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我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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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臘月過半,這日多爾袞奉召入宮,齊齊格一早將他送出門,回過身,卻見別院的婢女等在路邊,她的心不免一緊。

    果然不是什麽好消息,兩位庶福晉先後來了月信,她們終究沒能在那半個月裏懷上多爾袞的孩子,那麽極有可能,是多爾袞不行。

    丈夫行房時的雄風,齊齊格是很受用的,在她看來世上隻怕再沒有比多爾袞更威武的男人,既然如此,怎麽會生不出孩子。

    她不行,庶福晉們也不行,難道要找更多的女人來試一試?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但凡找大夫來為多爾袞看病,外頭一定會傳揚,這麽些年,傳說她齊齊格不能生養的閑話還少嗎?

    午後,齊齊格進宮,自從大玉兒跟著姑娘們去念書,宮裏就靜了很多,在哲哲麵前說了幾句話後,她便獨自往書房來。

    半道上,遇見了在宮裏散步的竇土門福晉姐妹倆,紮魯特氏目光死死地盯著她看,看得齊齊格心裏發毛。

    好不容易到了書房,卻見大玉兒在教孩子們念書,齊齊格不禁問:“範文程沒有來?”

    大玉兒說:“上午還在,過了晌午就沒見著,我已經派人去問了。”

    齊齊格笑問:“你現在也能當先生了?”

    大玉兒不好意思地說:“騙騙小孩子。”

    孩子們寫字,她們便到外頭來曬太陽,正是午後陽光濃烈的時候,隻是天太冷,陽光抵不住寒風,大玉兒便命宮人將火爐搬來。

    身邊的人都跑開了,齊齊格四下看了看,才輕聲說:“別院裏的也都不行,我心裏空落落的,雖然自己的責任是沒了,可我也不高興啊。”

    大玉兒可惜地問:“她們的月信都來了?”

    齊齊格點頭,拉著她的衣袖說:“好玉兒,這些話你千萬別對大汗說,咱們倆的立場,我們心裏都是明白的,可我除了你之外,真沒什麽人能說心裏話了。”

    大玉兒溫柔地笑:“你別瞎想,其實大汗從不問我和你的事,他也知道我沒什麽相好的人,如今我和姐姐也不說話了,就隻有你了。”

    齊齊格嗔道:“那麽親的姐姐擺在身邊,你不搭理,你不是活該嗎?”

    大玉兒垂下眼眸:“那你也把親姐姐接來,讓她嫁給多爾袞好了。”

    這話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反正連大汗都不在乎她這樣,旁人瞎操心什麽。

    話題又回到自家身上,齊齊格歎道:“我自己喝了無數的坐胎藥,嘴巴苦心裏也苦,可自己怎麽折騰都是自己的事,你說我能去折騰多爾袞嗎?讓多爾袞吃藥治病,傳出去,外頭的人要笑死了,跟他打仗的人,也要看不起他,他的麵子往哪裏擱。”

    這樣的事,大玉兒愛莫能助,一直以為,生兒育女是女人的枷鎖,至少自己就是為了給皇太極生兒子才被嫁過來的,原來男人家,也有難以言說的苦。

    “所以啊……”齊齊格抓著大玉兒的手說,“我想了個餿主意,可我還沒和多爾袞商量,玉兒,我先和你商量可好?”

    “什麽事?你別緊張啊。”大玉兒從沒見過這樣慌張失措的齊齊格。

    “我、我想讓庶福晉假孕,到時候去抱個女嬰回家養。”齊齊格漲紅了臉,“這樣子,外人就知道,是我生不出來,不是多爾袞無能,你說好嗎?”

    “齊齊格……”

    大玉兒的心好痛,大抵讓齊齊格為了多爾袞去死,她都是心甘情願的,這世上怎麽就有這麽傻的女人呢,可以為了自己的丈夫舍棄一切,齊齊格是,自己也是。

    “抱個女娃娃,既不繼承宗室,也不影響血統。”齊齊格怯怯地看著大玉兒,“玉兒,你支持我嗎?”

    “我不知道。”大玉兒說,“可我想,多爾袞應該會生氣,他怎麽舍得叫你背負這麽重的包袱。”

    “我是他的女人,我不為他承擔,誰來承擔?”齊齊格眼眶濕潤,拉著大玉兒的手說,“好玉兒,千萬千萬別對大汗說,我求求你。”

    “你若不信我,你也不會告訴我了。”大玉兒笑道,“你心裏明白的,咱們倆誰跟誰呢。”

    此時宮人們搬來了火爐,送來了茶點,他們不便再繼續說這些話,但奇怪的是,等了許久也不見範文程出現,派去問話的人回來,說範大人家中出事了。

    到了第二天,範文程也沒有來,連皇太極都知道了,派人一打聽,才知道範文程昨日對多鐸不敬,甚至大打出手,被多鐸和手下暴打一頓,負傷在家。

    範文程是正白旗旗下的人,旗主可定奪旗下旗民的生死,多鐸雖是鑲白旗旗主,可多爾袞必定事事都向著他,他們真要把範文程怎麽樣,皇太極雖然可以幹預,但犯不著做這樣的事,損了多爾袞兄弟的顏麵。

    這日午後,忙完手頭的事,皇太極要去城外跑馬鬆鬆筋骨,走出大政殿,就見大玉兒在和尼滿說話。

    “怎麽了?”他負手而立,含笑看著跑向自己的人,問道,“我要去騎馬,你去嗎?”

