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痛苦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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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那個人找到自己時,蕭湛知道蕭意還活著,高興得幾乎要掉下淚來。果然是蒼天庇佑,父母在天之靈顯靈,讓蕭意安然無恙。可是見到蕭意時他才發現,蕭意有些不對勁——他說話做事完全不同於往日的天真爛漫,而是處處透著一股陰毒狠辣。起初他隻不過以為是父母的死,蕭家的滅門遭到的打擊,並沒有多做深究,直到後來才發現,這竟然都是拜那人所賜。



    那人一手建立了“長生殿”,到處shā rén,蕭意也是他最得力的刀。為此,他找那人吵過無數次,但每次都是铩羽而歸,看著自己的弟弟變得越來越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他這才慌了。



    就在他想要帶著蕭意走時,蕭意卻找上了他,哭著撲進他的懷裏,哭道:“哥,我好怕,義父讓我去shā rén……”那時他才知道,蕭意體內竟然分裂出了另一個人,一個惡魔。



    為此,他去請教了薛老,可薛老也隻是搖頭表示此症根本沒有辦法根治。



    那時,他絕望得想shā rén。



    看著弟弟變成這幅德行,蕭湛更加堅定了要報仇的想法,於是他一邊聯絡朝中大臣想辦法搬到顧羨之,另一方麵讓長生殿從中做手腳收集顧羨之的罪證,亦或者是製造一些罪證。局麵越來越好,可他卻越來越痛苦——因為他慢慢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了這個顧家大xiǎo jiě。



    使小性子的她,古靈精怪的她,惹是生非的她,聰明過人的她……都能隨時牽動他的情緒。



    可是血海深仇不得不報,他還是強壓下自己的心思,積極在朝中大臣中走動。



    終於,顧羨之被判五馬分屍,頭顱高懸於城樓示眾。看著城樓上的那顆頭顱,他心中格外痛快。



    顧家被抄,該殺的人都被皇上下令殺了,一個不留。



    但他的心情還算不錯的,因為他提前派人將顧弦歌擄走,假意做成被人綁架的樣子。隨後讓人送信到顧府去,並且算好了時間,送信的人到顧府時顧羨之一定進宮了,那麽顧夫人一定會去救自己的女兒,這樣他的人便會將顧夫人也一並留住。這樣,顧夫人和顧弦歌都可以因此逃過一劫。因為在顧府的這幾年,顧夫人的善良他看在眼裏,不想讓她死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目的被那人察覺,竟是悄悄改了命令,讓趙西風將顧夫人殺了,然後把顧弦歌帶走了。



    當他看到顧夫人的屍首時,愣了許久,後來聽人說顧家大xiǎo jiě的屍首也被找到了,他怒極攻心,竟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顧弦歌死了,他將自己關在房裏十日,再出來時,又成了那個冰冷生人勿近的蕭湛。



    他一直以為,顧弦歌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既然死了,那便死了吧。



    可在兩年後,他竟然在“長生殿”的據點山莊中無意間發現了她。



    那時他本是去找義父有事情,但下人說尊主不在讓他稍等。他百無聊賴中不小心觸碰到了牆上的機關,於是一個暗門出現在麵前。他心下好奇,走了進去,不想暗門中還有一道暗門,走到最裏麵,是一間很小的密室,裏麵不透氣,散發著惡臭。



    他本是轉身便想走,不想竟察覺到裏麵有人的呼吸聲,他心下疑惑,走近了看。那屋子都是被封住的,隻有最底下牆角的地方有個比老鼠洞要稍微大點的洞可以往裏麵看。外麵上了鎖,他看不見裏麵的人。正準備往外走時,卻聽見裏麵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娘,不要丟下鈴鐺啊,娘……”



    他直接愣住了,這,這分明就是顧弦歌的聲音!



    一陣狂喜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怒意,幾乎將他滅頂。



    那人竟然瞞著他抓了顧弦歌!



    他一怒之下本是要去找那人質問的,可是平靜下來突然想到,此時按兵不動方是上策。



    於是他依舊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但暗地裏卻會調查此事。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顧弦歌被他作為“藥人”在養著。



    “藥人”是什麽或許別人不知道,可是蕭湛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通過長年累月的喂毒藥和解藥,讓“藥人”的體質完全改變,最終成為百毒不侵並且可以解百毒的人。不過代價卻是極其慘重,他從未見過哪個藥人能活過三十歲的。



    想到這裏,蕭湛幾乎要克製不住自己去殺了義父,他竟然這麽對一個小姑娘!



