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舊qíng ré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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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認得這些人,就是小市裏專門欺壓買賣人的混混,經常公然吃喝不說,還要收所謂的孝敬錢,好似洛陽城都是他們家的,她以前跟王伯上街,便叫這些人欺負過,他們生計本來艱難,根本交不起孝敬錢,後來也就不敢再來。
是以這些人一出現,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往葉長安身後躲,卻又覺著這樣不好,畢竟葉長安也隻是個與她一般大的小娘子,於是又不再退卻,跟她並肩站在一塊。
葉長安吃完了最後一口牛肉餅,掀掀眼皮子掃了一圈,“大熱天的,幾位喝碗牛肉湯去去暑啊。”
沒聽過喝牛肉湯去暑的,幾個混混麵麵相覷,不大知道這是個什麽路數。
“小娘子生的俊俏,不如讓哥幾個親兩口去暑啊。”有兩個混混言語不善。
葉長安勾了勾嘴角,“我說幾位兄弟,臨出門的時候,上邊人沒教過規矩嗎,有錢拿錢有湯喝湯,別幹些有的沒的壞規矩,那樣不長久。”
“呦,還是個懂行的娘子,那這麽說你們是沒錢嘍。”
葉長安攤攤手,“不然呢,諸位也瞧見了,我們這是小本生意,剛開市,總得留點過日子的錢吧,日子過不下去,怎麽孝敬列位喝湯那。”
“嗬,這是要挾哥兒幾個嗎?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種道理那!”一個臉歪嘴斜的混混不屑道,“沒有錢好辦,有人也成,兩位誰先……”
話不容他說完,一個肉餅迎麵飛來,直砸進那位嘴裏,一個肉餅把他的歪嘴堵的嚴嚴實實,偏偏肉香四溢,口水流出來也不舍得往外吐,險些噎死。
葉長安搓搓手,對其中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人說道:“你是這裏頭的老大吧,我要是你,早就教訓這個沒規矩的家夥了,手底下跟著這種隻會拖後腿的,沒前途的。”
“你!”方才嘴裏塞肉餅的家夥指著葉長安,“休得被這個小娘們挑撥,老大,我看她就是欠……”
“閉嘴!”老大斜了他一眼,對葉長安道,“這位娘子何許人,若是道上的不妨報個名號,免得大水衝了龍王廟,不然的話,你最好不要想當然的說話,我這些兄弟脾氣都不大好。”
“我啊不足為提,就是個做小買賣的,那列位又是哪條道上的?”
“哼,說出來嚇死你,哥兒幾個背靠的可是扶搖幫,扶搖幫知道嗎,城東第一大幫,上頭多的是人罩著,憑你是誰都最好不要惹!”
“噢,這麽嚇人那。”葉長安咂咂嘴,“上頭都有誰罩著呀,說來開開眼唄。”
“頭一個就是齊……”
“誰讓你多嘴的!”老大嗬斥他們,“不知道規矩嗎!”
葉長安笑笑,“扯遠了啊,咱名人不說暗話,我瞧諸位兄弟也都是明事理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小本生意不容易,若是能高抬貴手,往後自有吃喝孝敬,想發財找我們不合適,何況吃在自己肚子裏才踏實是不是。”
葉長安常年跟這些人打交道,知道什麽人可以講道義規矩,也知道什麽人就是天王老子都不顧及,能用嘴解決的就盡量不上手,實在不成打起來也是沒法子的事。這幫人背後有勢力,越是大幫派規矩越多,即便底下有不上道的小人物惹了麻煩,被更厲害人教訓了都是活該,他們說不出話來。
這幾個人就是依附大幫派的小團夥,自己混不成名堂的最大原因就是不成氣候,想成氣候的就一定不是不懂規矩的,所以葉長安的話說的很明白,那位老大但凡有點腦子,就不能由著底下人胡來,孝敬該拿拿,但卻不能趕盡殺絕。
那老大神色複雜的看著葉長安,心裏在不斷取舍,他在道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什麽人是真拿得穩什麽人是裝出來的三分氣,其實很好分辨,盡管這位娘子說自己不是道上人,可是經驗告訴他最好得過且過,哪怕她背後沒有人依仗,這種人都是能結交就不要惹的,何況這種小本生意,壓根榨不出什麽錢來。
得,就算是良心發現一回給自己積德了,那老大斟酌再三,打算放過她們,“兄弟們,難得這位小娘子上道,哥兒幾個喝碗牛肉湯解解暑,改日巡街餓了,過來吃幾塊肉餅,也能填個半飽不是。”
有人不甘心,“老大,咱就這麽慫了,這娘們怕她幾個啊!”
