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反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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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候府亦在永康坊,跟秦將軍府邸離得不遠不近,奢華程度倒是上了好幾個檔次,隋衍每次回來,都覺得自己跟這裏格格不入。
“四公子,侯爺在書房等您呢。”
隋衍是家中庶子,生母早亡,他在家裏是一個尷尬的存在,偏偏生為武昌候府的公子,他還不能隨心所欲的活著。
路過前院的時候,正遇上他二哥隋旭,隋旭此人生的風流倜儻,乃洛陽五公子之一,見了隋衍總要品評兩句。
“四弟今日總算不穿製袍了啊,不是也一表人才嗎,爹爹近日要給你說婦人呢,多注意點形象才好。”
這就是嫌他穿著不得體了,當然跟他們這些正牌公子哥不能比,隋衍向來也瞧不上,隻客套行禮,“有勞二哥提點。”
隋旭今日穿的招搖,臉上大概又糊了三兩斤粉,十之**又要去勾欄院鬼混,隋衍被他身上的脂粉氣熏的喉嚨癢,清了清嗓子才繼續往書房而去。
武昌候行武出身,早年也是上過戰場的,雖然現在老邁發福,但是眉眼間仍舊嚴肅,上來劈頭蓋臉就問道:“你要搬出去?”
“是,父親。”隋衍回的幹脆,“住在家裏多有不便,故而打算搬出去。”
“家裏如何就礙著你了?”
隋衍不答,武昌候又道:“你想出去也成,先把婚事結了,到時候你跟新婦若是不便住在家中,搬出去也無妨。”
隋衍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府裏要顧忌麵子,把個沒了娘的庶子趕出去不成樣子,隻是他在家裏一天也住不下去,如果有可能,他還想跑去戰場,哪怕死在外頭也認了。
“我已經托了官媒衙門,有合適的娘子,你得去見一見。”見他寡著個臉,武昌候問,“怎麽,你有心儀的娘子嗎,有的話跟我提一提看。”
“父親,我已有心儀的女子,說媒的事還是算了,我想自己做主。”
“年輕人有自己的心思不是壞事,不過你是我武昌候府的公子,做事還是顧著大局,這也是擔當的一部分,身份這種東西,不是你想拋就能拋的。”武昌候笑了笑,“讓我猜猜看,你看上的娘子是跟你一道回來的那位?”
隋衍麵上一頓,他說有心儀女子的時候,腦子裏想的倒的確是葉長安的影子,不過他自己說不清楚,他隻是想借此推脫婚事,但假如硬是要他娶一個婦人,那他寧願娶葉長安那樣的。
不過他不想害了她,家裏可能會因此盯上她。
“這樣吧。”武昌候斟酌了一會說道,“你可以暫時出去住一陣子,如果你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我便做主把你從族譜除名,從此武昌候是榮是損都與你無關,當然,我隨時歡迎你回來,至於你看上的女子,娶了她也進不得我隋家門,一切你自己取舍。”
隋衍愣住,從來都是他悖逆家中的安排,忽然之間把諸多選擇擺在他眼前,他卻有些不知所措,不過能搬出去總算是如願,至於其他的,他會考慮的。
“多謝父親成全。”
此時的隋衍並不知隋家要麵臨的局勢,少年人有屬於自己的路要走,他仍舊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
葉長安房子沒看成,便一個人往回走,在行至平陽坊外的四方道時,猛然記起上次被跟蹤一事,心裏一動,便故意放慢腳步,眼睛觀察著四周。假如她沒有猜錯,跟蹤她的那人與襲擊她跟隋衍的那批人不會是同一目的,但凡混混幫派要fù chóu,向來都是成群結隊上來就打,不會鬼鬼祟祟的找一人來探路。
她不疾不徐的走向巷子轉彎處,閃身藏於牆側,然後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向她方才走過的路,不多時,果真出現一個郎君,看身型不像是上次那個,但這鬼祟的模樣如出一轍。
葉長安心下有了數,便仍舊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心裏琢磨著怕是方才看房子的時候就已經跟上了,他們的目的應當隻有她,跟了好幾天卻不下手,也不知道是想做甚。
她注意到身後的人跟了上來,便一路引著他往鬧市而去,而後拐進一家擠滿了婦人的香料鋪子,跟蹤之人不便進來,便隻能在外麵晃悠,葉長安便借故肚子疼,轉到了店家後院,借機fān qiáng而出,返回頭來盯著方才那人。
等了好一陣子過後,那人見葉長安不出來,便伸著脖子往鋪子裏看,隻是哪裏還有她的身影,自覺跟丟了人,便打算先回去匯報,卻不知已經被葉長安跟上。
葉長安一路跟著他來到西城大市,西南一角有妓館遍布,妓館分了三六九等,這一片的妓館是高雅之地,專供士族貴人來消遣,雖然本質上沒什麽區別,但至少看上去很像樣子。
那人拐進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家,葉長安抬頭看了眼門匾,高掛傾城二字,哼笑一聲,也跟著往裏走,門外有人攔著,端詳了好一陣子,沒能確定葉長安到底是公是母。
葉長安一向著裝簡練,長的又高,眼神稍微差點就能把她當成郎君,這年頭別說女子沒有這麽素淨的,連男子也找不出幾個,。
葉長安壓低聲音說道:“我是來尋我家公子的,府上有急事。”
“敢問貴府公子是……”
“是賀添賀公子。”
“原來是賀公子府上,他正在裏頭呢,我這就叫人引你過去。”
葉長安心說還真有他,居然叫她蒙著了,就這樣還想追人家徐娘子那!
