遇到了鎮南王田歇。

    田歇三十來歲年紀，身形魁梧，相貌堂堂，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彰顯出一股名將風範。林開山從未在田歇手下做過事，隻是在朝堂之上見過田歇幾麵，所以兩個人也並不是很熟悉。

    “末將林開山見過王爺。”林開山恭恭敬敬向田歇施禮。

    “林將軍太客氣了，林將軍現在可是大齊國鼎鼎有名的人物，何必向小王行此大禮？”田歇笑著去扶林開山。

    “王爺乃是天潢貴胄，陛下之兄弟，末將行禮也是應該的。”林開山依舊恭敬。

    “功高不自傲，難得！難得！我大齊有林將軍真是大齊之福啊！”田歇很親熱的拉起林開山的手一起往朝堂走去。兩個人一路之上談些軍旅趣聞，說到高興處，田歇不時哈哈大笑，不明就裏者還以為這兩個人的關係十分融洽。

    二人攜手走進大殿，大齊國皇帝田亮早就正襟危坐於龍椅之上。見到二人進來，田亮居然站起身來迎接。“我大齊國的兩員虎將凱旋歸來了。二位愛卿，辛苦了。”

    田歇隻是微微一笑象征性的對著田亮躬了一下身，林開山卻惶恐的跪倒在地。“保家衛國本是我輩行伍之人的本分，微臣怎敢勞動陛下大駕。”

    “林愛卿請起。”田亮上前親手將林開山摻起來。

    田亮四十多歲年紀，體態微胖，經常帶著微笑的臉上總是給人一種錯覺，似乎這樣的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是一個君王。

    林開山有些感動，無論如何，身為皇帝的田亮能以這樣的姿態迎接自己的歸來，對於任何一個臣子來說都是一種殊榮。

    田歇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君臣二人，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林愛卿，朕已經下旨冊封愛卿為一等鎮國公。朕記得不錯的話，愛卿今年應該是二十六歲吧？你可是我大齊國現在最年輕的國公了。嗬嗬。”田亮拉著林開山的手，神態之間顯得頗為親熱，隻是無意間卻冷落了一旁的田歇。

    “皇兄，按我大齊慣例，國公當有封邑，不知皇兄打算將什麽地方封給林將軍？”

    “哦，不是王弟提醒，朕險些忘了這件重要的事情。愛卿，按我大齊國製，一等公有十萬戶封邑，愛卿可有屬意的地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微臣唯聽陛下聖斷。”林開山雖然已經起身，但始終低著頭。

    “哈哈…林愛卿以兩萬士卒大破蠻夷十萬之眾，建下蓋世奇功，卻絲毫沒有居功自傲之意，難得，難得呀。倘若換了前朝虎威將軍，恐怕連朕的上林郡也敢要去。哈哈…”

    上林郡是大齊國土地最為肥沃的州郡，一向作為皇家禦用土地。前朝的虎威將軍都勃素有跋扈將軍之稱，一生軍功無數，但這個人居功自傲行事飛揚跋扈，最後被前任皇帝田浩找了個借口殺掉了。

    林開山和鄭遂談了一席話之後，心裏始終繃著一根弦，這時候忽然聽到皇帝提起前朝都勃的事情，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微臣怎敢！”林開山撲通又跪了下去。

    “嗬嗬，朕隻是隨口說說罷了，林愛卿不必在意。”田亮又一次將林開山摻起來。

    “嗯，朕本想把愛卿的封地封在京師附近，可惜京師附近好像已經沒有可封的土地了，倒是一些偏遠的地方有不少肥美的土地…”

    “皇兄難道忘了雙河郡也在京師附近嗎？”果然不出鄭遂所料，田歇提出了這個建議。“皇兄，雙河郡也是我大齊國物產豐饒的州郡之一，郡中朝陽、拱北二城也是我大齊國有名的大城。單單是這二城之中人口就不下十萬戶。”

    “雙河郡？嗯，雙河郡人口確乎不下十萬戶人口，隻是那裏剛經過動亂…”

    “皇兄，林將軍乃是我大齊國不世出的將才。現在他能征善戰的威名早已傳遍全國，有林將軍替皇兄鎮守雙河郡恰恰能震懾那些心存不軌的奴隸。而且雙河郡內的首陽山扼守北往京師的要道，有林將軍在此鎮守，王都必定固若金湯。依臣弟愚見，林將軍素有精忠報國之心，陛下將這般拱衛王都的重地交給他，他必定不會推辭。”

    “那林愛卿意下如何？”

    “微臣謝陛下厚恩！”林開山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好，那朕就將雙河郡封給將軍。明日早朝之上，朕會親自頒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