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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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除夕越來越近,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將工作放下,能年後幹的活就推到年後幹,最近就是忙著備年貨和走親訪友,大家坐在一起吃吃飯、喝喝酒、聊聊天,增進一下彼此的感情。

    可有些人不這樣做,在這些人眼裏,春節就是一個節日,他們看不到春節承載著的更多的傳統意義。濱西的大人物李全,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個,他沒有陪著自己唯一的親人李美芬,而是帶著一幫人坐飛機到了廣州。

    李全給李美芬說是來廣東考察,最初到廣州的這幾天,他還真的是走訪了幾家工廠,有製造服裝的,有製造小電子產品的。每到一家工廠,他都會跟廠長喝頓酒,然後將自己弄醉,醉了之後就去足療店裏尋個快樂。工作娛樂還兩不誤,可到頭來,他並沒有什麽收獲,他認為這些廠子雖然幹的是實業,可來錢真是慢,不願意幹。

    此時,李全、阿強和小矬子坐在某酒店的包間內,隨便喝著茶水。

    “先生,我們上菜嗎?”酒店的女fú wù生雙手握在小腹的位置上,微彎著腰,麵帶著微笑對李全問道。

    “等會上菜,我們還有人沒來。”

    這是fú wù生第二次問是否上菜,李全不耐煩的回答道。fú wù生得到否定的回答,悻悻然的走出了包間。

    李全看了一下腕表,生氣的說道:“媽的,陳寬還不來,再不來咱們就回賓館。”

    阿強急忙給李全麵前的杯子滿上水,勸道:“大哥,你消消氣,寬哥一知道你到了廣州,就坐著飛機從昆明往這趕,說是七點就能到廣州,就算準時到,再往這裏走走那不也得要時間嘛。”

    一旁的小矬子也附和道:“對,阿強說的對,大哥你稍安勿躁。”

    李全是個急脾氣,等人是他最不願做的事,不管等的人是誰,就算是等自己的兄弟這樣的事,也不願做。他將麵前的水一飲而盡,雙手按著大腿,咧著嘴,一副有氣沒地兒出的樣子。

    阿強看著隨時可能會發火的李全,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免得惹禍上身,用大腿碰了一下旁邊的小矬子,又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說,小矬子你也說說話,讓大哥消消氣。

    小矬子曾經是城南大哥的狗頭軍師,何等精明之人,哪裏能不明白阿強的意思,可他卻不說話,盡管他跟著李全也有幾個月,可這是頭一次和李全在一起吃飯,以前李全隻是把小矬子當做一個不起眼的小馬仔,並不重視。小矬子可不是等閑之輩,既然能變成城南大哥的左膀右臂,自然有兩把刷子,他可不滿足做一個默默無聞,衝鋒陷陣當炮灰的小馬仔,他一直再找機會,希望可以接近李全並得到他的信任和賞識。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而你一旦準備抓住機會,那機會就要來了。

    李全那天給李美芬打diàn huà說讓她參加年會,李美芬執意要帶上誌濤,這就讓他很不爽,到現在他都沒有搞明白李美芬為什麽對誌濤那麽好。即使他已經派人監視著誌濤,也安排人查過誌濤,一切跡象都說明誌濤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能留在李美芬身邊,那純粹就是他運氣好,可他還是對李美芬身邊有個誌濤這件事很警惕,總想找個機會再摸一下誌濤的底。就是因為這件事,李全想起了自己的手下一幫人中,有部分是從逃跑的城南大哥那邊收來的,再進一步想,就想到了小矬子。

    城南大哥一跑,小矬子就從二把手變成了一把手,那時他代表自己的這幫兄弟和李全見過一麵,將城南大哥、他和誌濤之間的恩恩怨怨詳細的跟李全講了講。李全聽後,徹底對李美芬理發店夜裏被砸的事放了心。這之後小矬子沒再跟李全見過麵,他本想著自己帶著一幫弟兄,準備投奔於李全,李全怎麽也得給自己個職位,好讓自己在弟兄們麵前抬起頭。他太高看自己了,李全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裏,將他和那些跟著自己僅是為了混口飯吃的低級小馬仔放在了一塊。

    李全叫阿強將小矬子找來,讓他在年會晚宴的時候,試探一下誌濤,不管用什麽方法,小矬子聽明白了李全的意思,高高興興的接下了任務。為了這個任務,小矬子和自己的手下著實準備了一番。

