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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宮中，徐清顏將安胎藥喝了，不多時，臉色突變。
    “好痛……”她捂著肚子，嘴裏直喊疼。
    太後臉色大變，當即吩咐：“快傳太醫。”
    然而，門外卻無宮人應答，反而是一身盛裝的賀貴妃緩緩走了進來，嘴上帶著笑，“打胎藥好喝嗎？皇後娘娘。”
    “賀貴妃，你在說什麽！”太後狠狠地瞪了賀貴妃一眼。
    賀貴妃走上前，朝太後行了禮，“太後，方才的話您沒聽清，那臣妾就再說一次。皇後娘娘喝的不是安胎藥，而是打胎藥。”
    太後臉色陰沉，“貴妃，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謀害龍裔！”
    “這話太後您可就說錯了，臣妾若真的膽子大，早在當初陛下登基，冊封臣妾為貴妃時，臣妾就鬧開了。”賀貴妃嘴角噙著一抹苦笑。
    “貴妃，陛下雖然沒有立你為後，但是封你僅次於皇後之下的貴妃，又給你的娘家加官進爵，陛下並沒有虧待你。”太後正色說道。
    實際上，雖然律則修沒有將太子妃冊封為皇後，這事兒的確有些欠妥，但是太後並不覺得律則修哪裏錯了，雷霆雨露是君恩，該給什麽恩典，是天家說了算，作為臣子的賀貴妃隻能接受，不能有任何怨言。
    “加官進爵，那是給賀家的，關臣妾什麽事！”賀貴妃聲音微變，“陛下給了賀家恩典，所以臣妾即便是從正妻淪為妾室，也要感恩戴德？臣妾隻想做皇後，陛下肯給嗎？”
    “放肆！”太後大怒。
    賀貴妃冷笑一聲，“臣妾不敢放肆，所以才一直隱忍至今。”
    太後繃著臉，沒說話。
    賀貴妃忽然放軟了語氣，“太後，臣妾知道，您是心疼龍子，太後您放心，今日徐清顏肚子裏和這個沒了，來日，臣妾定為陛下生兩個皇子，以彌補太後。”
    太後眼眸微垂，依然一言不發。
    “太後，徐清顏她是大越女子，大越的女子慣會使用邪魅的招數，是她勾引陛下，陛下為了她五年都不曾近女色，這樣的女子分明就是禍國妖姬。”賀貴妃的音調陡然拔高，“太後，此女必須除掉，否則她會禍害陛下的。”
    賀貴妃朝太後跪下，眼眸中水光點點，“太後，臣妾求您，徐清顏不能留，隻有她死了，陛下才會變成從前的陛下，我北戎才會國泰民安。”
    終於，沉默許久的太後發話了，長長地歎了口氣，“貴妃，哀家知你心中有怨，誰是誰非，哀家不想說，原本也是不想管的。可是，貴妃，你如今是越發的過分了。”
    賀貴妃臉色倏地一僵，心頭浮現出了不好的預感，“太後……”
    “皇後，你起來吧。”太後話音剛落，隻見方才還伏在桌子上呻吟的徐清顏站了起來。臉色紅潤，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神色平靜地像不起漣漪的湖麵。
    “賀貴妃，這碗藥的確是安胎藥。”徐清顏淡淡地說道。
    “你……算計本宮！”賀貴妃臉色突變。
    徐清顏搖了搖頭，“並非是本宮算計你，這不過是試探。”
    當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就知道即便是賀貴妃將賀詩瑤的死扣在她頭上，她也不會有事。
    “賀貴妃，本宮知道你記恨本宮，你覺得是本宮搶了原本該屬於你的皇後之位。”
    賀貴妃厲聲吼道：“皇後的位置原本就是我的，是你搶走了！”
    相比於賀貴妃的歇斯底裏，徐清顏則是神色平靜，“賀貴妃，你似乎忘記了一句話。”
    “雷霆雨露是君恩。”徐清顏輕輕吐出這幾個字，繼而又道，“皇後也好，貴妃也罷，都是陛下的臣子，這些位置，陛下想給誰就給誰，作為臣子不能有任何怨言，這一點貴妃從嫁進皇室的那一刻起，就該心知肚明。”
    賀貴妃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徐清顏，你不就是想說，陛下喜歡的人是你，所以皇後的位置是陛下給你的嗎？說什麽不能有怨言，若是你和本宮易地而處，你還會說什麽雷霆雨露是君恩嗎？”
