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左昭儀撫養元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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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此事,元宏對馮清愈發冷落。

    不肯跟她照麵,有事隻是通過內監傳達。

    馮清心中彷徨,如此下去,她的皇後之位可保不住了。趁著馮誕之妻長樂公主來探望之際,哭得不亦樂乎,並說出了自己的憂慮。

    長樂公主回去之後,把此事轉告給馮誕。

    沒過多久,馮誕給馮潤寫了一封信,讓人帶到行宮中給馮潤。

    是曹植的《七步詩》: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馮潤冷冷一笑,將信扯了個稀巴爛。

    她大哥忘記了,當時她在平城馮府宗廟,她大哥到洛陽前一天到宗廟來祭祀。祭祀完畢,到東廂來找馮潤。

    當時他狠狠地摑了她一記耳光,並罵她紅顏禍水,禍國殃民,不知廉恥,本是留著她一條賤命苟且偷生,卻蹬鼻子上臉勾引元宏!還罵她品行不正,冥頑不靈,桀驁不馴,罄竹難書。

    當時,馮潤就對他念了曹植的《七步詩》。

    那個時候,她大哥怎麽沒想到,她跟他,是同一個父親,他卻對她視她如仇敵。

    她大哥,忘記了,她當年落難,被太皇太後遣出宮,奄奄一息之際,不但不伸出援助之手,還投井下石,不讓她進家門,驅趕到郊外的宗廟,還對她下毒,要把她置於死地,那個時候,他為什麽沒想到,“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句詩?

    難道隻許他和馮清對她冷酷無情,不許她自保反擊?

    憑什麽?

    當下,馮潤回了《詩經》中的《國風·鄘風·相鼠》這詩給馮誕: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馮潤借著這詩罵馮誕,說他幹的勾當連老鼠都不如,人麵禽獸活著是恥辱,還不如早早死掉為好。

    想像馮誕看了這詩暴跳如雷情景,馮潤樂不可支。

    哼,不還點顏色,還以為她好欺負。

    沒過多久,馮潤自馮夙嘴裏得知,馮誕大病了一場。

    馮夙告訴馮潤,他假情假意到馮誕府中探望,看到馮誕躺在床上,又幹又瘦,臉色枯黃,一雙眼睛呆滯無神,神情恍惚,整個人完全落了形,看上去,就是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一個。

    馮夙說馮誕“風燭殘年的老頭子”,未免尖酸刻薄,要知道,馮誕大了馮潤兩年,跟元宏同年,不過是二十七歲而已。

    馮夙幸災樂禍:“那些大夫說大哥,憂鬱於心,脾氣鬱結,以至心神恍亂,中焦氣滯,水穀不化,因此影響到五髒,以至五髒不通達,損傷嚴重。”

    馮潤哼了聲:“他活該。”

    他嗤笑:“大哥見到我,強打精神坐起來,然後一本正經教訓我,罵我碌碌無為,不學無術,丟盡馮府的臉。我不服氣,回他,如果我碌碌有為,有學有術了,便學你夜郎自大地打壓自家兄弟姐妹,那就是為我們馮府光宗耀祖麽?結果大哥一聽,頓時怒不可遏,伸手指了我,還來不及破口大罵,便猛地咳嗽了起來,咳著咳著,一口帶血的痰就咳了出來。我一看不妙,趁著慌亂,忙不迭鞋底抹油溜之大吉,哈哈哈。”

    馮潤也忍不住笑。

    馮夙這小子,愈發天不怕地不怕的了。

    畫舫之事,最受打擊是元恪。經曆了這場帝王家勾心鬥角的殘忍無情,宮中的腥風血雨,讓元恪這個十一歲的少年快速成長。

    知道了帝王家,是個危機四伏的險惡地方,就如置身在戰場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想生存,就必須強悍起來,不擇手段,陰險惡毒,冷酷無情,——就像馮青和元恂對待他母妃。

    高照容離開金墉城,發配到代北,她三位年齡尚小的兒女沒有照料。

    李夫人沒有自己的孩子,元宏讓她扶養六歲的四皇子元懷,四歲的長樂公主元鍈。

    至於元恪,元宏正在思量著讓誰撫養。

    馮清最有資格扶養元恪,隻是元宏對馮清極是厭惡,看她百般不順眼,不願意讓她扶養;最適合扶養元恪的,是生性淡泊,知書達理,說起話來總是溫文爾雅的羅貴人。

    隻是羅貴人有了兩子,七歲的元懌和五歲的元悅,如果再讓她扶養元恪,就力不從心了。

    元宏最希望馮潤能撫養元恪。

    可馮潤跟高昭容積怨太深,她見不得願意扶養元恪,元恪也見不得願意讓馮潤扶養。

    元宏正在煩惱間,不想元恪親自找到他。

    跪下來磕頭道:“父皇,宮中的兄弟姐妹們都有母妃,唯有孩兒孤孤單單,心中極是孤苦無助。父皇,孩兒對左昭儀娘娘極尊重,極是渴望得到左昭儀娘娘撫養,承歡膝下。”

    元宏意外:“你願意由左昭儀撫養?”

