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晟約江景琰和林瑞去吃飯。

    這是林瑞從司徒楓那裏出來回到家，驚受住的一道驚雷。

    她拿著江景琰的手機看著上麵的短信，心裏卻打起了另外一個主意，“你說南晟哥會不會把他的小女朋友帶上？”

    “小瑞你怎麽確定那姑娘就是女朋友？”江景琰一邊繼續看自己的雜誌，一邊接話道。

    “必須啊！這是女人的直覺，難道你會當著大庭廣眾的麵把一個女的扛起來？”

    林瑞順口而出的話讓江景琰一下噤了聲，這是一個送命必輸的題，他隻好轉過去回答林瑞的第一個問題，“不知道。但應該會的。”

    “你怎麽這麽確定？？你是不是知道那女孩是誰？或者你跟南晟哥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林瑞又問，懷疑地看著江景琰，帶著一番審視的滋味。

    這下江景琰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這女人的第六感堪比地雷啊。

    為了讓林瑞相信自己接下來的話，江景琰很是深沉地湊到了林瑞耳邊，“來自一個男人的預感。”

    “切……我才不信呢！”林瑞失笑輕輕拍打了一下江景琰。

    江景琰在一旁笑而不語。

    他看見雜誌上的一句話：“有你之後，歲月靜好。”

    這句話正是他現在生活的寫照。

    江景琰眼神落在林瑞的笑容上，心上的雪一點點融化，那長年飄雪的領域，終於春暖花開，迎來了暖陽。

    就在這時，林瑞的手機響了。

    她笑著接了diàn huà，“喂，爸。”

    “我知道了，我來跟小姨說吧。”

    “您先別急，我來說。”

    “嗯，知道了……”

    “……”

    掛斷diàn huà，林瑞拿著手機直直歎氣，她怎麽把這檔事給忘了！

    “小寶？”江景琰見林瑞苦惱的樣子，大概心裏也有了猜測。

    “是啊！怎麽辦？”林瑞噘嘴皺眉可憐兮兮地望著江景琰。

    她最近忙著弄新興之秀的事情，把林父說的事情給忘了。

    江景琰寵溺地揉了揉林瑞的頭發，“好辦，有我在。”

    林瑞嫣然一笑，抱住了江景琰。

    ……

    還沒有等到林瑞和江景琰去秋家，秋玟就主動把他們叫去了秋家。

    當晚秋玟準備了一大桌子的豐盛飯菜，都是林瑞江景琰愛吃的。

    吃飯之前，秋玟對著林瑞和江景琰說：“瑞瑞，景琰，我有個決定要告訴你們。”

    林瑞和江景琰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秋玟，然後林瑞問道：“小姨，你要說什麽你說，弄這麽正式，我慌。”

    “瞧你這出息，越來越沒以前的氣質了。”秋玟不禁輕嗤了一句，惹得林瑞一陣臉紅，“我是想告訴你們，小姨我決定了，要去周遊世界。”

    秋玟說的時候，臉上憧憬和期待騙不了人。

    但還是讓林瑞吃了一驚，她咽了一口氣，問道：“小姨，你確定你不是想給我找個外國人姨父？”

    聽了林瑞的話，秋玟先是一愣，然後又正兒八經地回複道：“好主意，可以列上行程。”

    這一句話，差點讓林瑞剛送進口的水，噴了出來，幸好江景琰在一旁輕輕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行了行了不開玩笑了，逗你的。我是覺得，想趁著現在有精力有時間出去轉轉，先去你舅舅那裏住上一段時間，然後再出去玩玩兒。更何況，小寶一直跟我住在一起不好。既然現在你爸也不打算繼續拚命工作，回家家庭，沈美玲康複的也不錯，就讓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多好。”

    秋玟越是淡然就越是讓林瑞覺得愧疚。

    林瑞起身坐到了秋玟的身邊，握住了秋玟的手，“小姨，你還有我和景琰，而且你也可以經常去看小寶啊。”

    “你這丫頭這眼力見怎麽都沒了？人家是一孕傻三年，你是一婚傻三年，小姨我就想一個人好好享受生活不行嗎？都是景琰把你慣的，都不是小姨的小棉襖了……哎……”

    “小姨……”林瑞無奈地喊了一聲。

    “行了行了，坐回去，準備吃飯。就這麽決定了，我都跟小寶說好了，你們可不能打擾我的美好時光，要不然我跟你們沒完。”

    林瑞認命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其實很多事情看起來很難開口，但實際上並沒有那麽難，總有人默默給你關懷，為你著想。

