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挖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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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未聽聞李家主來訪,絲毫沒感到意外,他琢磨著李家主求李之憲未果,接下來就要走上下疏通的法子,之所以沒去找蔡崇嘉,那是因為他知道蔡崇嘉隻會給他沒臉,且他打心底瞧不上蔡崇嘉一個小輩跟他裝腔作勢,所以來找他秦未,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秦未客氣的將李家主請到書房,幾句寒暄過後,直接切入正題,“李家主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但說無妨。”

    秦將軍給人的感覺一向這樣簡潔明快直達要害,李家主有限的幾次與之接觸交談,對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如此,剛硬,不容置喙,有武將特有的刻板,心思卻又非常通透,壞處就是,你不能與他來虛虛實實心照不宣那一套,隻要站到他眼前,那就別想跟他玩心眼,三句話談不到重點,很有可能會被他單方麵結束話題。

    李家主不知道秦將軍是不是區別對待,反正他現在是學乖了,連放低姿態故作諂媚都省了,因為秦將軍極其不吃這一套。

    “不瞞秦將軍,我此次登門,乃是為犬子的前程而來。”

    秦未似有疑惑,“貴府子孫能人輩出,不論是長房還是各偏房,在朝堂任職的隻多不少,如今又有姑娘入宮,放眼大周朝,怕也沒有哪家能有李家這般風光了吧?”

    言外之意就是說李家主未免貪心了,就連楊家都沒有這樣的優待,可李家主登門就是為了貪心而來,不貪心還不來呢。

    李家主虛心受教,完全沒有遮掩貪欲的意思,因為在他看來這算不得什麽,秦將軍說的前途跟他想的不是一回事,那等不上不下沾不到實權的小官位,約等於沒有。

    “風不風光的不重要,都是虛名罷了。”他擺出一副虛懷若穀的姿態來,“秦將軍,您以後到了我這個年紀大概就知道了,兒孫都是債,不給他們把前途家業打理妥當,活不踏實啊。”

    秦未笑笑,似有認同,“那不知李家主如何才能活踏實呢?”

    見他咬鉤,李家主的心放了一半,“我那二子時任翊軍校尉,年前各項考核皆是優等,想往上升一升,如果能入軍中效力就更好了,您說那秦將軍?”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沒連長子李成瑞一塊提了,李家長房長子正是李佳柔的親爹,才能平平,做到如今的位子已經是看在祖宗麵子上,更不提他現在是官家老丈人,沒有官位也有地位,再握重權反而就過了。

    但二子李成智之能也沒高到哪去,世家子弟,能在長安城混混武職就是頂天了,上戰場那是害人害己,所謂的去前線混軍功,然後鍍層金回來飛黃騰達的好事,在秦將軍這裏就等於死路一條,隻要你敢去混,他就敢讓你把命混沒了。

    “李家主,官吏升遷一事本不歸我管,具體的還要過蔡大人的眼,不過既然你提軍中,我不妨先給你撂一句實話,兵營裏應該是沒有李二公子的用武之地,不過……”在李家主作出反應之前,秦未先丟了一顆定心丸過去,“……不進兵營也無妨,想要為國效力,途徑多的是,何苦讓貴公子去遭洋罪。”

    李家主讓這句但是順的眉開眼笑,“是是,您說的很對,我那幾個不肖子好日子過慣了,去兵營也是添麻煩的,我有心讓他們去吃點苦,就隻怕他們給秦將軍耽誤事。”

    實則這本是李家主所樂見的,能在長安城吃香喝辣,誰還真想去戰場玩命,於是分外滿意秦將軍所言,覺得秦將軍終於實實在在的賣了他一回麵子。

    到底是有了與他平起平坐談交易的底氣,李家主想起前幾回賺來的冷臉,心裏輕視的哼了一聲,還真以為他秦未多麽鐵板一塊,多麽剛正不阿,那是沒找到對的敲門磚,這種渾身殺氣的野蠻人,看人都是用眼眶子看的,想讓他把你當個人看,首先得先讓他看得見你。

    李家主再次自我肯定了一番,把李佳柔送進宮,實在是一步妙招,待以後將小皇帝拿捏住,再順利生個太子,李家就算是十拿九穩了。

    “秦將軍您多費心,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秦未笑著應了,讓小侍把他送出府。

    順利完了事,李家主一身輕鬆的欣賞起將軍府來,他是第一次踏進將軍府,還以為住了秦將軍跟蔡大人的府邸有多麽驚為天人,敢情搬進來後都沒動過,還是以前過了時的景致。

    來自世家大族內心深深的輕視,毫無保留的從李家主的眼神中流露出來。

    “李家主,您這邊走。”

    領路小侍喚了他一聲,李家主收起所有的表情,裝模作樣的跟著他走,路上偶遇幾個小娃娃在玩鬧,李家主眯著眼打量了幾眼,隨口問了句,“不知哪位是秦小公子?”

