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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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先將自己的酒喝淨,又將玻璃杯翻轉了一下,沒有一滴酒再從杯中流下。

    誌濤看著老板娘將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心知自己也沒有退路,也就硬著頭皮將手中的酒送進了肚中。

    瞬間誌濤就有了感覺,感到火辣辣的酒水順著食管往下走,到了肚中那是一陣翻江倒海,要不是誌濤強壓著,早已經在老板娘麵前顯了慫。

    老板娘見誌濤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心中滿是讚許,又將剩下的酒平分倒在了杯中,恰好麵前各有半杯酒。

    “行呀小弟,酒量不錯哩。”

    誌濤還在忍受著胃中向上翻的力量,就沒有說話,隻是拿著筷子往嘴裏扒拉了幾口菜。

    胃中剛剛覺得好受些,腦子上就又不好受,誌濤覺得自己暈乎乎的,渾身有種輕飄飄的感覺,膽子好像也大了很多,將這幾天發生的所有的事都拋在了腦後。

    “大姐,你叫什麽,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誌濤因為酒精的作用,變得有些無謂了,想知道什麽就問什麽。

    “我叫李美芬,你還想問什麽。”老板娘一杯酒下肚,也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的,相比誌濤的反應,那是要小很多的。她看得出誌濤已經上頭了,如果剩下的這半杯酒再下肚,誌濤可能走直線都是個問題。

    “大姐,你對我這麽好,我都不知道如何去還這份恩情,我將來一定跟著你好好打理理發店。”誌濤的酒意越來越濃,說的話也越來越真,這就是所謂的酒後吐真言。

    “這個店談不上是我的心血,但我對這個理發店很上心,你來了正好,我也可以輕鬆一些。”老板娘說的也是實話,看著要有新生活的誌濤,往事一幕幕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十多年前,李美芬帶著和現在誌濤一樣大的弟弟從東北來到濱西,那時姐弟倆的生活還不如誌濤,到了靠乞討為生的地步,自己沒有什麽謀生的技能,想找個簡單的臨時工的活,因為還要照顧弟弟,總是被用人單位拒絕。

    弟弟不想過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背著姐姐李美芬走上了邪路,做了當時濱西時紅極一時黑幫的馬仔,天天跟著一幫所謂的兄弟去收保護費,雖幹的不是正經事,但是能填飽肚子,甚至還可以有多餘的錢讓姐姐的生活有改善。

    姐姐哪裏希望自己的弟弟是這樣的人,但李美芬已經管不住這個弟弟了,還好弟弟也算聰明“上進”,沒過幾年,他在黑幫大哥心中的地位穩固提升,手下也有了一幫兄弟,日子過得就更好了,從而使姐姐李美芬的日子也變得越來越好。也就在這幾年,李美芬學了一門手藝,就是理發,靠著積攢下來的錢開了這個理發店,一直幹到現在。

    盡管姐弟倆現在的生活可以說是順風順水,但是李美芬還是一直在擔心著這個弟弟,不知道什麽時候,弟弟就突然成了大哥,過去的那個大哥不知道哪去了,隻是聽說傳言,說是跑路去了金三角。她隱約感到大哥的“跑路”和弟弟脫不了幹係,也深知弟弟能做到大哥,肯定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

    每次見到弟弟,李美芬都要苦口婆心的勸說,讓他做些正經生意,不要天天打打殺殺,幹些危害社會的事,弟弟也每次滿口答應,可就是將她的話當做耳旁風,沒有認真考慮一下他姐姐的勸告。

    在大家眼中,李美芬是個好人,周圍的人有困難,她總是熱心幫助,不圖回報,就因為這,她有了個好人緣。李美芬這麽愛做好事,一方麵是因為她真的是個好人,另一方麵也是想多積德,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平平安安。

    李美芬總覺得弟弟走到今天,是自己的錯,如果當初自己可以掙到錢,讓弟弟有吃有喝,不餓肚子,他也就不會去投靠什麽**,弟弟是個聰明的人,如果用在正道上,絕對是個人才,用在邪道上,可能就成了個梟雄。