    小矬子還真是不辱使命,出色的辦成了李全交代給他的這件事,這也讓李全看到了小矬子的可用之處。通過這件事,李全看出小矬子是個思維縝密之人,而且做事滴水不漏,他便有意拉攏。小矬子本來就想向李全靠攏。這樣一來,李全和小矬子就一同坐在了這裏。

    李全在刀尖上也走了這麽多年,兄弟反目、手下背叛這種事見得多了,就養成了他多疑的性格,就算他和小矬子坐在了一個桌子上喝酒,那也是為了讓小矬子多為自己辦事,根本談不上對小矬子的信任。

    小矬子就算再精明,可在李全身邊沒幾天,對李全的性格也無法完全摸透,這個時候李全正在氣頭上,他可不願在這個時候去跟李全有什麽交流,說錯一句話,很可能自己當初的努力就白費了,伴君如伴虎,這一點,小矬子是深有體會。

    阿強見小矬子無動於衷,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矬子就好像沒看到一樣,自顧自的喝著水。

    有些人生氣了之後就容易衝動,李全生氣之後就會胡思亂想,一些曾經遇到的人或事就會在他腦海裏閃現,他曾經以為這是一種病,還去看了醫生,在做了一係列檢查之後,醫生說他沒病,說這應該和性格有關。既然和性格有關,就沒有治的必要了,但這個毛病還是很讓李全困擾的,因為他總是想起自己不願想的人和事。

    誌濤的麵孔又出現在李全的腦海裏,這就好像在火爐子裏又倒了點油,讓李全火氣更大了。

    “小矬子,你說誌濤在酒店裏讓你和你的手下好好跟著我混,說這樣的話了?”

    李全冷不丁問了這麽一句,讓正在喝水的小矬子一下子嗆到了,口中和鼻子中全是水,樣子甚是狼狽。阿強在一邊看著小矬子出這樣的洋相,心中一陣暗爽。

    “是,是的大哥。”小矬子咳嗽著說道,用餐巾紙擦拭著自己的鼻子和嘴巴。

    誌濤在年會晚宴上的表現真的出乎李全的意料,他跟誌濤可沒有什麽交情,可誌濤卻在幫自己籠絡手下,在那時,誌濤還一直口口聲聲的對小矬子等人說,沒有全哥你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裏喝酒,要跟著全哥好好混之類的話,在他腦海裏,曾經還真麽有遇到過這種人。誌濤這麽做在李全看來隻有兩種解釋,一種是誌濤是真的太會做人,另一種就是小矬子演的戲穿了幫,被誌濤這小子給看出來了,所以才會這麽說。

    “你是不是讓他給看出來了?”李全斜睨著小矬子,很懷疑的問道。

    “大哥,這點你放心,我和兄弟們做事絕對踏實,誌濤那小子絕對看不出破綻。”小矬子說道,他猜不透為什麽李全突然問起誌濤的事,讓他很是措手不及。

    “你是不是因為什麽原因幫著誌濤。”李全又問道,似乎不相信小矬子曾經說過的話。

    “大哥,看你說的,我哪敢這麽做,我拿刀逼著他的時候,他都說讓我跟你好好幹,說城南大哥不行,後來在包間裏,他也是這麽對兄弟說的,還說你人好,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問兄弟們,誌濤說的話他們都聽見了。”小矬子立即解釋道,說完,他又回想是不是說錯了什麽。

    李全看著小矬子,心想,他將誌濤送他手表的這件事也都說了,應該沒什麽隱瞞自己的。小矬子當初還真是想隱瞞誌濤送表的事,可誌濤是在眾rén miàn前將手邊戴到他手腕上的,他想隱瞞也是不可能的事,幹脆跟李全坦白了這件事。

    如果誌濤在軒寶大酒店做的事和說的話都是出於真心的話,說不定還能成為自己的得力幹將,李全居然這樣想著,看樣子他真是被火氣衝昏了頭腦。

    李全不知道,誌濤在那大學的圖書館裏可是學習過《厚黑學》的,書中有一條這樣寫道,背後多說別人好話,那次,誌濤是對這句話的實踐。誌濤和小矬子哪裏有什麽共同語言,既然在李全的年會晚宴上,而且小矬子又是李全的手下,那誌濤隻能拿李全說事,他那樣說也絕對符合當時的氣氛。《厚黑學》對“背後多說別人好話”有個進一步的解釋,說你要是在背後說別人好話,總會傳到那人的耳朵裏,起到正麵的作用。誌濤倒是沒有想那麽多,可是他說的話還是被一字不落的傳到了李全的耳朵裏,使李全逐漸改變對誌濤的印象。

