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我回來了，那兩個小畜生是不是又來過了？”

    院外傳來爺爺的聲音，誌濤的爺爺已經習慣這樣稱誌濤的奶奶，他口中的那兩個小畜生，自然是誌濤剛揍完的兩個窩囊廢，看來，他們兩個來的真不是一次兩次了。

    還沒等奶奶回話，誌濤就從炕上跳了下來，奔出了屋子，喊道：“爺，我回來了。”

    誌濤的爺爺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會見到誌濤，他不久前還和老伴在一起說過，是不是今年就見不到濤子了，也不知道他跑哪裏去了，要是他一切都好，咱們也會安心。老伴也時不時安慰著他，說誌濤是個苦命的孩子，老天最憐憫這種孩子了，放心吧，他肯定不會有事的。他也隻能順著老伴的勸慰那樣想著。

    爺爺的眼前突然出現了誌濤的身影，他可真的是老淚縱橫，誌濤的出現也算了了他一樁心願，他有時候睡覺都害怕再也見不到濤子了。

    誌濤看到爺爺，那也是無比的興奮，可這興奮就持續了那麽幾秒，就被疑惑取而代之。因為他看見爺爺還拉著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小女孩，本來這個小女孩拉著誌濤爺爺的手，另一隻手還舉著一個用紙和小木棍做的大風車，風車在風中呼啦啦的轉著，小女孩看著這風車轉挺開心，她跟著誌濤爺爺進了院門，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院子裏，就毫不猶豫的扔掉風車，躲在了誌濤爺爺的身後，怯生生的看著那個誌濤。

    小女孩看著誌濤，誌濤也看著小女孩，他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誰，小女孩的衣服髒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本來應該肉嘟嘟的小臉卻又瘦又黃，顯然是營養不良。隻有那雙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喜人。

    爺爺注意到了誌濤對自己身邊小女孩的在意，擺擺手，示意誌濤進屋，誌濤又看了小女孩一樣，滿是疑惑的進了屋。爺爺轉身將身後有些恐懼的小女孩抱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安撫了一下，說道：“別怕，那是哥哥。”

    “哥哥？”女孩重複著說道，她對“哥哥”這個詞沒有任何概念。

    爺爺抱著小女孩進了屋，將她放到了老兩口睡覺的那個炕上，正好和誌濤曾經睡覺的炕相對。

    小女孩看著爺爺奶奶都在，就沒剛才那麽害怕了，在炕上玩了起來。

    誌濤還沒有成年，對小孩子的態度是既不喜歡也不討厭，他看著在床上玩耍的那個小女孩，希望爺爺奶奶給個解釋。

    爺爺的體質還健康，雖然背有些駝，但是精神矍鑠。他在床邊和小女孩玩了一會，就來到誌濤身邊，誌濤坐在炕邊，心想，是不是自己的出走讓爺爺奶奶傷了心，所以要了個別人家的一個孩子，算是給他們一個慰藉。

    “濤子，那是你mèi mèi。”爺爺歎著氣說道。

    誌濤突然聽到自己有了個mèi mèi，一驚，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怎麽可能有個mèi mèi，自己的娘在自己十歲的時候就和爹離婚了，不可能有這麽小的一個mèi mèi。

    “爺爺，你說什麽？”

    剛才爺爺說的那句話，誌濤聽的很清楚，可他還是又問了一遍，他需要再確認一下他剛才聽到的是不是正確。

    “她，是你mèi mèi。”爺爺很平靜的又說了一遍。

    “爺爺，我怎麽可能有個mèi mèi，我娘她”

    誌濤看爺爺精神很好，不像是個糊塗的老頭，可他說的讓誌濤認為是胡話。

    “這不是你親娘生的，是你後娘生的。”爺爺解釋道。

    誌濤一下子明白了小女孩的身份，剛才是他的思路出了問題。父親和母親離婚後，父親再婚，這個女孩是父親和他第二個老婆所生，也就是說這個小女孩是自己同父異母的mèi mèi。