    “您說我們將軍家的小郎君啊,是那個。”

    小侍指著某個正被抱著過溪石的家夥給李家主看,示意那就是秦勉小郎君,李家主見之不由更加幸災秦將軍生了兒子還不是一樣寵的沒邊,一看就是紈絝做派,五六歲的娃娃了,連水都不舍得給沾。

    也不怪李家主這麽想,此時秦阿勉正被宋祺抱著過溪石,跟他一般大的賀然還有更小的蔡小娘子卻手拉手小心翼翼走,優差地位很明顯,好像一個小少爺圍著一幫小侍從。

    “阿祺哥哥,阿勉自己能走的,你快放我下來吧,多沉啊。”

    其實秦阿勉更想下水玩,無奈上次落水被她娘狠狠罵了一頓後,從此明令禁止他玩水,家裏這點水位一眼都能見底,他都不明白大家有甚好緊張的。

    宋祺不由分說,盡管是吃力了些,卻還是牢牢抱著他,他一直以兄長自居,一直惦記著當年葉長安說他長大了才能抱秦阿勉的話,然而他漸漸發現,自己長大了的同時,阿勉也長大了,壓根沒有抱他的機會。

    “你要想玩水,一會兒去岸邊坐著玩,上回落水大病一場的事忘了啊,也不嫌遭罪,你這小身板能有多沉,我抱阿然都抱的起來。”

    罷了罷了,秦阿勉放棄跟他們討論這件事,想著反正隋衍舅舅會帶他去下水,他早都學會遊水了,壓根兒不怕。

    秦勉趴在宋祺肩頭,看著後麵倆小不點,“阿然你牽穩了桐妹妹啊,別讓她掉下去了。”然後視線一轉,又看到了遠處的李家主,好奇的看了兩眼,“這誰啊,一看就是來求我爹辦事的,居然沒給拒之門外?”

    宋祺聽來不覺好笑,人小鬼大的,怎麽就看出人家事來求辦事的,他把宋祺放到岸邊才往那邊看了一眼,“那個啊,是李家主,也就是之憲叔父的大伯,你怎麽看出來人家是來求你爹的?”

    秦阿勉一本正經道:“阿祺哥哥你看他,出府的時候東張西望一臉輕鬆,很明顯來的時候沒顧上瞧,指定是心裏憋著求人,沒心情看,我爹應了他所求,臉上都幸災樂禍了。”

    他哼了一聲,“不過我看啊,他肯定離倒黴不遠了。”

    宋祺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更好奇了,“這話又從何說起的,你莫不是偷著跟薛伯伯學相麵了?”

    “我沒有學相麵啊阿祺哥哥,是我這樣想的,通常我爹賣人家麵子的情況很少,要麽是被我爹欣賞的,麵子他可能還會主動給,要麽是他瞧不上眼又想給挖坑的,我看這李家主就是第二種,所以他肯定離倒黴不遠了。”

    宋祺居然覺得他說的非常有道理,阿勉一直很聰明,腦子比他們都活泛,每次都能想到他們想不到的,一語驚醒夢中人,就像,就像……他一時不知道怎麽形容,反正他想起了那句很俗的評論,這孩子將來一定能有大出息的。

    為了印證自己的念頭,他居然隱隱期待著李家主倒黴了。

    “就李成智那樣的,考核居然還都是優等?”葉長安對此嗤之以鼻,“自己偷著動手腳就算了,居然還有臉拿出來說,不過秦將軍,考核都這樣糊弄的嘛,蔡兄弟不能這麽放水那!”

    蔡崇嘉當然不會輕易放水,但有目的的放水就不一樣了,秦未笑的意味深長,“有的人隻有讓他不斷享有特權,他才會安分,一旦察覺到自己的特權地位有所動搖,一定會躁動。”

    這幾年求穩為上,不易大動幹戈,偶爾給籠子裏的獸丟塊肉,即是安撫又是引誘。

    “那秦將軍要如何提拔李成智啊,先說好了啊,別丟到募兵署,不然我可能忍不住會折磨他。”

    秦未把她拉到身邊坐下,下巴隨意擱在她肩頭,“你有什麽建議說來聽聽。”

    “我的建議?”葉長安捏著自己鼻子,不懷好意的笑笑,“我的建議可通常沒有好的。”

    “沒關係,說來聽聽,你說他去哪合適就去哪。”

    葉長安想了想,“去青州怎麽樣,封個刺史,一州之長,可比他現在一個小小的校尉好多了,山高皇帝遠,吃香又喝辣,天大的麵子。”

    這怎麽看都是個肥差,再甭管是什麽人看,都知道這得是賣了李家老臉才能得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李家長房眼看著就能上天了。

    秦未窩在她肩頭笑起來,“嗯,我看挺好,青州好地方,雖然是外放,卻也不怕他有情緒,就這麽定了。”

    於是沒多久,任命詔書就發了下來,李成智任青州刺史,李家主封了縣候,官家老丈人李成瑞則授紫金光祿,隨著李佳柔入宮封後,李家在大周朝的地位水漲船高。

    雖然是順理成章的事,但任何時候都不缺眼紅的人,李家得勢,讓更多的人開始不滿,不滿的具體體現就是給李家挖坑,深扒黑曆史,或陷害或實錘,三天兩頭就能製造出點跟李家牽扯不清的破事。

    當然,由於新後跟官家尚在“蜜月期”,再由於李家在朝中有特權,不疼不癢的事故根本無關痛癢,李家地位不緊沒有被撼動,李家子孫反而更多優待,或外放升遷或受重用,哪哪都有李家人的影子。

    直到出了一件大事,李家的風光錦繡才破了一個洞,而一旦有了縫隙,接二連三的麻煩就開始尾隨而入,被坑的坐不住的李家主此時才恍然大明白,他們李家可能要完蛋了。

    黴運開始的事件就是,去青州吃香又喝辣的李成智死了,他的死讓李家主明白過來這從一開始就是秦將軍給他挖的坑,喪子之痛讓他生了魚死網破的心,這樣的痛,合該也讓秦將軍嚐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