    小矬子當初接受李全的安排,除了是想在李全麵前表現自己之外,還有就是他也想和誌濤再過過招,曾經在他麵前,在他有防備的情況下,誌濤劫持了城南大哥,在眾人的追趕下,誌濤還是跑掉了,這讓他很沒有麵子。小矬子想借這個機會除掉誌濤,就算沒有除掉的可能,他也得讓誌濤在濱西市呆不下去。可劇情完全沒有按小矬子設計好的方向發展,他現在想想,那時完全是誌濤占了主動,再仔細一想,感覺像是被誌濤帶進了溝裏。

    “罷了,不說這件事了,對了,阿強,你做的那件事也不錯。”李全低著頭,盯著杯中的水說道。他總是時不時的想想,自己的姐姐為什麽對誌濤這麽好,可總是想不出原因,想不通,就不能再想。

    “大哥,謝謝誇獎。”阿強回答道,得到了李全的表揚,阿強感到滿足,他瞬間覺得自己可能會因為這件事得到一筆很大的犒賞。

    小矬子一聽大哥將話題轉移,心中一喜,可大哥那麽一問,充分說明了他對自己還不是很信任,要取得李全對他的信任,小矬子知道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他又回憶了一下那天和誌濤在酒店時的情景,暗道一聲,誌濤這個人真不簡單,決不能輕視。

    “那兩個人你打發走了沒?”李全又問道,他對阿強辦的事總是有些不放心,自己必須將事情問細,得到滿意的回答之後才能徹底安心。

    “大哥您放心,那兩個人我已經給了錢,讓他們趕緊離開,再也別回濱西。”阿強回答道,對自己做的這件事充滿信心。

    “好,雖然誌濤這小子的出現讓這件事發生了點變化,但不影響計劃的進行。”李全說道,腦中又出現了誌濤的身影,他也自問,這是怎麽了,怎麽會一直想著這個人。

    其實,在軒寶大酒店門口發生的行刺事件,完全是李全自導自演,他想借自己遇刺這件事,讓自己師出有名,好讓他可以在濱西市掀起一場血雨腥風,趁機打擊死敵,這些死敵當中就有他曾經的兄弟沈衝和季凱。

    這兩個人自從離開幫派之後,就自立了門戶,還時不時的跟李全作對,李全看在當年一起共事的份上,就沒有計較。可自從李全成立公司之後,他們做的越來越過分,不光在黑道上打壓他,連他做的正經生意也搞破壞,這讓李全怎麽咽得下這口氣。李全必須反擊,而且他要的是一擊致命,他要幹,就必須幹徹底,讓這兩個人永無翻身之日。

    其實在黑道,你幹什麽完全不需要理由,你想弄誰就弄誰好了,可李全現在是個有正當身份的人,他還想在道上留個好名聲,所以他安排了一場自己被刺的戲碼,然後嫁禍於那沈衝、季凱兩個人,這樣他弄那兩個人就顯得“名正言順”。李全一開始想著是自己被刺,也就是弄個皮外傷,為了能讓戲演的逼真自然,他特意隻安排了幾個手下跟著自己在酒店大堂外等著,好讓那個行刺的人可以順利接近自己,可沒想到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誌濤他幫自己擋了那一刀。雖然這出戲出了點意外,但並不影響他繼續實施整個大的計劃。他來廣州之前,就安排手下將風放了出去,就說是沈衝和季凱找人幹的這件事。行刺的人和那個開車接應他的人,阿強已經安排他們離開了濱西市,那沈衝、季凱隻能吃這個啞巴虧。在道上,可沒有用證據說話這條道理。

    誌濤為自己擋刀,這絕對是在李全的意料之外,在李全心裏,已經沒有了什麽兄弟情義這種很感人的東西,有的隻是利益,他習慣了將一件事的原因歸結於利益,比如他要對付沈衝、季凱,這就是因為利益,他安排人調查、監視誌濤,怕他對李美芬和自己有危害,歸根到底也是因為自己的利益,可誌濤為他擋刀,對於誌濤有什麽利益。誌濤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李全真的看不透,越是看不透的東西,他就越想看透。

    哎,誌濤怎麽又衝進了他的腦海,站滿了他的思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