    “去啊。”大玉兒很高興,但立刻又說,“可我來找你,是想問你,範文程怎麽不來了,我聽說他被多鐸打了?”

    皇太極摸了摸她的手,十指冰冷,便捂在掌心,帶著一道往宮外走,隨口說著:“你放心,回頭再給你找別的人來,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很用功,哲哲都誇你了。”

    “範文程講學特別有意思,怪不得齊齊格學得這麽好。”大玉兒說,“之前不是咱們也學過漢字嗎,那個老先生啊,悶得不行,我才學不下去。”

    皇太極見她氣色明朗,沒了之前的陰鬱憂愁,心中也是高興:“那麽就等範文程養好了傷,再讓他來給你上課。”

    “他傷得厲害嗎?”

    “我們先去騎馬,回來的時候,派人去問。”

    “多鐸為什麽要打他?範文程那麽溫和的人。”

    “你……”皇太極直搖頭,“到馬場之前,不許你再開口,你哪裏來那麽多為什麽?”

    城郊馬場,因大汗的到來,周邊都戒嚴了,馬場內倒是熱鬧得很。

    比皇太極早到的一些貝勒貝子們,沒料到皇太極會突然來,本是十分緊張,但見皇太極要他們跑起來,個個兒都使出渾身解數,在大汗麵前表現一番。

    也有隨行而來的女眷,大玉兒很快就被她們包圍,她自然想跟著皇太極了,可不得不應付這些妯娌。

    人一多,話就多,大玉兒在宮裏聽不到的事,就全跑到眼前來了。

    有人告訴她:“玉福晉,您聽說了嗎,十五貝勒搶了範文程的小妾,範文程上門去討,結果被多鐸打了一頓,遍體鱗傷。”

    大玉兒愣住:“多鐸搶範文程的小妾?”

    她們嘰嘰喳喳地說:“聽說是個漂亮的漢家小美人,皮膚白得像羊奶一樣,跟著家人從明朝逃來的,半路上被範文程救下,這才嫁了沒幾個月。”

    大玉兒算是明白,為什麽齊齊格什麽事都知道,自己是被一堵宮牆擋住,又被姑姑和皇太極保護,在那小小的宮苑裏,自以為了不起,走出宮門,哪兒哪兒都是她沒見識過的世界。

    “那怎麽辦了?”大玉兒問。

    “能怎麽辦,莫說要一個小妾,多鐸就是要範文程給他當孫子也行啊。”女人們嘖嘖不已,“但是多鐸這樣可不行,大汗三令五申,要善待漢臣和漢民。”

    大玉兒往馬場上看,皇太極正帶著一群八旗子弟策馬奔馳,他那樣高大威猛,是頂天立地的英雄。

    她癡癡地一笑,忽地想起周圍都是人,忙收回了目光。

    又有人問她:“玉福晉,聽說您跟著範文程學漢字,您會寫我的名字嗎?”

    大玉兒敷衍著,應對著,和女人們說了好半天的話,才脫身回到皇太極身邊,生氣地說:“我算明白,你為什麽帶我來了,她們聒噪的,我的耳朵都要聾了。”

    皇太極一笑,將她抱起來坐在懷裏,說:“抓緊了,去跑兩圈。”

    玉兒這才高興了,直到被冷風吹得臉都凍僵了,才跟著皇太極下馬休息。

    皇太極攙著她的手踏過積雪,深一腳淺一腳,一不留神就摔在雪地裏,他笑著抓過雪灑在她臉上,氣得大玉兒賴在雪地裏不走了。

    總算回到屋子裏,暖暖地烤上火,換了幹淨的鞋襪就要預備回宮,大玉兒聽見皇太極命人去查看範文程的傷勢,她坐到一旁說:“她們告訴我,是因為多鐸搶了範文程的女人,他才對多鐸不敬的。”

    “嗯。”

    “你知道?”

    “知道。”皇太極淡淡地,“這不是很尋常的事。”

    大玉兒欲言又止,忍下了。

    皇太極看著她,知道她心裏不好受,便道:“你若有法子,你去解決,如何?”

    大玉兒睜大眼睛,連連擺手:“回頭我搞砸了,你又要罵我,這可是關係朝廷的大事,你不怕我給你丟臉,我還怕給你添麻煩呢,我不幹。”