“我說的話要是不好使,那就另謀高就,如何?”
“得得得!兄弟們別愣著了,牛肉湯喝兩碗解解暑,就當咱老大瞧上的女人,讓著點得了!”
話不中聽,但好歹都不再找茬,客客氣氣的每人喝兩碗湯,這事就算了了。
等他們走後,阿玥才敢說話,一張小臉煞白,顯然是被方才的情形給嚇得不輕,“葉,葉娘子,他們不會再來了吧,我方才心都要跳出來了,你可真大膽!”
葉長安揮揮手,“沒事,往後多煮點肉湯便是,他們吃點東西堵住了嘴也不會如何,如果你自己不敢來,就等我有時間好了。”
阿玥心裏說不出的感激,“哎,我替阿翁謝謝葉娘子了。”
“千萬別跟我客套,不然我下回不來了,有難處就盡管言語,別不好意思。”
葉長安心說,就算是還秦將軍一個人情吧。
待傍晚閉坊之前,葉長安回到平陽坊,正與下職歸家的秦未遇上,“好巧啊秦將軍,今日回來的早嘛。”
秦未瞧她兩眼,“你這一天沒少吃肉餅吧?”
“這都能看出來嗎?”葉長安低下頭看自己兩圈,“還好吧,沒長胖啊。”
秦未暗笑,“與你說一聲,小胖子今日回不來,被南安郡公留下了。”
“噢,咦?秦將軍如何知道的?”
秦未今日與官家去太極殿,正趕上大長公主進宮,後來長公主碰巧也來了,便寒暄了兩句,於是理所當然的知道了呂二口的消息。
秦將軍揉揉鼻尖,“是長公主府裏送的信兒,送到我那裏了。”
長公主會為這事專門送信到衛尉署嗎?葉長安狐疑的瞄了他一眼,心說秦將軍肯定有事啊!
秦未又一本正經的問道:“今日如何,可遇上麻煩?”
“還好,都擺平了。”葉長安麵對秦將軍質問道眼神,忙解釋,“別這樣看我啊,我可沒動手,不信你去問阿玥。”
秦未笑,“沒有別的意思,怕你吃虧。”
“小看我。”葉長安抬著下巴哼了一聲,“我在道上也不是一天兩天,幾個小嘍囉罷了,哪裏用得著動手。”
“沒說你胖都喘上了,能不能低調點。”
“我一直很低調啊,是你問我的,不過我發現我真的胖了!”葉長安掐了掐腰,“真的唉,可能是於伯夥食太好了,完蛋了,我可不想長成呂二口那德行。”
秦未笑了笑又忽然笑不出來,心說這丫頭往日過的是什麽日子,難道吃不飽嗎?
“都瘦成麻杆兒了,長點肉還有人樣。”
琢磨了半天,葉長安才從秦將軍的話裏聽出了那麽點關心的味兒,這家夥好好說句話會死嗎,怪不得沒人要,哼!
於伯不知道呂二口不回家,晚飯煮了好些,於是都便宜了葉長安跟文子欺。文子欺就愛跟葉長安對著來,她吃什麽他就要搶什麽,搶著搶著,就演變成了一場飯桌大戰。
兩人手裏的筷子瞬間化身成兵器,你來我往見招拆招,好好一條紅燒魚愣是被他倆戳的七零八碎,難得的是秦將軍居然沒豎眉毛。
“小媒官不錯啊!”文子欺耍上了癮,“哎,我這可都是對戰的路子,你居然接得住。”
葉長安順勢撤了筷子,往另一個盤子裏撿了一塊肉,閃的文子欺措手不及,“別浪費糧食,於伯好容易做的,那盤魚交給你了啊,剩下是王八蛋。”
文子欺嘿嘿笑,沒放在心上,“小媒官啊,我聽聞你最近老跑長公主別院蹴鞠呀,沒想到你還有這手那,改日跟我比一場如何?”