    “若是異地相處，本宮當然不會這麽說。”徐清顏淡聲說道，“本宮若是真想要一件東西，就會自己動手去拿。”
    “哈哈哈……”賀貴妃忍不住笑出了聲，“徐清顏，那你有什麽理由指責本宮？你不也和本宮一樣嗎？”
    徐清顏搖了搖頭，輕笑道：“本宮和你不一樣。不擇手段固然可以，但是本宮不會做明知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賀貴妃臉色瞬間變得僵硬起來。她其實心裏清楚，陛下對徐清顏是真愛，隻要陛下在，她就動不了徐清顏，所以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後身上。從前先帝在時，太後在謝容桑那個大越女子手裏吃了不少苦頭，賀貴妃借著閔太妃的瘋癲，就是要勾起太後對大越女子的恨。
    可是太後是個什麽樣的人，賀貴妃做了太後多年的兒媳，難道會不知道？太後明理和善，若是因為謝容桑的緣故，將恨意遷怒到徐清顏頭上，這個可能性太小了。
    從設了這個局開始，賀貴妃總是時常對自己說，能成功的，太後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謊話說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即便是今日本宮真的喝的是打胎藥，沒了孩子，甚至本宮也死了。陛下仍然不會立你為後，他隻會更加厭棄你，甚至殺了你為本宮報仇。”
    徐清顏眼眸微抬，“賀貴妃，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這樣的後果的。你殺了本宮，隻能泄憤，還是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她想做皇後，永遠不可能。
    貝齒狠狠地咬住下顎，賀貴妃隻覺嘴裏一片腥甜，她知道是下顎被咬破了，可是她卻依然這樣咬著，隻有這樣，她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
    “賀貴妃，得不到的東西，你何必要執著。”徐清顏輕歎一聲。
    許久，賀貴妃方才微微張嘴，冷笑著說道：“得不到的東西，何必執著？徐清顏，你捫心自問，一件明明你早就知道會屬於你的東西，有一天忽然成了別人的，你會甘心嗎？”
    早在她成為太子妃的時候，她就在期盼，日後她成為北戎皇後的情景。可是心心念念這麽多年，到頭來，卻成了別人的。
    “如果是我，我從一開始就不會讓這件東西屬於別人。”徐清顏淡淡地說道。
    “賀貴妃，因為你不甘心，所以你才走到今天這一步，本宮隻能對你說，成王敗寇，隻是你很不幸，成了敗寇。”
    說時，徐清顏從懷中拿出兩個小瓷瓶，放在賀貴妃麵前，“兩條路，你自己選。左邊這瓶藥叫忘塵，喝了她你就忘卻前塵往事，本宮會放你出宮，從此你得新生。”
    “而這一瓶……”徐清顏指了指右邊的瓷瓶，“是毒藥，見血封喉的毒藥，隻要一沾上，必死無疑。”
    “是重生，還是死，你自己選擇吧。”徐清顏轉過身來，不再看她。
    而太後也隻是歎了口氣，道：“貴妃，是生是死，你自己選，哀家給你最後一份體麵。”
    賀貴妃拿起右邊瓷瓶，目光不經意間從左邊的瓷瓶撇過，她將瓷瓶握在手中許久。
    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留下，淚珠滑落在衣襟上，地板上……
    良久，賀貴妃又將右邊的瓷瓶放下，拿起左邊的瓷瓶，狠狠地咬了咬牙，將瓶塞打開，將裏麵的藥丸倒出來，那是一粒深褐色的藥丸。吃了這粒藥，從此忘卻前塵往事，重獲新生。
    賀貴妃卻遲遲沒有將藥丸服下，她再度拿起右邊的瓷瓶，打開瓶塞，將裏麵的藥丸倒出，這也是一粒深褐色的藥丸，與方才的忘塵藥形狀一模一樣。
    若是她服下忘塵，前塵往事盡數忘卻，從此之後她就不用在這深宮中苦苦掙紮，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不小的誘惑。賀貴妃遲疑不定，她看著手中這兩粒深褐色的藥丸，整個人反而冷靜下來了。她嫁給律則修多年，可是律則修卻從未對她有過任何感情，在徐清顏出現之前就是這樣，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作為一個女人來說，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服下忘塵，從此她就自由了，從前所有的痛苦都會消失……