    後來,蕭湛便經常給她送吃的,可是又害怕她聽出自己的聲音,所以從沒說過話。



    不過紙總歸是包不住火的。他總給顧弦歌送吃的這事還是被義父察覺了,將他狠狠的抽了一頓,讓他兩個月沒下的來床。



    在蕭湛養傷的這段時間,他終於想清楚了自己對顧弦歌究竟是怎樣的感情,也明白,義父不過是將他和蕭意作為他**的跳板,說什麽替他顧家報仇,不過是他自己想要毀了大梁。原本他是勸蕭意與自己一起逃,可蕭意卻拒絕了。所以,他將顧弦歌偷偷救出來,帶著她逃了。



    一逃,便是三年。弦歌在第四年才開始逐漸恢複神智,他也逐漸安定下來,不再帶著她東躲西藏。



    對於薛老,蕭湛捫心自問是有愧的,當年是他老人家救了自己一命,甚至不顧自己朝廷欽犯的身份收留他,還傳授他醫術。蕭湛對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他也一直以為自己做的那些事足夠隱秘,至少薛老是不知道的,可他沒想到,竟然什麽事都瞞不過他。



    薛老夫人壽辰那日,薛老將他單獨叫過去,直接點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他一直都知道薛老聰明,可沒想到自己化身蕭意他也能認出自己。



    “老夫不管你是蕭湛還是蕭意,當年的仇你不是已經報了嗎,顧家滿門盡滅,你難道就不能放過鈴鐺?”薛老痛心疾首的看著他,眼中盡是失望。



    蕭湛心下好笑,原來他老人家竟然以為自己是為了報仇才一直待在無歡身邊,不由得正色道:“薛老,您的救命之恩,傳道受業之情,蕭湛銘記五內。對於無歡,我並非像你說的那樣是為了報仇。徒兒不想瞞您,我心悅她,想娶她。”



    聽聞蕭湛這般說辭,薛老卻是突然激動起來:“可是你知道,你們根本不可能!”



    “有何不可?”蕭湛揚起頭,反問。



    “你們蕭顧兩家的恩怨,豈是三言兩語便能說清的?更何況,鈴鐺現在也是一心想要為她爹娘報仇,你以為她知道她爹娘的死,她顧家的滅門都是你一手操縱的,她會原諒你嗎?”



    蕭意眉梢微揚,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隻要師傅不說,那自然無人能知道,不是麽?”



    “蕭湛,不要如此冥頑不靈,過去的錯既已鑄成,就不要再一錯再錯了。”薛老痛心疾首的抓著他的手腕,勸道,“想必你已經知道當年你蕭家滅門顧羨之不過是被人迷惑,此事幕後另有其人,否則你不會與鈴鐺如此親近。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利用她的報仇心切來滿足你自己的私欲啊!當年她還小,什麽都不懂,她何其無辜啊!”說到這裏,薛老有些氣喘。



    “師傅,身在這個肮髒的世道,沒有誰能夠獨善其身。我自是不願意無話踏足這泥潭,可是事已至此,徒兒已經回不了頭了。”



    “蕭湛啊,你若是繼續下去,早晚你會後悔的!”



    “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便再無法後悔了。”蕭湛起身走到床邊看著窗外枯枝上的積雪,緩緩開口,“其實說到底,無歡的仇人和我的仇人是一樣的,既然如此,為何不能一起報仇?師傅,我知道我很貪心,既想大仇得報,又想和無歡長長久久的在一起,說到底,我們都已經回不了頭了。”



    “唉,冤孽啊!”薛老眼中隱隱有水光閃動,最後也站起來盯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問道:“蕭湛,我知道是勸不動你了,可是我隻希望你能夠放過鈴鐺,她畢竟是無辜的啊!”



    “師傅。”蕭湛轉過身,笑道,“若是能放手,我早便放了。現在,我已經放不下了。”



    兩人四目相對,卻是心照不宣。



    最後,薛老長歎一聲,揮了揮手示意蕭湛離開,自己坐到了椅子上,閉目養神。



    蕭湛拱手行了個揖禮,轉身離開。當他走到門口時,卻突然站定,沉聲開口道:“師傅,此事,您不會對她講的,對麽?”可薛老卻一直沒作聲。



    “我明白了。徒兒告退。”蕭湛笑了,轉身離開。



    他知道,自己和薛老的師徒情分,終於也走到盡頭了。



    殺薛老,是迫不得已,可是若是薛老不死,那他的秘密就全都暴露了,那到時候,一切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蕭湛永遠記得那日薛老泰然自若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由此一遭,就這麽安靜的坐在那裏,衝他笑得慈祥和善,“你來了。”



    他走近薛老,笑道:“師傅早便料到徒兒會來?”



    “老夫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的心思,又怎能不明白?”薛老笑道。



    “師傅,我已經無路可走,希望您老人家能夠諒解。”蕭湛臉色格外頹喪,在那一瞬間,竟像是老了好幾歲一般。



    “這些,老夫自然是懂的。隻是老夫死後,你能夠放過語兮,她什麽都不知道。”薛老麵帶笑意,慈祥的看著蕭湛,竟和當年他將蕭湛帶回薛府時一樣慈祥。



    “是,徒兒自然會善待師娘。”蕭湛拱手,九十度彎腰行了個大禮。



    “拿來吧。”薛老伸出幹樹枝一般的手,蕭湛遞上了一隻小瓷瓶。薛老接過,放在鼻下聞了聞,笑道:“不枉老夫教了你這麽多年,還算有良心,讓老夫走得痛快些。”



    “師傅,徒兒不孝。”蕭湛跪在地上,深深的叩了三個響頭,籠在寬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幾乎要將骨頭捏碎。



    “不怨你,你說的對,身在這世道,誰都沒法獨善其身。”薛老說著,仰頭將那瓶中之物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