    “哦，我明白了。”誌濤也平靜的說道，很快的接受了自己有個mèi mèi的現實。

    小女孩雖然是誌濤的mèi mèi，可誌濤並沒有表現出對她有多麽喜愛，在誌濤心中，自己的親人隻有爺爺奶奶。還有，正是因為小女孩的母親的阻撓，誌濤連父愛也沒有更多的體會到。所以，誌濤對女孩的態度，討厭的成分更多一些。

    人們都說，就算大人們多壞，可孩子終究是無辜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恨大人，但是不能將恨也轉移到他們孩子的身上，可真正能這樣做的人卻不多，誌濤終究是個還不成熟的人，他不可能不因為對那個所謂後媽的討厭而遷怒於這個天真的小女孩。

    奶奶在一旁獨自包著餃子，並不摻和誌濤和爺爺之間的交談。過去誌濤就常和他爺爺交流，兩個人很有共同語言。爺爺親自向他解釋小女孩的事，更能容易解開誌濤的心結。

    誌濤想著過去自己的經曆，又想起剛才那兩個小無賴說的，父親的第二個老婆也跑了，那這個小女孩不正是重複著自己的那段經曆嗎。誌濤不禁對這個小女孩充滿了同情。

    “你爹作孽呀，不僅酗酒成性，還居然染上了賭。”爺爺憤恨般說道。他心裏麵對小女孩的未來充滿了擔心。

    “你走後不久，你爹就把你mèi mèi丟給了我們，她親娘剛開始還來看看，後來就沒有了人影，聽人說是跑了，不跟你爹過了，哎，你說你要是不養，你就別生，這不讓這娃來世上遭罪嗎，最近催賭債的人找不到你爹，就三天兩頭的來找我們老兩口，可我們這裏哪有錢，連個值錢的物件都沒有，我們怕你mèi mèi受驚嚇，我就經常帶著她出去玩，到吃飯的時候才回來。”

    爺爺如此動情的訴說著小女孩的遭遇，他知道誌濤對這個小女孩沒有太多的感覺，可她畢竟是誌濤的mèi mèi，好歹是他的親人。

    小女孩現在的處境簡直是誌濤曾經處境的再現，人們總會對與自己同病相憐的人產生更多的同情和憐惜，誌濤也一樣，他看著那個無憂無慮的在床上獨自玩著的mèi mèi，對她有了一點點好感。小女孩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多麽大的變故，也不會去想自己未來的生活是個什麽樣的，她隻知道現在她很開心、很快樂。

    “老頭子，過來幫我一下。”

    奶奶將餃子都包好了，將爺爺叫了過來。她和爺爺站在一起，悄悄的跟他說道：“濤子已經把林大的賭債還了，以後你不用帶著瑄瑄那麽早出去了，他還教訓了那兩個無賴一頓。”

    爺爺轉過身，不可思議的看著誌濤，又側著身問道：“濤子哪來的那麽多錢？”

    誌濤那時是身無分文就離開了家，才半年光景，就好像很有錢的樣子，這讓爺爺感到擔心，他無法想象出誌濤能通過多麽正常的渠道可以弄這麽多錢。

    奶奶跟爺爺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他心裏想的什麽，奶奶一眼便能看出，便說道：“你放心吧，咱家濤子是什麽樣的孩子，你我都很清楚，他不會幹壞事的。”

    爺爺對奶奶的話半信半疑，外麵世界的yòu huò非常多，誌濤還是個孩子，萬一禁不住yòu huò，做了些不該做的事，該怎麽辦。他覺得該找個機會好好問問誌濤，這半年多來，在外麵都幹了些什麽。

    “別想了，趕緊幫我煮餃子，還有啊，今天濤子給咱們買了很多東西，你看看！”奶奶看爺爺有些出神，就又給他說了誌濤買東西的事。

    爺爺剛進屋的時候，注意力完全在誌濤和他mèi mèi兩個人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屋子裏多出的一些物品，細細一看，知道這有得需要不少的錢。

    爺爺奶奶在一旁煮著餃子，誌濤就把注意力轉移到那個小女孩身上，想著她就是自己的mèi mèi，覺得生活給自己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三四歲的小女娃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很討人喜愛，誌濤覺得她的眼睛和自己很像。他慢慢走進小女孩，站在炕邊，輕輕的蹲下，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奶奶用餘光看著誌濤的一舉一動，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正在拿著勺子在鍋裏攪拌的爺爺，抬了抬下巴，說道：“看，咱們家濤子。”爺爺將目光從鍋裏移到誌濤身上，暗道，希望濤子能真心接受這個mèi mèi。