    元恪聲音清脆:“孩兒願意。”

    馮潤剛好也在。

    “潤兒——”元宏望向她,笑問:“你可願意扶養恪兒?”

    馮潤抬眼,剛好元恪朝她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元恪一張清秀無比的臉孔微微紅了,有些靦腆,一雙膽怯怯的眼睛滿是期待。

    這雙膽怯怯的眼睛讓馮潤心生愛憐,母愛泛濫。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願意。”

    元恪大喜。

    不等元宏說話,忙不迭過來向馮潤磕頭:“恪兒磕見母妃,願母妃福體安康,暢心如意,春輝永綻!”

    元恪的乖巧,馮潤極是喜悅。

    ——“撫養”,有著過繼的意思。馮潤不能生育了,沒有自己的孩子,撫養元恪,也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盡管馮潤跟高照容有過節,但每次兩人交手,都由高照容先挑釁,馮潤後出手反擊,是高照容咎由自取。

    馮潤想,元恪靦腆,懦弱,加上年齡小,想必,不會因為他母親高照容而對她有所怨恨。

    元恪對馮潤的怨恨不是沒有,隻是怨恨不大,他心中也明白,馮潤跟母親之間的過節,不外是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

    但馮潤不知道的是,元恪靦腆懦弱的外表之下,有著一顆超出他年齡的狂野之心。因為畫舫之事,更是讓元恪明白自己的處境。

    母親屢次挑戰馮潤,除了嫉妒和虛榮作怪,更多的是因為自卑。

    作為君王的女人,也講究娘家背景。

    出身好的,家中有權勢,別人不敢欺負,——就像宮中的李夫人,盡管沒有一子半女,馮清對她從來都是和顏悅色。

    但元恪母親高照容,是高句麗族人,出自夷土,不外憑著驚人的美貌得到元宏青睞,但在眾多嬪妃眼中,卻是上不了台麵的“高句麗婢”,眾多嬪妃打心眼裏瞧不起,語言間不覺帶著輕視之意,這就形成了高照容不甘落後他人,爭強好勝的性格。

    元恪之所以提出讓馮潤撫養,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這是跟舅舅高肇商量出來的。

    高肇道:“因為畫舫這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跟你結下梁子,他們就是沒有要除掉你之心,想必日後也會擠兌你,百般為難。而左昭儀娘娘深得主上寵愛,跟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對立,你投靠左昭儀娘娘,認她為母妃,不但地位得到提升,而且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要為難你,自有她給你擋著。如我沒有分析錯的話,皇後娘娘和昭儀娘娘之間的紛爭不會停止,隻有越鬥越激烈,看形勢,昭儀娘娘會占上風。如果皇後娘娘倒了,太子殿下自是不能堅持多久,這樣的話,對你大大有好處。記住,要處處討好左昭儀娘娘,對她百般巴結,讓她認為,你是真心誠意待她,你的日子就會好過了。”

    高肇是高照容兄長。

    當年和弟弟高乘信妹妹高照容跟隨家人進入北魏並歸順。因為出自夷土,人們對他們極輕視,為了改變別人偏見,高肇為官後,留心百務,孜孜不倦,落到眾人眼中,高肇很能幹。

    高照容出事後,高肇和弟弟高乘信並沒有受到連累。

    元恪對高肇,極是信任。

    可以說得上是言聽計從。

    五月到來沒多久,洛陽宮殿修善好了。於是元宏率領眾人,從金墉城行宮,搬到了洛陽宮。

    洛陽宮經過一番修複和油飾,已是煥然一新。

    綠琉璃瓦頂,殿簷鬥拱,額枋,梁柱,均裝飾著青藍點金和貼金彩畫,色彩鮮朗,雄偉壯麗。

    拓跋宏住嘉福殿。

    馮清住懿祥宮,馮潤住福熙宮,羅貴人住萱若宮,袁貴人住樂羽宮,李夫人住醉霞宮,趙充華住瀾月宮,盧嬪、崔嬪、鄭嬪、王嬪分別住枕霞宮,逸纖宮,瑤花宮,絳紫宮。

    眾皇子和眾公主也分別有自己的宮殿。

    剛搬到洛陽宮,元恪就找來了幾盆牡丹,令人搬到福熙宮來。

    元恪笑著對馮潤道:“今年春天特別冷,倒春寒時間長,因此牡丹花比往年晚開了半個月。昨兒恪兒到舅舅家,看到他花園種有不少牡丹,花開得正豔,花團錦簇,姹紫嫣紅,一片繁花似錦的景象。洛陽牡丹極有名,雍容華貴,豔而不俗,柔而不媚,素有‘國色天香’、‘富貴之花’、‘花中之王’的美稱。恪兒想著母妃如此高雅,品味不俗,必定會喜歡,於是央求舅舅送幾盆,舅舅聽說恪兒是孝敬母妃的,爽快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