    一想到她這個弟弟,她總會發出陣陣歎息。

    這次見到誌濤,李美芬從他身上找到了當年他們的影子,同樣是初來乍到的落魄,不同的是,誌濤不像她弟弟,即使在這樣的生活困境中,都堅定著使自己不變質的信念,這讓李美芬也堅定了要幫誌濤的信念。

    看得出來,誌濤也是一個聰明人,李美芬認為這一點和他弟弟很像,更有一點把誌濤當做自己弟弟的意思,如果她真的有能力的話,她希望誌濤能在正道上做出和她弟弟一樣的成就。

    李美芬在心裏將誌濤和她弟弟做著對比,忽然發現他們有很多共同點,他們兩個其實都不服輸,都有一股韌勁,誌濤在賊船上很久,也經受過威逼利誘,但是就是不上道,這足以表明了那股韌勁的存在,隻是兩個人將這種難得的韌勁用在了不同的方麵。

    今年不知怎的,李美芬的弟弟突然成立了一個投資公司,聲稱做起了正經生意,李美芬自然是很高興,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積極的轉變,可高興之餘,她怎麽看這個弟弟,都還是有種**老大的感覺,身邊依然簇擁著一群不靠譜的人。

    在弟弟還是小馬仔的時候,李美芬有了成家的年頭,弟弟給買了一套還算不錯的單元樓,可對於女人來說,如果家裏沒個男人,那就不能成為家。

    年輕的李美芬對愛情也充滿過向往,生命中也真的出現過一個男人,可是這個男人隻能用衣冠禽獸來形容,開始的時候那是對李美芬獻足了殷勤,讓她有了種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的錯覺,好景不長,婚後沒多久,這個男人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三天兩頭的從李美芬這裏要錢,要了錢就去賭,賭輸了就喝酒,喝酒了就開始對李美芬拳打腳踢。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突然有一天,男人消失了,隨之消失的還有李美芬對婚姻生活的信心。

    這是李美芬一生中唯一的一段婚姻,不對婚姻向往的她就這樣自給自足的過到了現在,對於女人來說,寂寞是個無法逾越的坎,每每夜裏一人呆在家裏,看著空蕩蕩的客廳,那眼淚就不聽使喚的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想找人傾訴一下,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在一起嘮嘮嗑的人。

    看著眼前的誌濤,李美芬好像將自己的苦惱向他說說,隻是想說說,也不指望他是否真的能理解的了。給他講講她的弟弟李全,給他講講自己的過往。

    誌濤的酒意已經到了讓他視物不清的地步,說起話來也有些大舌頭:“大姐,我肯定好好幹,我沒有什麽大誌向,但是我還是知恩圖報的,將來你有什麽要我做的,我絕對義不容辭。”

    “我可不指望你什麽哩,隻想你能一輩子做好人就行。”李淑芬說的坦誠,誌濤卻聽不明白,或許真的是酒精的作用,讓他的腦子不轉一個圈。

    “好人,我本來就是個好人。”誌濤回道,從說話的語氣中,他是真的醉了。

    “我希望你是個優秀的好人,一個實實在在的好人,而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好人。”李淑芬心裏這樣想,並沒有說出口,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誌濤根本聽不到心裏去。

    玻璃杯被誌濤碰倒,轉著從桌子上掉到了地上,那刺耳的聲音引來的fú wù員,當fú wù員走進房間的時候,誌濤已經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旁邊的李美芬示意fú wù員出去,自己在這陪著誌濤。

    誌濤沒有完全睡著,他很享受這種醉意,在這種醉意下,他變得沒有煩惱,覺得世界是那麽的美好,自己是那麽的無憂無慮。

    從來到濱西市到現在,這是他最放鬆的一天,他隱約感覺自己的生活應該翻開嶄新的一頁,從此沒有人逼著自己做不喜歡做的事,每天都可以活的自由自在。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李美芬聽見了誌濤發出的微微的鼾聲,知道這小弟沒有四五個小時肯定醒不了,這次他們兩人喝的酒是真正的糧食酒,度數高、味道衝,很多不勝酒量的人,一杯下去立馬倒,誌濤這還算是好的了,好歹還堅持了十幾分鍾。

    李美芬讓飯店老板找了個小夥計,將誌濤背回了理發店,放倒在沙發上,這時的理發店已經整修一新,李美芬給裝修工人結賬的時候,裝修工人說賬已經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