    這一餐飯吃的林瑞心裏悶悶地，吃完飯秋玟沒留他們下來說說話，就把人趕走。

    坐在車上看著門口目送他們的秋玟，林瑞不爭氣地流下了淚。

    她不知道秋玟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她知道，秋玟這麽做事為了她。

    這個跟母親一樣的女人，從林瑞媽媽去世以後就對她視如己出，捧在手上，不求回報，到頭來還是孑然一身。

    林瑞想著想著讓江景琰把車倒了回去，她老遠就看見秋玟站在剛才的位置發呆。

    一個人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裏顯得隔夜荒涼孤寂，就好比茫茫黑夜海上的燈塔，孤獨地坐立在海上。

    林瑞慌亂地下了車，衝進了秋玟的懷抱，緊緊地抱住秋玟。

    “小姨，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還有景琰，還有小寶。我舍不得你。”林瑞一想到秋玟，心裏就說不出的難過。

    這人世的一切感情，到頭來，真正不求回報無私的少之又少。

    血緣都尚且靠不住，又何談沒有血緣？

    可秋玟待她，從未有一星半點的虧欠，不管什麽時候都在為她著想，毫不留餘力，又不求回報。

    自從母親走後，秋玟就擔起了她生命裏剩下的母親的角色，關心照顧叮嚀一個不少，可她到了這個時候卻什麽也不能做。

    林瑞撲在秋玟的懷裏哭的聲聲哽咽，秋玟輕拍著她的背，像往常一樣來回撫摸她的背，那雙手依然溫柔，依然溫暖。

    “傻孩子，你哭什麽？你要為小姨高興啊！你難不成希望小姨就這樣單身一輩子？還是說小姨以後就守著這間房子過剩下的半生？”秋玟眼眶紅潤，卻是打趣道。

    林瑞從秋玟的懷裏退出來，抹掉自己的眼淚，“小姨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當然知道，你這孩子從小就這樣，鮮少流露自己的情緒。一流露起來，怎麽刹都刹不住，你不要擔心，我是真的想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等確定好時間我就跟你說，到時候小姨讓你送好不好？”

    林瑞點點頭。

    “行了行了，別哭了！你看這樣要是被人拍了去，又要瞎猜了。瑞瑞，跟景琰好好過日子，這是小姨最希望的，你知道嗎？你外公在的時候他最擔心的就是你，現在他老人家雖然不在了，但是小姨還在，小姨要看著你們一直幸福下去。你一定要記住，幸福來得不容易，既然來了就好好珍惜，知道嗎？”

    “小姨我知道。您也要幸福，好不好？”林瑞近乎祈求地望著秋玟。

    她知道自己說的話甚至可以用蠢來形容，可是她還是想要一個dá àn。

    她自私地想用這個dá àn來減少自己的虧欠。

    秋玟溫暖一笑點點頭，“好，小姨答應你，給你找個外國姨父。”

    聽見這話的林瑞撲哧一下，眼中含淚。

    “快回去吧！景琰，帶著瑞瑞快回去吧，路上小心點。”秋玟招呼著旁邊站著的江景琰。

    江景琰走過來簽住了林瑞的手，臨走前，他對秋玟說，“小姨，我們的家就是您的家，隨時歡迎您。”

    這句話足以讓秋玟淚奔。

    忍了一晚上的淚終於在林瑞和秋玟走後，溢出了眼眶。

    林瑞和秋玟走後，老管家來到了門口喊秋玟進去。

    秋玟走前前麵，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走到門口，她停下了腳步，對老管家說：“葉落了，入冬了。”

    葉落了，入冬了。

    家卻不圓滿了。

    多年前，這座宅子裏還是一片歡聲笑語，喜氣洋洋，可如今卻變了另外一個模樣。

    說不上好與不好，隻是一切都變了。

    可這世界上哪一件事不是在隨時改變呢？

    林瑞坐在歸家的車上，提不起一點精神，江景琰在一旁安靜地開著車，不做打擾。

    林瑞靠著窗，看著窗外的路燈行人建築一排排迅速地往後退，恍惚不已。

    龍應台在目送裏曾說：所謂父母一場，隻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秋玟對林瑞而言，甚是父母，毫不為過。

    林瑞今天才發現，原來小姨也在慢慢變老，她抬起頭透著車窗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滿心祈禱。

    她祈禱著，時光可否慢些走？善待那些至善之人。

    她祈禱著，時光可否溫柔點？溫柔那些至善之人。

    江景琰伸出手握住了林瑞的手，才發現林瑞的手心一片冰涼。

    感受到江景琰手心溫暖的林瑞，轉眼看著江景琰，反握住了他的手。

    她也祈禱著，時光可否仁慈點？寬愛她身邊這人。

    “小瑞，對小姨來說，旅行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隻要以後小姨累了，想回家了，我們的家就是她的家。你感到開心，過了這麽多年，小寶終於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林瑞點點頭，“我知道。”

    可是，林瑞沒有跟江景琰說：過了這麽多年，小寶終於有了個完整的家，可秋家卻不完整了。

    世界上最殘酷的刑罰就是生離死別，它絲毫不分罪孽有無，也不分深淺，照來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