    小女孩在炕上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得幼稚，時不時地在炕上打轉轉，她認為這樣很好玩。

    誌濤看著看著，被小女孩幼稚的動作給都笑了，這是發自內心的笑。

    “你是哥哥。”小女孩咧著嘴，笑著說道。孩子就是孩子，那一刻看你還覺得你對自己很陌生，這一刻就不再害怕你，把你當做自己的親人了。小女孩向他伸出了小手，似乎是想讓他抱抱。

    誌濤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個“哥哥”的身份，這個突如其來的mèi mèi，真讓他有些手足無措。看著小女孩向自己伸著那雙小手，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她抱起來。

    是你媽媽搶走我爸爸的，這句話從誌濤的腦海裏冒了出來，就像是腦中有個紅色的，長著兩顆尖牙，拿著個夜叉的小惡魔，它這樣對誌濤說著，試圖激起誌濤對小女孩的討厭或者憎恨。而他腦中還有一個長著兩個翅膀，頭上頂著金色光環的小天使，這樣對他說，這是你mèi mèi，你的親人，真正的親人。

    兩種卓然相反的想法在腦海中激烈的碰撞，誌濤微微閉上眼睛，搖著頭，不知道哪種想法會占上風。

    誌濤突然睜開雙眼，他做出了選擇，雖然隻是幾秒鍾思考的時間，卻如過了幾年。他終於張開了雙手，很機械的將小女孩抱了起來，對於抱孩子，他是真的不熟練。

    血濃於水，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胳膊因為刀傷，有些痛，誌濤不得不換個姿勢抱著mèi mèi，mèi mèi看著誌濤，用有些髒的小手摸著誌濤的臉頰，像是要用這種方式將誌濤的麵容記在心裏。誌濤仰著頭看著mèi mèi的那毫無任何雜質的眼睛，體內好似有一股清泉在流動，將半年來在外遇到的種種不快都洗滌一空。

    “你叫什麽名字呀？”誌濤溫和的問道。

    “林瑄”mèi mèi稚聲稚氣的回答道，她說話的時候還有點害羞，盡管臉上沾著些灰土，卻擋不住裏麵透出的微微紅潤。

    爺爺奶奶看著他們兩個彼此相視著，笑著，心裏麵都肯定樂開了花。

    “來吃餃子了。”奶奶說道，兩位老人將餃子裝盤，放到了桌子上，並擺好碗筷，倒上醋和香油，隻等一家四口入座，其樂融融的吃飯了。

    四個人吃的都很開心，這是一桌代表著團圓的餃子，小林瑄吃的尤為快，弄得好像是許久沒吃過飯一樣，爺爺奶奶在一旁提醒著她，讓她慢點吃。

    誌濤不是太餓，吃的不多，但吃的心滿意足，吃完之後就看著其他三個人吃，重點是看小林瑄吃，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裏一麵是高興一麵是酸楚。他第一眼見到小林瑄，就覺得她有些營養不良，她吃飯的樣子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測。

    誌濤爹不爭氣，給不了爺爺奶奶錢，老兩口每個月就靠著村裏麵的大隊給的養老錢度日，就算他們把這些錢全部花在小林瑄身上，也不可能讓她吃好穿好。

    誌濤決定在自己回濱西之前將帶來的所有的錢都給了爺爺奶奶。

    小林瑄吃完後，露出燦爛的笑容，她的笑就好比春日的陽光，將這個屋子都照的暖暖的，也將每個人的內心照的暖暖的。

    吃過午飯，四人一起坐在院中，享受著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刻。小林瑄坐著坐著就坐不住了，繞著其他三個人轉起了圈，轉了那麽多圈，也不知疲倦，就算轉圈的速度越來越慢，可還是笑嗬嗬的跑著。

    誌濤坐在板凳上，擺著一個讓自己很舒服的姿勢，看著小林瑄一遍一遍的從自己眼前跑過，心想，做個小孩子真好，既不用為生活發愁，也不會有什麽不滿足，每天都是那麽無憂無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