    可是……賀貴妃抬眸看向徐清顏，眼眸中迸發出一道嫉妒的眸光，她費盡心思都沒有得到的東西，徐清顏十歲的時候就得到了，憑什麽！
    她哪裏不如徐清顏了！她賀詩蘊，論容貌、論才情、論家世、論能力手腕，哪裏不如徐清顏了！
    若是她服下忘塵，是獲得了新生，但是也代表著她在徐清顏麵前，一敗塗地。
    這粒讓她重獲新生的藥丸，是徐清顏的施舍，是勝利者對她這個失敗者的施舍。
    賀貴妃牙關緊咬，她咽不下這口氣！
    低頭又看向手心裏躺著的另一粒藥丸，見血封喉的毒藥，這代表她最後的驕傲。
    是選擇性命，還是選擇驕傲，賀貴妃死死地咬住唇角，腦海中仿佛有兩個她在爭辯。
    一個說：賀詩蘊，你認輸吧，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終究是一敗塗地。
    另一個說：不，你不能服下忘塵，你為什麽要認輸，你不過是時運不濟，沒有遇到對的人，你憑什麽要認輸。
    一個又說：皇上的心中沒有你，你即便是死了，他也不會為你留一滴眼淚，多年的青春年華已經虛度，難道餘下的歲月也要成空嗎？賀詩蘊，這不值得。
    ……
    良久，賀貴妃把心一橫，將兩粒藥丸合在一處，朝太後苦澀一笑，“本宮不選，生死天定。”
    她不知道該選擇什麽，生而為人，生命的本能讓她選擇生，而她的驕傲又不允許。她什麽都不選，是生是死就有老天爺來決定吧……
    手微微晃了晃，然後賀貴妃方才打開手心，隨便捏了一粒藥丸，一口服下。
    藥丸很苦，苦澀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口腔。賀貴妃很快就沒了意識，一頭栽倒在地……
    翌日，律則修聞訊回宮，迎接他的是徐清顏的笑靨如花。
    “修哥哥，你回來了。”徐清顏習慣性地抬手摸了摸肚子，雖然她昨日才知道肚子裏有了小寶寶，可是她已經習慣性地摸肚子，因為她覺得她摸的不是自己的肚子，而是她的小寶寶。
    律則修連忙上前摟著她的纖腰，扶著她坐下，“壞東西，有了身孕，為什麽不告訴我。”
    徐清顏癟了癟嘴，“顏顏哪裏知道是有身孕了。”她也是昨日才猛然發現的，還沒來得及找太醫來問過，就出了賀詩瑤的事情。
    “你先坐著，朕去處理點事情。”律則修說話時語氣有些冷。
    徐清顏連忙拉住他，“修哥哥，你要去處理什麽事情，你才剛回來，都不多陪我一會兒嗎？”
    律則修回頭，摸了摸她的秀發，笑道：“顏顏，我離開不過兩日，就有人坐不住了，這後宮該清理了。”他甫一聽到宮中出事了，立刻趕了回來，心裏懊悔，他不該離宮的。
    “修哥哥，後宮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徐清顏拉著他的手，笑嘻嘻地說道。
    徐清顏平靜地說道：“賀貴妃已經暴斃，所有涉事的妃嬪宮人，也都酌情處理了。”
    律則修眉梢微挑，“賀貴妃服下的是毒藥？”
    徐清顏眨巴眨巴眼睛，“這重要嗎？不管她服下的是什麽藥，貴妃賀氏都暴斃了。”
    無論賀貴妃是真的死了，還是假的死了，這世上就真的再無賀貴妃了。
    “修哥哥，你一回來就去見旁的女人，顏顏會吃醋的。”徐清顏緊緊地拽著他的胳膊，噘著嘴說道。
    律則修忍不住抬手，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都是要做母後的人，還這麽調皮。”
    徐清顏咧嘴一笑，“將來兒子會和我一樣調皮。”
    律則修搖了搖頭，笑道：“肚子裏這個定是個乖巧的小公主。”
    事實上，律則修隻說對了一半，徐清顏這一胎的確生的是個公主，然而這個小公主一點都不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