“不如何,你當我願意嗎?”
“別介啊,蹴鞠有甚不好,我們軍中練兵的時候,都是拿蹴鞠練習排兵布陣的,再說我這是給你機會那,過兩日官家要辦蹴鞠賽,你可知有多少人會參加嗎,到時候嚇死你!”文子欺拍拍胸脯,“本公子,我,可是官家那一陣營裏的強將,你代表長公主出賽,遲早要跟我對上的。”
聽聞跟文子欺踢,葉長安頓時來了興致,“這樣啊,那我得領教領教,話說除了你,還有什麽厲害人嗎?”
葉長安要代表長公主一方出賽,心裏正忐忑,可巧就有文子欺這個內奸,知己知彼才更有底,不管情不情願,盡量不輸才好。
文子欺開始拿喬,指著那盤魚肉末,“想知道啊,把它吃光了別浪費。”
葉長安翻白眼,吃完了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起身,“你愛說不說,不說也照樣踢的你找不著北。”
“嘿!這麽橫!”文子欺哼了一句,“真不識抬舉,你閨女,瞧見了嗎,慣的!”
秦未笑,“我看你就是該,吃虧不長記性。”
文子欺哼道:“這日子沒法過了啊,於伯,往後別做紅燒魚了,我看了肝兒疼。”
於伯笑笑不說話,把剩下的魚端出去了。
秦未說道:“今日我見了大長公主,你接了官家的預備軍?”
“是啊,閑著也是閑著,怎麽,官家說什麽了嗎。”
“倒沒有說甚,就是好奇罷了。”
文子欺托著腮幫子歎聲氣,“我能如何,都說到外祖母那裏去了,這點麵子能不給嗎,再說我也好奇,官家近來心思不淺,沒想到一個采選下了這麽大一盤棋,不過也沒甚不好,練兵嘛,還不是小意思,說不定我也能練出一支親兵衛那!”
秦未想起那個來路不淺的燕廷尉,微微一笑,“這樣也好。”
“我聽說徐康年被判了流放,怎麽個意思,是誰想保他嗎?”文子欺疑惑,“我就不明白了,高安想要弄死徐康年,幹嗎如此兵行險招,這下不是平白放任一個徐康年落人口實,何況徐家也並非隻有一個徐康年,徒留後患可不像是高安會做的事。”
“那就隻能證明高安是一招不慎反砸了腳,被人擺了一道。”
“你是說高安刻意翻出了那件案子,卻沒想到被人加以利用,發展到出乎他意料,最後卻讓官家撿了漏。”
“這個撿漏的是誰還不好說,端看徐康年最後落入誰手了。”秦未意味深長的說道,“還有徐家其他人,官家隻判了徐康年這一支遷回原籍,三代不得入仕,而且長公主還做主收了徐家嫡幺女應桐為幹女兒。”
文子欺捂著腦門,“這可真夠亂的,長公主沒事就愛善心大發,都不知道說她甚好,唉!不對啊,你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跟長公主照過麵了?”
秦未不置可否,“今日在官家處遇上的。”
文子欺樂了,“呦呦嗬嗬,可以啊秦白淵,剛回來幾天就跟舊qíng rén眉來眼去了。”
秦未一個眼神殺過去,“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再讓我聽見一回,你就立馬給我滾蛋。”
“好好不說了還不成嗎,這就惱羞成怒了,開個玩笑嘛。”文子欺裝慫不提,“不過長公主那種婦人那,嘖嘖,一言難盡,長的是還說得過去,就是心太大了點,一般男人收不住他,心眼太多的婦人都不好生養,反正我是不要那樣的。”
都扯到生養上去了,礙著你屁事了!
“不過說起來啊,當年還是挺可惜你倆的,她那會跟著陸將軍學拉弓射箭,你這般近水樓台都沒撈到手,你說你是不是傻,娶個公主回家,一輩子都不愁了啊,眼巴前的熟鴨子都給飛了,哎呀……”
秦未順手撈了一隻茶碗,兜頭就給砸了過去,砸的文子欺抱頭鼠竄好不狼狽,砸完了人的秦將軍冷不丁記起一件事,他好像記得曾經有一本書是被他順手扔在這裏的,後來如何沒再瞧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