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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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安換了衣裳出來的時候,文子欺跟於伯皆目瞪口呆。
葉長安渾身都不自在,對著滿屋子張揚鮮豔的衣裳挑了半天,好容易挑了一套能勉強上身的,穿上的那一刻,自我感覺能與花公雞比肩。
“花蚊子,我要不還是穿自己的衣裳去吧,大不了扮成你的侍從嘛,這樣太別扭了呀!”
文子欺托著下巴打量她,嘖嘖道:“小媒官,你果然是比較適合當男人啊,就這麽穿,爺很滿意,你那身衣裳當侍從都瞎,趁早別想了,爺跟前隨便一個侍從都比你穿的好。”
葉長安:“……”
於伯一直盯著她看,她出來的一瞬間,於伯眼中忽然就記起了一個人的影子,但是又並不分明,眨眨眼再看,葉長安還是葉長安的樣子。
“葉娘子這樣穿很好看。”於伯由衷的說道。
“是嗎?難道不奇怪嗎?”
葉長安找了一件中規中矩的對襟長衫,雖然沒有半袖,也沒有露鎖骨,但還是感覺鬆鬆垮垮的不正經,不過好在她身量長,勉強能撐起文子欺的衣裳。她本身長得比一般姑娘英氣些,頭發束起來時眉飛入鬢,這麽比較起來,比那些塗脂抹粉的公子還更有男子氣一些。
文子欺不由分說拉著她出了門,路上一直叮囑她不要亂講話給他丟人,葉長安一邊耳朵進一邊耳朵出,全當他放屁。
文子欺領她去的還是城西大市,葉長安這般改頭換麵,又有文大公子領著,走到哪都有人瞧,即便走達官貴人才能走的道也毫無違和感。
二人一路東拐西拐,最後卻進了一條深巷,葉長安奇怪文子欺去的地方居然不是鬧市,外頭各大小酒肆無數,哪裏都是熱熱鬧鬧,莫非他要去的不是什麽酒肆,他不會是去找姑娘吧!
葉長安立時就又些後悔跟他來,心說花蚊子還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文子欺來的這家倒確然是家酒肆,隻不過跟別家不太一樣,單看名字便知店家獨到,名喚井香。
其實真正走進去便知此處並不冷清,在井香門外一側就站了許多侍從,看見這些侍從的時候葉長安終於知道文子欺為何嫌棄她的衣裳,假如她當真穿著自己的衣裳來,估計門都進不去,不消說,這裏定是達官貴人常來之所。
實則井香的確有不成文的規矩,從來侍從不給進門,也就是說隻能主人自己進去,侍從皆要守在門外。
如此不禁讓人好奇,此間掌櫃到底是何許高人,連文子欺這樣的公子都要順著他的規矩來,而且據說並非隨便什麽有錢人都能進。
進來大門,先要過一條長廊,廊間香木細紗,清雅至極,一點多餘的綴飾都無,可見此間雖為酒肆,實則是個文雅清淨之地,也就不難理解進出有責這樣看起來很苛刻的條件了。
過了長廊,進而是推門隔起的大小房間,雖為房間,但從外麵都可見內中情景,或是博弈或是煮酒烹茶,都能看的清楚,並非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
他們一路走來,並不見有侍女指引,文子欺熟門熟路的直接上了二樓,那裏傳來舒緩的琴聲,以及有隨著節奏敲擊的聲響。
二樓沒有間隔,四麵無窗,像是望樓一樣的結構,裏頭擺了幾張矮機,零星的坐了幾個公子,皆眯眼搖頭晃腦,手指無意識的敲擊節奏。
葉長安一眼就瞧見了以賀添為首的那幾位浪蕩公子,她正琢磨著如何找賀添聊聊說媳婦的事,如此遇上倒是正好。
隻可惜文子欺朝著另一邊而去,並不與他們為伍。
“呦,這不是文大公子嗎!”
說話的正是那日細高的公子,葉長安記得他好像是叫齊梁,他這麽一吆喝,原本沉浸在樂聲中的人都大夢初醒,紛紛向文子欺看過來。
文子欺好似才看見他們一樣,轉身不悅地說道:“陌遙娘子奏琴的時候,不知道該仔細聆聽嗎?”
