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孰輕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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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珠低著的腦袋,僵住了,她幾乎沒有力氣抬起頭看一眼皇太極,皇太極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昨晚的一切……是吳克善算計好的?
吳克善怎麽能這麽狠毒,他讓人糟踐親mèi mèi的身體和尊嚴,還要把別人對她的關心憐惜,也狠狠踩在腳底嗎?
“果然是。”見海蘭珠不言語,那腦袋幾乎要含入胸口,怕是一輩子都抬不起來,皇太極深信不疑,怒道,“你好好的人,偏要糟踐自己。”
一句話,如五雷轟頂,海蘭珠心中最後的希望,被剝離抽走。
沒錯,她是吳克善的棋子,她枉費了皇太極的好心,她讓昨晚的一切成為了笑話,讓最後一個願意向她伸出手的男人,落入圈套,顏麵掃地。
她那無聲求救的可憐目光,原來比妖豔女人的魅惑更令人惡心……
“好自為之。”皇太極冷冰冰撂下這四個字,拂袖而去。
房門被推開,冷風灌進來,一如昨夜的冷,海蘭珠一哆嗦,醒過神,看著房門被寒風摔打,發出一陣陣巨響。
她起身,想要去關門,已經有麻利的婢女趕來,一麵關著門,一麵對她說:“蘭格格,您早些歇著,才泡了澡,可不能在冷風裏吹,別貪涼呐。”
海蘭珠卻覺得,她現在連一個婢女的關心問候,都不配擁有。
外頭,多爾袞和齊齊格等候著皇太極,齊齊格凍得跺腳,多爾袞敞開風衣將她裹在懷裏,可齊齊格還沒捂暖呢,皇太極竟然就出來了。
夫妻倆愕然地對視一眼,迎上前,大汗卻含怒不語,腳步生風地徑直往門外走,多爾袞一路相隨,齊齊格留下了。她看著遠去的大汗,再回眸看海蘭珠姐姐的屋子,聰明如她,此刻也是弄不明白了。
皇太極回到宮中,很遠就見人影站在鳳凰樓前,今夜很冷,單薄的身影在打哆嗦,而瞧見他來了,立刻向著自己跑來。
大玉兒等候丈夫許久,見著了也不問皇太極去哪裏,這一整天她都沒機會見丈夫,好不容易這會兒姑姑就寢,沒人能管束她,於是頂著寒風和夜色,就跑出來了。
“你不怕凍死?”皇太極劈頭蓋臉地就罵,“你什麽時候能懂事?”
可大玉兒今天根本不會在乎幾句氣話,她要丈夫給自己一個交代,她要替姐姐討個公道,著急而浮躁地問:“你會怎麽處置吳克善?”
一提起吳克善,皇太極就厭惡,沒好氣地反問:“怎麽,你來為他求情?怕我殺了他?”
大玉兒愣了,才意識到丈夫是多麽的討厭她的兄長,竟是說:“連那個蘇赫巴一道殺了,把他們通通碎屍萬段。”
皇太極濃眉緊蹙,可心頭的怒意,已是散了幾分,這個家夥大晚上凍得半死,原來不是來替她哥哥求情。
皇太極相信,若是哲哲,無論如何都會護著吳克善,哲哲有她要擔當背負的責任,眼前的人,如今隻有真性情。
“胡鬧……”
他很欣慰,張開毛氅,將凍得哆嗦的人摟進懷裏,大玉兒總算也察覺到,丈夫情緒不好,可她並不認為,自己那個混蛋哥哥值得皇太極生一天的氣,生這麽大的氣,她還以為,丈夫有了別的什麽麻煩。
那一夜,玉兒留宿在鳳凰樓,然而皇太極在她身上的**hé píng日裏不太一樣,雖然依舊是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可大玉兒覺得,心裏仿佛缺了什麽。
隔日清晨,皇太極早早起身穿戴,就要去十王亭上朝,大玉兒沒有起身動手,裹著棉被坐在床角看。
鳳凰樓裏的臥房,和內宮不一樣,不是大大的炕頭,而是繁複華麗的木頭床架,歡愛時力氣大些,床架子會發出咯吱聲響,昨夜便如是,叫大玉兒覺得害羞又刺激。
此刻,丈夫神情低沉,像是因為馬上要去商討國事而變得肅穆,可大玉兒是知道的,他過去從側宮離開的每一個早晨,都會逗逗她哄哄她,心情極好。
今天有很重要的國家大事嗎?大玉兒用被子裹住身體,她張口欲言,但還是放棄了,那被子蒙著嘴,不知為什麽,興許是不習慣在這鳳凰樓裏,她怎麽也說不出平日裏嬌軟的話語。
反是皇太極主動走來,撥開她額頭上的秀發,在小臉上輕輕一揉,又親了一口,男人低沉的麵上多了幾分喜歡,說:“今天更冷了,別傻乎乎的凍著自己。”
皇太極轉身要走,大玉兒卻忽然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肢,皇太極嗔笑:“做什麽?”