賀添今日是被齊梁他們強製帶過來的,除了他倆以外,沈玨隋旭二人也在,除了文子欺以外,洛陽五公子倒是湊了個齊整。
往深處追究幾句,洛陽五公子其實是各自代表了洛陽城頂級的幾個家族,固然有世人奉承之意,但這些家族子孫繁茂,出兩個才貌皆上等的公子也著實不在話下,其中齊梁是生的差一點,論家世也夠得上,至於五公子中另外一個,亦是出自隋家,也就是車騎將軍家中公子,與隋旭是堂兄弟。
不過他如今不在洛陽城,便暫時不表,隻說今日這幾個公子湊在一起,不光是為了飲酒聽曲兒,幾個一向不務正業的公子難得說起了朝堂之事。
齊梁起頭說道:“上頭要對我們世家下手,諸位心中可有數?”
“齊兄,你這話會不會有點危言聳聽了,咱們又沒幹什麽,還能平白抄家滅族嗎,再說了,大魏朝哪哪不得仰仗各世家,官家又不糊塗,對我們下手,難不成還想仰仗寒門嗎?”
說話的是隋旭,一聽這話,就知道他還不清楚自家的亂子,齊梁提點他,“隋兄,沒聽說關隴世家已經鬧翻了天嗎,隋老將軍可在其中,就不怕牽扯到武昌候府?”
隋旭愣了愣,“多咱的事,我如何沒聽我家老頭子說,怎麽個鬧法,劍拔弩張了嗎?”
“我倒是覺得暫時牽扯不到武昌候府。”沈玨緩緩開口,“官家是有意壓製士族,但不至於立時就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至少洛陽城的這幾個世家,他還是要顧忌的,一家亂滿城亂,這個道理他懂。”
隋旭鬆了口氣,“不牽扯就好。”
齊梁哼了一聲,“朝堂上的彎彎繞繞沈兄比我們懂,但我要說的是防患未然,洛陽城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安生的,不就是從他秦將軍回來以後嗎?他回來是為了什麽,你們可知曉?”
幾個公子似懂非懂,齊梁仗著被他家親爹叔叔罵了一遭,自覺知曉了一些內幕,以此而推,便自行替秦將軍杜撰了一出fù chóu大戲,“秦將軍自打回來,從梁建章到劉錫那件案子,你們好好想想都牽扯了什麽,還有之前的陸謙是怎麽死的,諸位都沒聽家裏提過嗎,我沒想錯的話,那會賀家縣公,武昌候兩位都還在朝為將吧,沒準知曉什麽內情呢?”
這話他們幾個哪裏敢回家去問,陸謙這名字提起來都是忌諱,沒得隻能聽齊梁杜撰,隻可惜賀添跟隋旭兩人,一個魂不守舍漠不關心,一個似懂非懂左耳進右耳出,到底也不明白他要做甚。
“我這麽說吧,秦未他是什麽出身,不定是陸謙哪裏撿來的雜種,從來都跟咱們士族中人不對付,他現在跟官家穿一條褲子,矛頭對準的都是咱們,所以必須要讓他再死一次!”
這回倒是都聽懂了,連魂不守舍的賀添都回過神來,“怎麽個意思,你要跟秦將軍對著幹,你有那本事shā rén家嗎?”
“你糊塗嗎,當然是要他上戰場啊,不是說要他出征關隴嗎,戰場上刀劍無眼,死個人還不正常嗎,咱們得合計合計,幾個家族聯名要求秦將軍出征,官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賀添覺得齊梁大概是病得不輕,戰場上死個人是正常,但秦未那是一般說死就死的人嗎,回頭偷雞不成蝕把米,還不是自己倒黴。
沈玨說道:“此事倒不難,眼下朝堂上支持他出征的人為多數,假如關隴那邊真的鎮壓不住,早晚得用他,至於齊兄惦記的便不那樣容易了,何況邊陲興亂,大魏朝唇亡齒寒,有個秦未在,到底有用。”
“有屁用,他有用咱們就沒用了,他死了三年,也不見大魏朝有什麽亂子。”齊梁跟他們驢唇對不上馬嘴,一陣煩躁的揮揮手,“唱曲兒的怎麽停了,繼續給爺唱!”
屋內唱曲兒的姑娘半隱在紗簾後麵,有侍奉的丫頭告饒,“諸位公子稍等,咱們玉兒姑娘今日就到這,這就另找一個過來侍候幾位。”
“怎麽還另找一個!怕爺不給錢嗎,就她唱的順耳,找什麽找,就她!”
丫頭為難,“幾位公子莫要難為咱們玉兒姑娘,她每日就隻唱三曲,唱多了傷了嗓子,幾日都不能出唱,找其他姑娘來也是一樣的,咱們這裏新來了幾個,聲兒一個比一個嫩。”
身後玉兒姑娘不等丫頭告饒完就站起身來,齊梁朦朧看了一眼,見這位玉兒姑娘身條標致,再對上方才絲絲撓心的唱聲,不由起了些心思。
“這位玉兒姑娘請留步,不唱曲兒也成,過來說說話如何?”
玉兒停住腳,半回身福了福身子,“奴家身體不適,失陪。”
齊梁伸著脖子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卻發現這姑娘居然是蒙著麵紗的,一時更是浮想聯翩,不過佳人不作停留,走的毫無留戀,齊梁登時就要起來去攆人。
“喂喂齊兄,你這是做甚!”賀添拉住他,“多有失風度啊,想聽人家唱曲兒,明兒趕早便是。”
齊梁方才不甘心的作罷。
葉長安一個人進來,自然不能真的去找賀添,正四下觀望找尋那個混混的影子,卻猛然瞧見一個蒙著麵紗的娘子打樓上下來,她麵上一怔,想起來陌遙娘子的遠房表妹,阿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