看來文大公子跟那幾位關係不怎麽好,就差指著鼻子說他們沒規矩了。
原本悠揚的琴聲戛然而止,從紗簾後麵出來一個曼妙娘子,她身著漢服,頭上並未梳髻,一頭青絲輕束身後,看上去極為慵懶舒適。
她看向文子欺身後的葉長安,“子欺許久不來,一來就帶了新客,這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倒把你給比下去了。”
文子欺哼道:“陌遙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堪憂,什麽人都允許往裏進。”
這是把葉長安一塊捎帶進去了。
原本她還心有擔憂,生怕這裏頭盡是郎君,被人認出來就不好看了,如今瞧瞧滿堂的白臉公子,自覺比他們男人的多,頓時就有了自信。
“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陌遙好像對葉長安很有興趣的樣子。
“哎哎,陌遙娘子這樣合適嗎,這樣快就喜新厭舊。”文子欺酸了吧唧的,“他是我遠房表弟,你可別打他主意。”
葉長安背對著賀添幾個,所以一時沒人戳穿她,就順著文子欺的話說,“在下姓葉。”
她這麽一開口,陌遙立時就認出了聲音,比方才更有興趣的打量她,衝她含笑點頭,心照不宣的回了一聲“葉公子”。
這女子倒是通透,怪道這麽多公子買她的賬,看破不說破,正是為人的樂趣所在。
“文公子別不理人那!”齊梁不依不饒的,“聽聞你前兩日又去涼州立了功回來,官家沒賞你個大將軍嗎?”
齊梁乃申縣縣伯齊敏之子,自來與文子欺不對付,以笑話文子欺去戰場蹭軍工,卻連個將軍沒混到為日常,勢要用這個梗笑話他一輩子。
而在文子欺眼中,這幫不務正業的廢物蛋,連給他提鞋都不配,更別說與他們同坐一席。
然而命運就是如此搞笑,文子欺雖然自覺比他們高大上,但在世人眼中他們都是一類貨色。洛陽城自來都有洛陽五公子一說,很不幸的是,文子欺便是其中之一,至於其他四個,賀添是其中一位,另有一個名叫沈玨的亦在他們當中。
文子欺由於喊了官家一身表舅,所以後台比較硬,理所應當的位列五公子之首,他自己不齒,但別家公子卻是想進進不來,所以說起誰誰誰來,難免都要暗自比較一番,覺得不如自家卻成了五公子的人,誰見了都想酸幾句。
齊梁就是這般心裏,在他眼裏,文子欺這種連太學都沒進去過的人,有甚資格位列五公子之首,不就是有個了不得的外祖母嗎。
順便提一句,以賀添為首的這五個,現如今皆是國子學門生,閑來無事的時候,還自詡為國子學五公子,反正混不上洛陽城五公子,就非要弄一個別的五公子來過酸癮。
而文大公子生來就跟酸文人八字不合,據說當年進了太學不到三天就跑了,文公因此險些沒打死他,無奈有大長公主寵著,後來居然也由著他不念書。
肚裏沒讀幾本酸書的世家子,在士族階層是要被人恥笑的,單從這點來看,文子欺被齊梁笑話倒也無可厚非。
後來葉長安聽陌遙娘子說起洛陽城五公子的閑話來,覺得頗為可笑,據說條件還挺苛刻,什麽家世,學問,長相,武藝皆要考究。然而再回想那五位公子,確定不是比誰臉更白更厚,誰更不務正業嗎?
文子欺作天作地慣了,想不把誰放眼睛裏就不拿正眼看他,他裝模作樣的回頭看了眼齊梁,“呦,原來齊梁也在那,我方才沒注意,淨聽陌遙娘子奏琴去了。”
敢情你方才罵了半天,都是對著牆罵的嗎?
齊梁恨的咬牙切齒,他不敢當眾拿文子欺如何,主意就打到了葉長安身上,齊梁舉著酒樽走到前頭來,故意走葉長安身邊,打的主意是想給葉長安幾句難堪,比如長相俊美,是不是跟你表哥有一腿之類的。
手正待拍她的肩膀,還沒沾上身的,便被葉長安反手製住,一下就把齊梁給撂倒在地,摔的好不難看。
葉長安自己都愣住了,想說齊梁一個比她高許多的郎君,如何這般不中用,假如換成是秦未,她大概都不能撼動他分毫。
原來洛陽城的公子們都是吃豆腐長大的嗎!
“呀,爺的手要斷了,快去喊人那,這是哪來的刁民,居然敢偷襲本公子!”
齊梁大呼小叫的直嚷嚷,隻可惜侍從們都在外頭,沒人聽見,陌遙娘子連屁股都沒抬一抬,原本想過來助威的另外幾位公子見狀也跟著坐了回去,不想惹的場麵難堪。
所以齊梁這般大呼小叫,就顯得異常尷尬。
葉長安笑笑,過去蹲在齊梁身前,“齊公子,方才如何這般不小心那,走路都能摔倒,酒喝多了吧,要不我替您喊人來抬回府上歇一歇?”
齊梁當真沒遇上過如此不長眼的,仔細一瞧,這不是官媒衙門裏頭那個小媒官嗎?
“你你……”齊梁指著葉長安,一時沒想起她叫什麽,連斷手的事都給忘了。
葉長安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用了些力氣,“齊公子還認得我?那正好,我正有話問賀公子,我扶你回去坐著。”
葉長安就這麽直接把齊梁從地上拽起來,拉著他去了賀添一桌,賀添一見是她,驚的說不出話來。
陌遙冷眼旁觀方才一場鬧劇,心中對越長安越發好奇起來,心說洛陽城真的好久都不見這般有性格的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