大玉兒軟綿綿地說:“不知道,就是想抱著你。”
皇太極緩緩轉過身,在她額頭上重重一戳:“倒想看看,等你成了老婆婆,還會不會像現在這麽撒嬌。”
大玉兒心情頓時好了,眼眉彎彎地笑,癡癡地仰望著自己的丈夫:“你等著看唄。”
皇太極親了她一口,拍拍玉兒的手背叫她鬆開,用棉被把嬌弱的人裹緊,叮囑冷暖,到底是急匆匆離開了。
他一走,宮女們就來侍奉側福晉起身,大玉兒被擁簇著回到宮苑時,紮魯特氏正扶著婢女的手在宮簷下曬太陽,滿眼鄙夷地打量大玉兒,仿佛大玉兒是趁她懷著身孕而勾引皇太極。
玉兒卻連一道目光都懶得給這個女人,這麽多年,皇太極身邊女人無數,他在外行軍打仗,偶爾把持不住一夜歡好,也不知帶回來多少女人,可大玉兒還是頭一回對一個人,從頭到腳的惡心。
這一天,吳克善終於見到了皇太極,可皇太極隻和他談草原各部的事,對海蘭珠一事隻字不提,吳克善心中忐忑不安,也不能貿然詢問。
他灰溜溜地離開皇宮,出城路上途徑十四貝勒府,門前高大威猛的侍衛,就讓他望而卻步。
皇太極不好惹,多爾袞也不好惹,大金越來越強大,部族傳到他手裏,一定要繼續延續過去的輝煌。
轉眼,兩天過去了,皇太極對於如何處置吳克善和蘇赫巴始終沒有明示,大玉兒等得心焦,偶爾出宮去看姐姐,姐姐隻是弱弱含笑,很少說話,她生怕姐姐還沒恢複,也不敢吵著她。
哲哲見她這樣浮躁,心中歎息,這日把侄女叫到跟前,明著說:“那件事,大汗決定算了,牽扯到劄賚特部,本是草原部族之間的恩怨瓜葛,大汗插手隻怕有失偏頗,萬一再引起其他部族的不滿,實在因小失大。”
“就這麽算了?”大玉兒的怒意,可沒有減少半分,她還等著用蘇赫巴的血,去安撫姐姐的傷。
哲哲冷然道:“你想怎麽樣?告訴全天下人,你的姐姐險些被人強jian?”
大玉兒愣住。
哲哲再道:“我也想讓他們受到懲罰付出代價,可也要為海蘭珠考慮,現在這件事沒有傳開,知道的人不多。可一旦大汗有所舉動,把他們怎麽樣了,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姐姐遭遇了什麽。玉兒,你自己分辨,孰輕孰重?”
“是,姑姑說得對。”大玉兒不是賭氣,姑姑的話,她真心信服,她也不願姐姐被人指指點點,成為別人的笑話。
可是,她咽不下這口氣。
哲哲見玉兒被勸住,放下一件心事,便道:“他們就快走了,大汗會帶我們一起到城外,舉行宴會,你準備一下吧。”
大玉兒卻在出神,滿腹的不甘心,沒能聽見哲哲的吩咐,被哲哲喚回神,少不得責備幾句,她這會兒也沒心思委屈。
晌午前,好容易央得哲哲答應,大玉兒帶著雅圖出宮去看望姐姐,到了十四貝勒府門前,她還沒瞧見,女兒已經大聲嚷嚷:“十四叔,十四叔……”
另一處方向,多爾袞騎馬而來,聽見侄女的呼喊,立時加快了腳程,策馬奔到麵前,欣喜的目光落在大玉兒身上:“你們來了。”
大玉兒說:“我來看望姐姐,多爾袞,謝謝你,這些日子幫著一起照顧姐姐。”
多爾袞翻身下馬道:“蘭格格也是齊齊格的堂姐,應該的。”
雅圖纏上他,撒嬌要騎馬,多爾袞把侄女抱上馬背,對大玉兒說:“你進去吧,我帶雅圖轉一圈就回來。”
大玉兒含笑答應,叮囑女兒:“不許淘氣,聽見了嗎?”
可是,當多爾袞帶著雅圖玩耍歸來,卻見大玉兒一個人坐在長廊下,沒有坐在向陽的地方,這天冷的緊,陰頭裏坐著,隻怕要凍出病來。
多爾袞心疼地說:“你怎麽坐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